“好,成君。”
正說著話,蕭成君便看向了窗外,指了指:“那是你家的吧?”
霍雲嵐跟著看去,一眼就瞧見了自家馬車。
還有叼著根草正靠著車輿坐著的魏臨。
私下裡,魏將軍可沒有人前那副冷漠嚇人的氣勢,大抵是今日的日頭好,魏臨曬得舒服,神色也自在,手裡拉著韁繩,頗為清闲。
加上今日魏臨穿的是件藏青色長衫,顏色暗,若不仔細瞧是看不出料子好壞的,這會兒哪怕沒有擋臉,就這麼坐在馬車上,若不是熟悉人隻怕也認不出這就是當朝三品歸德將軍。
可安順縣主認得他,霍雲嵐更是一眼瞧出這是自家相公,將軍夫人的耳朵登時就紅了起來。
蕭成君卻沒有取笑她的意思,反倒羨慕:“這樣的郎君當真是極好的,”又看了看霍雲嵐,“你們真般配。”
霍雲嵐當她說客氣話,可蕭成君自己知道自己有多真誠。
主角就該和主角在一起。
不過蕭成君也知道霍雲嵐不好意思,也就沒有多看,與她回去接著看冰嬉了。
而魏臨則是坐在車上,又等了會兒,便招了招手:“沈山,過來。”
原本在前面盯著的沈山立刻一路小跑的過來了。
在魏臨出徵時,沈山被安排在魏家當護院,明裡暗裡護著魏家人,就連給魏臨送“母子平安”的喜報都是他去的。
等到了進都城時,魏臨就把他帶在身邊,如今鄭四安有事不在,魏臨跟前最得臉的便是沈山了。
他在魏臨面前站定,而後抱拳拱手道:“將軍,朱家還鬧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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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臨擺擺手:“他鬧不鬧與我何幹。”他來本就不是為了朱家,“縣主府的戲班子什麼時候才能收,打聽著了嗎?”
“探聽過了,說還得個把時辰,安順縣主準備了午飯,想來夫人要用過了才會回府的。”
魏臨想了想,便單手撐著車軾跳下來,拍了拍衣衫,道:“你隨我去街上轉轉。”
沈山應了一聲,並不多問,隻管跟在魏臨身後。
尋常魏臨也不是全然隻知道工作的,偶爾得了空闲,他也會在街上轉轉,帶著霍雲嵐一起去知味樓吃點好的。
再不然就是逛鐵匠鋪子,從裡面搜羅一些新鮮的護具或者暗器。
沈山本以為魏臨是去尋吃食,可是這次魏臨卻沒有去知味樓,也不去看平常一進就舍不得出來的鐵匠鋪子,而是專門盯著金器鋪子和裁縫鋪子瞧。
沈山跟在魏臨身後,頗有些不自在。
這些地方多是女子來,加上現在還在年裡,這些店鋪格外熱鬧。
尋常男子甚少涉足,似乎進去了就會被人恥笑一般,哪怕是陪著夫人出來的郎君,也多是在外面等候。
偏偏魏臨就直愣愣的挑了個金器鋪子進去了,半點不覺得羞澀。
在他看來,買東西罷了,又不是什麼見不得人之事,躲躲閃閃的才是奇怪。
而魏臨在說話時也十分坦然:“掌櫃的,你這裡有什麼好看的?”
掌櫃的似乎也甚少看到男子,見了他微微一愣,可也不好直接說沒有。
畢竟魏臨長得高壯,即使掌櫃不知道他的名姓,但是這般身量體魄可不是尋常人能有的,掌櫃的站直了也隻到他肩膀,說話都要昂頭,自然氣勢弱了些。
於是他隻面露為難道:“這位壯士,小店近來隻做了女子的飾品釵環,這男子的扳指帶鉤確實是沒有,我們也不做刀槍劍戟,不如你去別家瞧瞧?”
魏臨則是用指尖扣了扣桌面:“我就是給我娘子挑的,你隻管選好的來便是。”
掌櫃的這才回過味兒來,臉上立刻露出了笑臉。
他是生意人,該有的眼力還是有的。
魏臨身上穿著的可是好衣料,腰上的那塊玉佩也是好成色。
是不是當官的還未可知,可這絕對是個有錢的主兒。
又聽說有生意上門,掌櫃的立刻笑眯了眼睛,稱呼都變了:“這郎君一看就是講究人,眼光好,我這店裡的東西可都是一等一的,不管是錾花還是累絲,那都是都城裡頂尖的手藝。”
這些話要是聽在那些貴女耳中,自然是格外稀罕。
可惜魏將軍是個大老粗,他不懂得什麼叫錾花,也不明白累絲是何物,便隻是道:“拿來我瞧瞧。”
掌櫃的立刻引著他去了偏廳,這裡清淨,輕易不會有外人來,掌櫃的小跑著去拿了幾個錦盒過來,一一打開給他看。
魏臨這個瞧瞧,那個看看。
什麼工藝技巧他都不懂,對魏將軍來說,他看到這些釵子耳墜後頭件事就是在腦袋裡想想自家娘子有沒有戴過類似的,她戴上會不會好看。
而後,魏臨便拿起了一個錦盒,瞧著裡面的攢珠釵道:“這個多少錢?”
掌櫃的看了一眼,而後笑眯眯道:“郎君真是好眼力,這可是我們店裡的匠人新做出來的式樣,在都城裡頭一份兒的,郎君一眼就相看上,可見是與它有緣,要買,給你便宜些,五十兩銀子拿走便是。”
此話一出,沈山就覺得牙疼。
五十兩,還說便宜?
如今自家將軍的月俸才幾個錢啊,這釵子竟然這般金貴?
一時間,沈山覺得那些看那些貴女們的眼神都變了。
哪裡是纖細柔弱,分明個個頭上都戴著無數銀錢,冒著光呢!
魏臨聽了這話,倒也直率,直接扣上了錦盒,道:“沈山,走了。”
掌櫃的一見,愣了一下,尋常誰買東西不是先問價再還價,哪裡見過這樣說走就走的?他趕忙問道:“郎君可是覺得有哪裡不好?”
魏臨也不是個脾氣壞的,聞言便回頭,道:“東西是好,隻是貴了些,我沒帶那麼多銀錢。”
此話一出,掌櫃的一臉不信。
沈山在心裡嘟囔,他家將軍說的半點沒錯,他的銀票從來都是夫人給的,當然夫人從不吝嗇,也不短著自家將軍,可這次來買東西是魏臨一時興起,也就沒有揣那麼多銀票。
掌櫃的倒也敞亮:“郎君覺得能出多少?”
魏臨看了看自己的荷包,道:“三十兩。”
掌櫃的沒說話。
平心而論,這價錢他也是能賺到的,隻是賺的不夠多。
能賣出去也不算虧。
可還沒等掌櫃的開口說話,就見有人將絹扇擋在了錦盒上:“這釵子我要了。”
掌櫃的一愣,魏臨也扭頭去看,就看到了個披著月白披風的女子正站在自己五步遠的地方,輕紗拂面,這擋釵子的顯然是她的侍女。
魏臨掃了一眼就錯開眼神,半點記憶沒有。
倒是沈山立刻認出她來,對著魏臨低聲道:“將軍,是武安縣主。”
可是魏臨依然神色如常,顯然對武安縣主毫無印象。
武安縣主卻是格外復雜。
按理說她不該走這麼一遭的,但是在外面瞧見魏臨後,就沒忍住跟了進來。
見魏臨往外看,武安縣主輕聲道:“將軍放心,外面有人盯著,你我說話不會有人知曉。”
此話一出,掌櫃的立刻抖了一下。
他不過是個商販,在都城裡做生意也是為了一家老小罷了,誰能想到這一個將軍一個縣主碰到一起!
他可不會覺得這是什麼好事,此刻掌櫃的恨不得堵上耳朵。
魏臨則是沒讓他為難,道:“掌櫃的,去幫我把這釵子包起來。”
掌櫃的一路小跑就走,武安縣主想攔都沒攔下。
她真的喜歡那隻攢珠釵嗎?也不盡然。
不過是想要爭一爭罷了。
魏臨卻連點機會都沒給她,神態雖然恭敬,但是也很疑惑:“縣主有事,臣便先告退了。”
“等等。”好不容易見到人,這會兒又沒有旁人,武安縣主憋了許久的話不吐不快。
她攥了攥指尖,昂頭看向了魏臨。
盯著魏臨,武安縣主的聲音都有些抖,聽上去纖弱可憐:“我究竟有什麼比不上霍氏的?”
魏臨一愣:“你說什麼?”
“我到底,哪裡比不上那個村婦?以至於你連瞧都不瞧我一眼。”武安縣主嘴唇微抿,這個問題她想了許久,哪怕是想破了頭也沒有頭緒。
可魏臨卻是眉頭微皺,好似看傻子一樣看她。
而後,就聽魏臨道:“縣主與我娘子比什麼?不管贏了輸了,我都是她相公,關你何事。更何況,誰都比不過我娘子。”
大概是魏臨這話說的太直率,也太幹脆,一時間讓武安縣主連反駁的話都說不出來。
她想說魏臨無情,可魏臨連她的臉都不認得。
她想說魏臨放肆,可人家每個字都像是實話……
武安縣主嘴唇都在顫抖,在她想來,自己這樣身份尊貴的,隻要有個意圖,魏臨自然無有不應。
她這才去爭去搶,結果自始至終,魏臨連她長什麼樣都不記得。
這到底是情深不壽,還是武夫一個,半點不知道攀高枝兒的好處?
魏臨卻不覺得有什麼,他本就不常看女子,覺得於禮不合,不然也不至於一直沒能娶親。
魏將軍也不覺得這是什麼短處。
多看看娘子就是了,旁的看了也白看。
他玩不來那些朦朦朧朧,也不樂意多做拖延,見她不說話,也不再理,隻說了句:“縣主留步。”便去掌櫃那裡拿過了攢珠釵,又把三十兩銀票塞過去。
掌櫃的那裡敢收:“大人,這可使不得,我們店裡可不敢收大人的銀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