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是尋常人在選女婿時候自然是要諸多挑剔,更何況是郡王之尊。
若是臉上有了傷,隻怕莊郡王不會輕易點頭。
魏臨立刻招呼人過來,扶著鄭四安離開。
鄭四安則是把帕子拿下來,瞧見上面的血汙,便有些歉意的看向蕭成君道:“縣主,我……”
蕭成君的眼睛一直沒離開他,聞言,卻突然低垂眉眼,輕聲道:“你拿著吧。”不過很快又改了口,“還是還我,髒得很,以後我換條幹淨的給你。”
鄭四安不太明白為什麼要換一條,好在魏臨眼疾手快,沒等他開口就把帕子拿下來,遞給了霍雲嵐。
霍雲嵐隻管攥著,並未當著別人的面給蕭成君,拉著她的手兩人一起退到一旁。
而在侍衛過來扶住鄭四安之前,魏臨低聲問道:“你怎知這是縣主的帕子?”分明剛才他一直閉著眼目,該是什麼都沒瞧見才對。
鄭四安則是回了一個理所當然的眼神:“我見她拿過啊。”
魏臨:……嗯,懂了。
見鄭四安被扶了下去,魏臨這才收回目光,將裝著傷藥的瓷瓶還給霍雲嵐。
霍雲嵐接過,卻發覺這人沒有松手,而是攏住了她的指尖不放。
這引得霍雲嵐疑惑抬頭,就聽魏臨低聲道:“當初,表妹也用這個藥救過我的,後來我也救了你,這便算是我們之間報了恩的。”
霍雲嵐眨眨眼,立刻記起來了那間破廟。
時至今日霍雲嵐都很慶幸,自己當時一心求死,卻陰差陽錯帶上了傷藥,得以給當時腿傷頗重不利行走的魏臨用了。
不然,若真的任由他流血不止,自己還不一定能不能有這麼個好郎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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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是這會兒實在不是個說情談心的好時候,霍雲嵐便微微動了動指尖,魏臨也就順勢放開了她。
那邊,明嘯衛的人在招呼著自家上將軍回來繼續比賽。
等魏臨準備過去時,就聽背後是自家娘子輕軟的聲音徐徐傳來:“我救了你,你救了我,這不叫報恩,這叫緣分。”
魏臨聞言,沒有轉身,隻是背對著她點點頭,而後緊了緊腕上束帶,大步跑進了鞠場。
霍雲嵐則是走到蕭成君身邊坐下,將染血的帕子遞給了蕭成君,卻發現安順縣主微微低著頭,緊緊攥著手帕,指尖發抖。
這讓霍雲嵐有些驚訝。
其實這會兒霍雲嵐也清楚了,鄭四安傷得不重,血止住就好,回去敷點藥很快便沒事。
卻沒想到蕭成君竟是這樣怕的。
霍雲嵐趕忙握住了蕭成君的手,嘴裡道:“喝些酒吧,也能暖暖身……”可話還沒說完,霍雲嵐便覺得蕭成君的手並不涼。
反倒暖得很,指尖柔軟溫熱,半點不像是被嚇到了的模樣。
這讓將軍夫人有些疑惑,不過很快,就發覺自己的手被安順縣主反握住了。
蕭成君已經把帕子撂到一旁放好,而後昂頭看著霍雲嵐,輕聲道:“我現在不怕了。”
一開始可能是怕的,到底是差點被蹴鞠球砸腦袋,說不怕才是假的。
可是在鄭四安撲過來幫她擋著的時候,蕭成君便覺得,怕還是怕的,卻是怕他傷得太重,怕自己承受不起。
不過到後來,見鄭四安無事,她的心裡又泛起了些隱秘的不足為外人道的歡喜。
總聽英雄救美,無論是以前看小說還是現在看戲聽曲,這種劇情多得是,饒是之前夜宴時候霍雲嵐反過來美救英雄的事兒也是見過的。
為了一顆球就說是救美,有些不合適。
事兒不算大,她也不算美。
可是這一刻在蕭成君心裡,那人卻是實實在在的英雄。
誰來都不換的好兒郎。
於是蕭成君在心裡下了個決定,卻沒說起,隻是對著將軍夫人問道:“雲嵐,你可一定要站在我這邊。”
霍雲嵐聞言一笑:“自然,我本就與你在一處。”不然還能去哪裡?座兒都在一起。
蕭成君知道霍雲嵐誤會了,卻也不解釋,隻管嘴唇微翹,然後便起身與霍雲嵐和蕭淑華行禮,又去與楚王說了一聲,而後便帶著玲瓏提著裙擺離開了鞠場。
蕭淑華有些擔心:“安順這是怎麼了?”
霍雲嵐卻是已經反應過來,笑了笑,溫聲道:“不礙的,想來是剛才一驚弄得疲乏了。”
“等回去時我們一道去她府上瞧瞧吧。”
“或許要去莊郡王府上才能見到她的。”
蕭淑華不解,霍雲嵐笑而不語。
而坐在上首的楚王把剛才發生的一切盡數瞧在眼裡,卻沒有發作誰。
楚王雖然有著一顆開疆拓土的心,可在旁的事情上,王上向來寬仁,也甚是體恤。
畢竟事發突然,一時反應不及也屬尋常。
故而楚王隻是吩咐宮人:“等下讓人去瞧瞧安順,莫要驚到才好。”
宮人應了一聲,退出了帳子。
而後楚王又問道:“剛才給安順擋了一下的,是何人?”
一旁伺候的內監總管蔡川回道:“回王上的話,那是跟在魏將軍身邊的鄭校尉。”
楚王聽了,便點點頭,隻當是跟在魏臨手下做事的,既如此,護住王族也是他分內之事。
瑤華夫人則是笑了笑,撂下了手上的酒盞,聲音柔婉,道:“王上,這鄭校尉之前在夜宴之後很是得力,瞧著功夫為人都是好的,且打過勝仗,王上不記得了?之前魏將軍表功的時候,專門提過這位鄭四安大人,王上還給妾念過的。”
蔡川聞言,動作不變,隻是低垂著的眼角微微一跳。
瑤華夫人這話聽起來沒什麼,可是細想想,卻是極有深意的。
若是之前楚王覺得鄭校尉不過是跟在魏臨身邊做事的,保護安順縣主理所應當,那如今,瑤華夫人一番話,便是先贊了人品武功,後說了功勞業績,最後還把鄭四安的名字實實在在的告訴給了楚王。
至於她說的魏臨表功,想來魏將軍是提過的,可是也就是在折子上寫了一筆,楚王怕也是隨口一念,就被瑤華夫人聽了去,撿在這個時候說起。
倒像是楚王曾專門誇獎過一般。
而楚王果真是不記得鄭四安了,終究他每天要看的折子沒有一百也有幾十,總不會個個都能牢記於心,故而有些記不清楚也屬常事。
如今聽了瑤華夫人的話,他對鄭四安有改觀,加上剛剛鄭四安確實立功,於是楚王便道:“蔡川,你去瞧瞧鄭校尉,帶個御醫去,仔細給他把把脈才好。”
蔡川微微躬身,應了一聲,而後退出帳子去。
不過他的眉間微皺,顯然是在思量著什麼,這讓一旁想要上來巴結的宮人也都止住了腳步,不去打擾。
待走得遠了,蔡川方才找了人過來,壓低聲音道:“知會那些小猴子們一聲,以後對瑤華夫人,務必要更加恭敬才是。”
“幹爹這是何意?”分明之前還說瑤華夫人無子無女,以後不用太緊著的。
蔡川神色不變,隻有嘴唇微動:“後宮有子女的妃子多了,可這位的寵愛恩典,都是獨一份的。”
之前他覺得瑤華夫人長不了,是因為不知道自家王上對她竟是如此信任。
分明是顯而易見的話音,楚王卻半分不深想,直接信了。
想來哪怕是聽出來,楚王也不追究,全然覺得瑤華夫人對自己沒有惡意。
這才是潑天的寵愛,帶來的必然是潑天的富貴。
之後蔡川並不多言,隻管去請了一位隨行御醫,而後揉了揉臉頰,原本平板的臉上有了溫和笑意,這才去瞧立了功的鄭校尉。
而在鞠場上,勝負已分。
魏臨所帶領的明嘯衛眾人到底是身強力壯,準頭也好,加上難得的團結,很快便佔得先機,而後就沒有再給對面的文臣們翻身的機會。
等時間一到,明嘯衛這邊一片歡呼,葉瑜甚至一個高興直接蹦到了魏臨背上。
但很快,他就突然清醒,一個後空翻跳了下來。
魏臨全程沒有任何動作,隻是微微挑眉的瞧著他,半個字沒說,卻讓葉瑜臉憋得漲紅。
作為葉宰相的小兒子,葉瑜並不像幾個哥哥那樣考科舉走仕途,而是一門心思念叨著要當將軍,安定天下。
葉宰相也是個開明豁達的,既然孩子喜歡便也不阻攔,還給了很多便利。
就像現在,葉瑜年紀輕輕就成了明嘯衛參將,其中少不得葉宰相背後使勁兒。
哪怕對著幾個年長有出息的兒郎,葉宰相都沒這麼上心過。
對此,魏臨也表示理解。
自家母親尋常也是在魏四郎身上最費心,不單單因為他是小兒子,也因為這孩子之前實在不老實,前途未卜,當爹娘的自然要多關切些。
不過葉瑜的能力還是有的,魏臨這些日子或多或少的接觸下來,便覺得在明嘯衛中,縱然葉瑜對自己最為抗拒,可是這些參將裡,也就屬他天資最好。
若是好好管束,也是個將才。
不過這會兒,魏臨瞧著他就像是瞧著當初不懂事的四弟一樣,連說話都和哄孩子一樣:“你剛才,在練什麼功嗎?”
可惜魏將軍在外人面前總習慣於做冷淡模樣,也能方便保持自己的將軍威嚴,冷淡久了便讓別人也習慣了。
這會兒除了一旁的霍雲嵐聽出了魏臨語氣中的打趣,旁人都沒聽出來。
葉瑜更是咬著牙瞪著眼,道:“我剛才一時不慎,才……才跌到你身上,還請上將軍贖罪。”然後就要拜下去。
魏臨見狀,便擺擺手,止了他的動作,卻看到葉瑜依然面色不虞,不由得道:“若是不服氣,回頭我們單獨來一場。”
葉瑜沒回答,不過很快,他便側過身,躲開了葉宰相投過來的目光,隻管從齒縫裡擠出來一句:“好,你等著。”
魏臨微微挑眉,卻沒說話,兩人面上十分和氣的互相拱手告辭。
霍雲嵐見狀,一直忍著沒說,加上後面有幾位王子參與的蹴鞠,更是不好說話聊天。
一直等到上了馬車,霍雲嵐才問道:“剛才我瞧著葉參將似乎有些生氣?”
“孩子脾氣而已。”魏臨神色如常,“他出生高門顯貴,又是幼子,寵愛多了也就嬌縱些,嘴上佔便宜罷了,其他時候還算方正。”
這話倒不是魏臨空口猜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