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她走出宮門時,並沒有直接回家,而是坐上了大公主的馬車。
雖然這次楚王對於史家打算早有洞悉,但是都城裡還是有些人心惶惶,尋常百姓不知王宮內院發生的事情,隻知道城內外有兵戈之聲,這讓他們難免有些慌亂。
蕭淑華看重霍雲嵐,怕路上出岔子,便讓霍雲嵐和福團先和自己回公主府,待明日事情稍稍平息再回歸德將軍府。
好在伍氏是個心大的,在大殿上時自然害怕,可現在已經鎮定如常,對著霍雲嵐道:“殿下說得對,弟妹你如今雙身子,還是要謹慎些好,家裡有我和大嫂嫂呢,盡管放心。”
沈山也抱拳拱手:“屬下定然看緊門戶。”
霍雲嵐也不推脫,點了點頭,和伍氏又叮囑了幾句後就抱著福團坐到了大公主的馬車上。
蕭淑華的車駕自然是與眾不同的,無論尋常人家再有錢財,在馬車上花的心思再多,可到底不能逾制,蕭淑華就不同了,她是王族大公主,除了楚王沒人管得住她,這馬車自然是怎麼舒坦怎麼安全怎麼來。
車輿裡不單單有墊子矮桌,甚至還有張可以躺上去的軟榻,點著香薰爐子,四周圍裝飾精細,而在馬車前行時,車輿裡竟然是半分晃動都感覺不到。
霍雲嵐臉上露出了些驚嘆:“當真是好手藝。”
蕭淑華隨手拿起一盞茶,直接澆到了香爐裡,她也不知道燻香對有孕之人好還是不好,左右小心些總沒壞處,省的這氤氲香氣壞了霍雲嵐的身子。
至於裡面的香料是否名貴,大公主半點不在乎。
比這好的她有的是,她最不缺的就是銀錢。
而後蕭淑華才看向霍雲嵐,笑著道:“你若是喜歡,我可以把工匠介紹給你,他的手藝是祖傳的,給我父王也做過不少精巧物件。”
霍雲嵐一聽便知道這是王室工匠,所制東西想來也隻有王族可用。
自家就算想要用也是夠不上的。
正要婉拒,便聽蕭淑華接著道:“雲嵐也不用急,想來過不了多少時日,魏將軍便能高升,到時候王上御賜車駕以示恩典的時候,我去提一提也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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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雲嵐讀的書多,雖說不至於百事百通,但是從書冊上是能了解不少的。
就像現在,她心裡清楚,車駕不單單是代步工具,這和轎輦一樣,都是顯示地位和身份的工具,而王上也不會輕易恩賜。
除非,官拜一品二品大員,或者得封爵位。
霍雲嵐微抿嘴唇,露出一抹笑,伸手輕輕拍了拍懷中已經熟睡的福團,輕聲道:“承公主貴言。”
蕭淑華見她通透,臉上也笑起來,有些感慨:“魏將軍到底是多有福氣,才能娶到你這樣的娘子。”
霍雲嵐則是耳尖微紅,聲音都不自覺地柔和:“能嫁給他,才是我的福氣。”
這時候,馬車到了公主府外的街巷,沒有停頓就直接行進府內。
因著今日這番折騰,霍雲嵐實在覺得倦怠的很,大公主也體恤,並未同她說什麼話,隻管安排人帶她去了廂房內休息。
等到了第二天,霍雲嵐剛一醒來,就聽到外面有腳步聲。
公主府這樣的宅院裡,下人行走都是格外規矩的,除了在需要時候會提前出些動靜外,其他時候半點多餘的聲音都沒有。
如今腳步聲竟是如此雜亂,隻會因為府內進了外人。
大抵是因為昨晚夜宴上的意外,霍雲嵐立刻警惕起來,一把抱緊身邊還睡得四仰八叉的胖兒子,伸手拉開了床帳,一眼就看到了正端著水盆進來的蘇婆子。
見霍雲嵐醒了,蘇婆子趕忙撂下水盆,走過去給她腰後塞了個軟枕,嘴裡道:“夫人可要現在洗漱?殿下讓人備了蘿卜湯圓,給夫人盛好晾著,現在正好入口。”
霍雲嵐還沒說話,福團就先哼唧起來。
對小家伙來說,天大地大都比不上吃飯睡覺。
到了吃飯的時候,一點不剩,到了睡覺的時候,雷打不醒。
尋常自然沒有人在他睡覺的時候撥弄他,不過剛剛霍雲嵐把福團抱起來的動作有些大,小家伙的眼睛緩緩張開,眼睛裡還有些沒睡醒的茫然。
等發覺自己被吵醒了,福團張開嘴巴就要哭,一對烏溜溜的眸子裡都冒了水光。
可是等他看清楚抱著自己的是自家娘親後,福團就把差點要出口的哭鬧給咽了回去。
福團旁的沒記住,就記住娘親身子金貴不能鬧她。
這是當初魏臨用奶糕哄著他牢牢記下的結果。
於是這會兒福團就隻是臉上委屈,嘴巴癟著,肉嘟嘟的臉蛋都鼓了起來。
霍雲嵐瞧著就心疼,趕忙溫聲細語的哄著,又親又柔的,總算讓小家伙的眉頭舒解,吧唧吧唧嘴,又沉沉睡去。
這時候霍雲嵐才想起來問:“外頭是怎麼了,有誰來了嗎?”
蘇婆子一聽就滿面笑意,回道:“是將軍,王上派葉宰相去城外相迎,將軍入宮受賞之後便馬不停蹄的來接夫人回家了。”
霍雲嵐一聽,立刻坐直了身子。
因著動作太大,福團差點從他懷裡轱轆下去。
霍雲嵐趕忙把小家伙抱緊些,又親了親,見福團沒醒,便松了口氣,重新看向蘇婆子道:“將軍來了怎麼不早叫醒我?”
“將軍說不讓打擾夫人安睡。”
霍雲嵐一聽,臉上的笑就止不住。
她立刻就想要起身去找魏臨。
縱然這次魏臨離開的時間比上次短很多,可是霍雲嵐對他的想念卻是與日俱增。
之前新婚不久就分別,她是想的,可也隻是想,畢竟沒有生活多長時間,日子有他沒他一樣過,霍雲嵐不至於時時惦記。
可這次不同,兩人都把對方融進了自己的生活,夏天他會給自己扇風,冬天他會給自己暖腳,無微不至的親近成了習慣,再想要適應沒有魏臨的日子便顯得有些難過了。
古人曾說,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之前覺得這不過是為了抒情的誇張,如今想來,竟是真的。
不過霍雲嵐還沒下床,便是理智回籠。
低頭瞧了瞧身上的褻衣,還有披散下來的烏絲,將軍夫人臉上微熱,輕聲道:“先洗漱吧,梳個傾髻,仔細些。”
蘇婆子聞言,笑著道:“夫人可是許久不曾梳花式了。”
霍雲嵐抿唇一笑。
之前是覺得麻煩,加上懷著孩兒,也就懶得折騰。
可如今心上人得勝歸來,她總要收拾利落些才好。
女為悅己者容,不外如是。
而在霍雲嵐梳洗之時,魏臨正在前廳正襟危坐,面前便是大公主和五王子。
蕭明遠同樣是一大早就到了大公主府上。
昨夜他被楚王留在宮中,不少人都覺得他要有大前程,可隻有蕭明遠自己知道,楚王隻是和他闲話家常,然後叮囑他好生休息,而後就再也沒露過面。
蕭明遠也不好上趕著湊近,加上這是自家父王體恤,他不好拂了面子,無論困不困都要好好躺上一夜才好。
結果還真的睡了過去,一覺天明。
探聽了一下,自有人把一連串的決斷告訴他。
與之前的三王子不同,這次四王子和史家弄出來的動靜實在是太大了,且四王子根本沒有三王子的識時務,把自己的野心和愚蠢暴露的徹徹底底。
事情已經傳遍都城,壓是壓不下去了。
楚王倒也果決,先把史元洲關進死牢,嚴加看守,並且圈了史家,準備挨個審問,竟是比當初對待朱家還嚴厲些。
史元洲的白鷹衛被歸於朝內一位老將軍,越衡為輔,今日就要下明旨。
對蕭明遠,楚王隻說他忠心,孝順,旁的並沒什麼。
聽起來都是好話,可五殿下心裡到底有些忐忑,便來尋蕭淑華,恰巧碰到來接霍雲嵐的魏臨。
既然見了面,蕭明遠便笑著道:“恭喜魏將軍大勝而歸,這次齊國怕是熬不住了。”
戰報裡說得清楚,魏臨帶著人連戰連捷,之前放歸齊國降將果然收效甚好,齊王不信任手下的精兵良將,開始大肆提拔近臣,隻是那些隻知道阿諛奉承的官員如何能面對刀山血海的戰場?說一敗塗地都是輕的,有些甚至看到魏家軍掉頭就跑,攔都攔不住。
越衡原本是齊國將軍,認識的人也不少,他主動提出要大肆宣揚自己現在在楚國地位。
齊國守將一看,這越小將軍投降以後還能過好日子,那還等什麼。
不少根本沒有抵抗,直接大開城門以示歸順。
魏臨就這樣打到了齊國都城,甚至衝進齊國王宮,越衡手刃齊國國君,但為了示意仁德,放過了齊王妃嫔和子女,離開時也沒有動齊國都城的百姓。
就是在走之前,讓有齊國口音的兵卒滿大街的嚷嚷楚國的好處,喊了足足三天才離開。
這些魏臨都寫在了戰報裡,看似輕描淡寫,其實處處都透著心機。
現下聽五王子提起戰事,魏臨不自覺地嚴肅了神情,回道:“仰仗王上恩典,祖宗庇佑,此次算是得勝還朝,隻是之後的事情還要王上決斷。”
蕭明遠沒說話,反倒是蕭淑華笑了笑,道:“將軍分明已經決斷過了。”
殺了齊王,便使得齊國群龍無首。
在齊國都城裡大加宣揚楚國好處,這樣等以後楚國接受齊國城池時,收到的阻礙也會少些。
將王子公主盡數帶回,便是給楚王一個機會,從其中挑選一個好拿捏的,封個爵位,留在都城裡養著以示恩德。
把一切都安排得明明白白,這可不單單是打仗好就能做成的,還要好腦子。
魏臨能聽懂蕭淑華的意思,不過如今三人同坐一條船,說起話來也就沒有那麼多顧忌,於是魏臨便緩聲道:“計策多是徐左兩位先生出的,越小將軍也很有本事,我自不敢居功。”
聽話音,蕭明遠便道:“你要給身邊的軍師向父王討官位?”
魏臨點點頭。
“徐先生還好,可我記得左先生容貌有損,怕是不容易。”
魏臨沒多說什麼,面上謝過五殿下提醒,心裡想著,有瑤華夫人在,不怕王上不同意。
雖說歷史上總說美色誤國,可終究昏庸的都是男子。
時不時的用用枕邊風還是挺方便的。
就在這時,有人來報:“殿下,將軍夫人來了。”
此話一出,剛剛還坐姿端正的魏臨“嗖”的一下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