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修永從善如流:“好,福團。”
虎頭便把自己的慄糕掰了一小塊,直接喂給了福團,嘴裡道:“弟弟乖,獎勵弟弟。”
霍湛瞧了瞧,覺得自己孔融讓梨的故事就不用說了,他們比故事裡的還好些。
娃娃們湊在一處,蕭成君也拿著筷子夾著慄糕吃得開心。
她素來喜歡美食,光看縣主府裡養著好幾個頂尖廚子就知道,安順縣主在吃食上是半點不樂意打折扣的。
可蕭成君吃過那麼多好東西,卻尤其喜歡歸德將軍府裡頭的糕點,沒有自家做得那麼精細,但格外合口,每次她來找霍雲嵐,不光吃,還總要提些回去的。
霍雲嵐卻隻是略動了動筷子便撂下了,見蕭成君瞧她,霍雲嵐便摸了摸隆起的肚子,笑道:“突然沒甚胃口,不妨事。”
蕭成君的眼睛也挪到了她的腰腹上,在心裡算了算,便道:“數著日子,雲嵐你快要臨盆了吧?”
霍雲嵐點頭:“就在這幾天了。”
“家裡準備好了麼?”
“都安排下了,穩婆,郎中,還有要收拾的屋子被褥,我婆母都替我想得周全。”
蕭成君撂下筷子,伸手輕輕碰了碰她的肚子,半點勁兒不敢使,聲音都放輕了:“回頭等娃娃出聲,我一定要給娃娃送個好物件。”而後,蕭成君便好奇道,“可起名字沒?”
霍雲嵐溫聲道:“起了,若是男孩便叫魏瑞,若是女孩就叫魏瑞瑾。”
蕭成君在心裡琢磨了一下,她沒瞧過說文解字,也不知道這名字好不好,可是聽著順耳,筆畫雖多卻不難寫,那就是好名字。
天知道她每次要寫“蕭”字要用多少心思。
而後蕭成君又問道:“那小字呢,起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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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名是我選的,小字便要看相公喜歡,”霍雲嵐下意識地看向了曾用名為鐵錘的小修永,輕聲道,“左右自己家裡叫,不打緊。”
就算真的從刀槍劍戟斧钺鉤叉裡挑也不妨事,起碼結實。
而後霍雲嵐就不自覺地打了個哈欠。
蕭成君便沒有在將軍府裡面待太久,她瞧得出霍雲嵐懷胎辛苦,就沒有多打擾,讓玲瓏把帶來的禮物撂下後便離開了。
霍雲嵐則是道:“把剩下的糖蒸慄粉糕給明嘯衛衙門送去,給相公添個點心。”
尋常霍雲嵐就會把家裡做得好的吃食送給魏將軍,現下蘇婆子很快就去找到了常去送的小廝,讓他提著食盒出門。
而後蘇婆子過去扶霍雲嵐起身的時候,霍雲嵐剛剛站定,突然身子一頓。
蘇婆子微愣,而後感覺到天色突然暗下來,便抬頭看了看天,道:“瞧著快要下雨了,夫人,我扶你回房歇歇吧。”
霍雲嵐則是低了低頭,然後神色平靜的對著蘇婆子道:“把孩子們也抱進來,莫要淋雨,再去讓人給我坐到雞湯面來。”
“夫人可是餓了?”
霍雲嵐深吸了一口氣後搖搖頭,道:“我不餓,可是等下有力氣活兒要做,還是盡早準備的好。”
而此時,小廝已經提著食盒出了將軍府大門,一路小跑著去了明嘯衛衙門。
還沒到衙門,雨就下了起來。
分明尋常該是春雨貴如油,可如今這雨來的匆忙,哗啦啦的,聽聲音就知道下得不小。
好在小廝警醒,出來時提了把傘,路上仔細小心,總算是沒有把糕餅弄湿,加上他腳力快,到的時候慄糕還是熱乎著的。
剛到衙門前頭,守衛便認出他來。
因著魏將軍家來送吃食送的勤快,門口守衛已是跟他熟識,都不用小廝進門,隻管託付守衛,自有人把食盒送去給魏臨。
魏將軍現下剛剛用罷了飯,正得了空闲,拉著鄭四安一道下棋。
其實按著魏臨的棋力,跟徐左兩位軍師一道下棋還能有些樂趣,鄭四安往往不到中盤就會投子認輸。
隻是無論是徐承平還是左鴻文,下棋時排兵布陣都鬼魅兇險得很,要用不少專注和心思才能與他們下完。
若隻是為了打發時間,那還是挑鄭四安這樣路數簡單沒甚心眼的合適。
於是鄭將軍連輸三盤,現在正在苦著臉下第四盤。
而慄糕送來時,魏臨倒也知道辛苦他了,便道:“這糕是我家廚娘得意作,分你一半。”
鄭四安臉上立刻陽光燦爛,高高興興的應了一聲便去拿慄糕。
左鴻文正吃著飯,見狀笑道:“四安當真心善。”
徐承平手裡拿著一本書卷,聞言點頭,眉眼間難得的柔和。
跟親近人從不生氣,也不著急,哄一哄就高興,著實是難得。
而後徐承平微微抬眼時,就看向正在殿內勤奮練武扎馬步的葉瑜,不由得道:“之前葉小郎君最不耐煩這個的,怎麼如今如此積極?”
左鴻文用帕子掩了掩嘴角,淡淡道:“他是不想同我說話。”
“為何?”
“葉參將《左傳》剛抄了一萬六千餘字,還差十八萬,這是怕我問呢。”
徐承平都快忘了葉小郎君還要抄書的事情,如今被左鴻文提起來後,徐承平看了看葉瑜,突然有些同情。
這孩子,大抵以後跟魏家四爺很有話聊。
不過很快徐先生就看向了左鴻文面前的飯菜,臉上登時有了笑,問道:“施五姑娘送來的?”
左鴻文嘴角微翹:“是她親手做的,我如今臉上的傷還在用藥,有不少忌口,她擔心我吃不好衝了藥性,便親自下廚了。”
徐承平也跟著笑起來:“當真是有心了,”而後徐先生瞧了瞧那些花樣繁多的菜式,好奇道,“挺好吃的吧。”
左鴻文慢慢的又夾了菜送到嘴裡,咽下去以後才溫和道:“好吃不好吃無所謂,終究是五兒的心意。”說著,左鴻文拿了個空碗,夾了一筷子菜放進去後遞給徐承平,“徐兄嘗嘗看。”
徐承平也不客氣,笑眯眯的接過來。
等吃了一口之後,他的臉上頓時笑意不再,整個人都僵住了。
這是菜?
他不信,不信這世上會有這麼難吃的菜!
明明看起來很是尋常,但是裡面有一股藥味,還有苦澀,最奇特的是混合著草藥的奇特甘甜,混合出來一種直衝鼻腔的奇特味道。
可徐承平也不好吐出來,因為他相信,若是自己敢這麼做,自家素來記仇的左賢弟大概會天天逼他跟著一起吃的。
既如此,徐承平把菜咽下去,又猛喝了幾口茶水,才道:“這……施姑娘的手藝,倒是好認。”
左鴻文也知菜餚味道不佳,不過他面不改色的吃了個盤幹碗淨,半點沒有浪費。
徐承平這會兒是當真佩服他了:“感情之事果然高深莫測。”
不僅能讓他治臉,還能麻痺味覺……
左鴻文則是瞧了瞧徐承平袖中露出來的鞭子尖兒,溫聲道:“想來徐先生也是深有體會吧。”
徐承平輕咳一聲,沒有回答。
而後便瞧見左鴻文輕輕地摸了摸臂膀。
他用的藥沒有副作用,效果也好,就是有些寒涼,縱使現在早已入了春日,可吹風的時候還會覺得有絲絲冷意。
剛又開始下雨,敲在屋頂上噼啪聲不斷,外面的風也有了寒氣。
鄭四安立刻起身,去把門合了,之後並沒有回去繼續看書,而是走向了廳內正練劍的葉小郎君。
葉瑜如今還是參將之職,不過官階已經提到了四品,縱然武將升官素來比文臣快些,可他這升遷速度亦是驚人。
但葉參將依然留在了明嘯衛當中,並未出去自立門戶。
經過齊楚一役,葉瑜算是徹底信服了魏臨,樂得給魏臨做事。
練武之事他一直沒放下,不單單為了躲避那十九萬字,也為了多練一練本事,於自己於朝廷都是有益處的。
這會兒瞧見徐承平過來,葉瑜沒有起身,而是繼續扎馬步的姿勢,嘴裡問道:“先生何事?”
徐承平看了看他胳膊腿上的肌肉,又看了看自己的,然後回憶了一下幾天前大公主騎馬時候那矯健身姿,徐先生深吸一口氣,而後道:“參將,在下有一事相求。”
葉瑜見他說的鄭重,立刻恢復了站姿,松了下筋骨,神色端正的問道:“不敢當,還不知先生所為何事?”
“你……能教我一些強身健體的法門嗎?”
徐承平之所以跟葉瑜說,而不是問魏臨或者是鄭四安,是因為那兩人知道了,左鴻文也就知道了,自家賢弟的腦子非比尋常,隻怕光是聽到些風聲就能把自己心裡那點隱秘心思給挖出來。
問葉瑜正好,現在葉小郎君最怕見到左鴻文,想來也不會去跟將軍說嘴,多半也揣測不到他這麼做的緣由,甚為合適。
偏偏人算不如天算,剛才還噼裡啪啦敲著屋檐的雨莫名其妙就停了。
沒了雨聲遮掩,徐承平的話在空曠的廳堂上不僅是格外清晰,甚至還有回音。
徐承平:……
突然覺得這場雨就是為了坑自己來的。
鄭四安聽得真切,不由得有些好奇:“徐先生不是一直不樂意動麼,怎麼突然想起學這個?”其實說是不樂意動都是輕的,徐承平分明是能坐著不站著,能躺著不蹲著,腦子靈活,但身上懶散至極。
怎麼如今改了脾氣?
魏臨也有些不解的看向徐承平。
隻有左鴻文眼中帶出了幾絲興味,縱然他原本戴面具的半張臉如今被繃帶纏的嚴實,卻依然能從露出了另外半張臉上瞧出些一切盡在不言中的隱喻。
徐承平輕咳一聲,著實不知如何回答,正猶豫著,突然,門被從外面推開。
沈山身上還帶著水汽,根本等不及敲門問安便小跑著急匆匆進門。
徐承平立刻對著門邊守衛道:“把門合上,莫要進了寒氣。”而後才看向沈山。
如今沈山一直在將軍府裡守著,能讓他這般著急甚至不顧禮數闖入,隻能是因為夫人出了事。
魏臨也想到了這點,眉頭立刻皺緊,猛地站起身來:“發生何事?”
沈山跑的實在是急,而且剛剛是在雨裡跑的,比尋常更累些,但他等不及喘勻了氣便道:“將軍,趕緊回去看看吧,夫人,夫人她要生了!”
此話一出,在場的幾個大男人先是一驚,然後一喜,可馬上又都緊張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