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臨澤不知信了那些道士什麼話,覺得她消失了便是死了,所以做出這一切東西,為的就是能將她的魂魄留住。
一想到她消失這些年,他便將那個小少年徹底禁錮在那個時候,一禁錮便是十五年,陶語的心上便如同被壓了一塊石頭一般,叫她無法喘息。
隻要推開這道門,隻要裡面不存在什麼女人,那她這一切的猜想便是對的,嶽臨澤的心結便是她的消失,那麼一切就有了方向。
陶語漸漸嚴肅起來,最後猛地將門推開。
意料之中的,是她的房間。
陶語松了口氣,走進去的一瞬間,目光便被地上的被子和枕頭吸引住了。她沒想到嶽臨澤會在這裡放了地鋪,看來當初在她房間打地鋪那段時間,是他很難忘記的一段日子。
她失神的坐在了床邊看著這裡的一切,如今謎團已經解開,可她心裡卻不見輕松分毫,隻覺得自己罪過大了。
陶語臉上愈發苦澀,隻覺得自己這次不管如何彌補,恐怕都很難減輕嶽臨澤心裡的痛了。
她憂愁的嘆了聲氣,雙手隨意的撐在床上,無意中卻碰到一個冰涼的東西,陶語頓了一下,緩緩的扭過頭去,接著瞪大了雙眼,猛地朝地上摔去,她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才防止自己尖叫出聲。
周圍一片靜謐,她的耳膜裡充斥著自己的心跳聲,坐在地上緩了好久,陶語才兩腿微微發顫的站起來,拼命讓自己的聲音鎮定下來:“你是誰?”
她盯著床上,先前注意力都被地鋪吸引過去了,坐下後也沒往床上看,這會兒才發現床上的被子是紅色的龍鳳被,並非她先前蓋的那床,而被子下面有一個鼓起,若是她沒猜錯,那應該是個人。
想起她方才手指上冰涼的觸感,陶語有些懷疑這個人是否還活著。
“不說話嗎?那冒犯了。”陶語的眼睛緊緊盯著被子,忍著心裡那點恐懼,一步一步的朝床邊走去,半晌兩根手指並排捏住了被子一角,打著顫將被子猛地掀開,然後朝後跳了一大步。
是穿著喜服的……她。
陶語眼底的恐懼暫時被震驚代替,半晌又湧出了加倍的恐懼。
這竟然是她!是她!和她長了一模一樣的臉的……陶瓷的?陶語過去摸了一下後,確定這不是真正的人後松了口氣,隨後又有些抓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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嶽臨澤現在到底有多變態,竟然做了一個等身的她出來,還擺在這間她住過的房間裡!一刻鍾前她還以為他每日裡來閣樓,隻是為了和少年時的自己獨處,如今看來,他更像是要和這個陶瓷娃娃相處!
陶語前所未有的焦躁了,嶽臨澤的偏執如今已經到了極其奇怪的地步,根本不是她能理解得了的,如果說他徹底將娃娃當成了她,而自己如今算什麼,一個隨時可以打碎的娃娃?
一想到這種可能,她的心底又開始發寒,先前剛生出的感動徹底被恐懼給擊飛了。
她當即不再猶豫,將被子恢復成原狀後便往外走去,很快便沿著樓梯往下走,隻是剛走了兩步,外頭便傳來門動的響聲,透過遮擋的書法能看出來人的身影。
嶽臨澤這個時候怎麼回來了?!
陶語心裡咯噔一下,急忙往樓上走去,上去後還不忘將板子恢復原狀,她焦灼的在原地轉了轉,突然又開始懊惱自己跑上來了。
如果沒有上來,等嶽臨澤發現她時,她便可以假裝自己剛要上來,但是現在不行了,就算她想演,恐怕嶽臨澤也不會再配合。
底下傳來書法被掀開的聲音,陶語著急的看著周圍,目光移到門板上之後又很快移開,半晌她看了眼前方的窗子,咬著牙衝過去爬了上去,坐在窗子外頭的牆沿上反手將窗子關上。
下面是三層樓高的距離,隻要她稍微動一下,就會從這裡摔下去,而在這個過程中如果嶽臨澤推開了窗,她就會被撞下去。同樣的,如果今天有哪個下人不聽話出來了,也會發現她的存在。
這麼一想,這裡簡直是最差的躲避處。可是陶語沒辦法,在她沒搞清楚她和那個瓷器娃娃誰是誰的替代品之前,她都不能讓嶽臨澤發現自己已經知道了他的秘密,更不能讓他在這裡堵住自己,否則先前費盡周折才稍微拿到的主動就會消失,她之後都要任嶽臨澤宰割了。
而這顯然不是什麼好主意。
陶語看了眼腳底下,渾身發軟的摳住牆邊,閉著眼睛將耳朵貼在窗戶上。
隻聽見樓梯處的板子一響,接著便傳來腳步聲,腳步聲似乎是朝著窗邊來的,陶語整個人都緊繃了,生怕嶽臨澤一時衝動把她撞下去,到時候她就是不死恐怕也要去半條命了。
然而嶽臨澤隻是朝這邊走了兩步,便開了左邊房間的門進去了,陶語呼了口氣,想趁機開窗逃走,但又怕迎面撞上嶽臨澤。
正在猶豫之間,她微睜眼睛看了眼這座宅子的全貌,感覺自己又一次被刷新了下限——她先前就覺得府宅方方正正,可從未想過從上空看,竟像是一個墓穴一般。
陶語的心一直在狂跳,越來越覺得這裡要超出她承受能力了。
房間門口又傳來了響動,嶽臨澤竟是出來了。陶語的神經繃得緊緊的,聽著他走到樓梯處,板子又被闔上,她總算放松了些。掐算著嶽臨澤也該下樓了,她忙開了窗子跳進去,以防嶽臨澤出閣樓後會看到她。
腳踩在地板上的一瞬間,陶語有種活過來的感覺,接著便趴在窗臺上往下看,想等嶽臨澤離開後再走。
可是左等右等,始終沒看到有人從閣樓裡出去,陶語的手心開始冒汗,漸漸覺得不妙起來。
她依然趴在窗臺上不動,可是整個人卻僵硬得如石頭一般,不知是不是因為這座閣樓擺設都是陰氣森森的,她這會兒也開始冒冷汗了。
直到身後傳來冷漠的聲音:“你在看什麼?”
他的聲音離自己極近,顯然和她距離不遠,陶語眼底閃過一絲絕望,半晌才回過頭去,貼著牆癱坐在地上,可憐兮兮的看著前方身著官服的英朗男子。
“在看你……”她實話實說。
嶽臨澤唇角微勾,看著像是在笑,表情卻有些陰鸷:“為什麼要看我?”
“因為不想被你逮住。”陶語怕得眼眶都要紅了,這種心理折磨讓她恨不得當場去世、放棄這個世界算了。
然而嶽臨澤不給她這種機會,緩緩走到她面前蹲下,手指擒住她的下颌溫柔道:“既然怕我抓住,就不要藏在那種容易被發現的地方,知道嗎?”
剛才如果不是他克制住自己沒衝去抓人,恐怕她這會兒已經因為掉到下面摔得粉身碎骨了。
陶語愣了一下,突然想起自己先前發現嶽臨澤時,是透過擋住樓梯的書法,當時裡頭暗外頭亮,他的身影很容易便透了過來——這特麼跟窗子是一樣的原理!
一想到她自以為很隱蔽的隱藏,其實有個再明顯不過的影子存在,陶語恐懼的同時,又懊惱得想扇自己兩巴掌。
正在她失神時,嶽臨澤撫上她脖頸的手喚回了她的注意力。隻見他認真的和她對視,並低聲問道:“你看到她了嗎?”
“誰?”陶語下意識的問。
嶽臨澤輕笑一聲:“我的夫人。”
“你說到的是屋裡那個跟我長了同一張臉的女人?”陶語死死的盯著他。
嶽臨澤勾著唇角:“這麼說起來,你們還真像啊。”
“……誰跟她像了,那東西根本是仿著我的臉來的。”陶語對他的說法感覺到了冒犯。
“是嗎?”
陶語本以為她在說完那句話之後,嶽臨澤會惱羞成怒,然而嶽臨澤卻隻是輕描淡寫的說了‘是嗎’兩個字,仿佛她做什麼都不會惹惱他一般。
陶語的膽子逐漸大了些,她試探道:“你為什麼要做一個我出來?她是我的替代品對嗎?”
嶽臨澤蹙了蹙眉,有些不認同道:“她不是,她是我的夫人。”
陶語心裡一沉,覺得最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她咽了一下口水冷靜道:“這隻是你單方面的說法,你問過它嗎?它可是說自己願意做你的夫人了?我看它似乎不會說話,你不能自己一個人做主。”
她的本意是想引導他認識到,那個巨型陶瓷娃娃是不存在什麼生命的,那就是個不會給他任何回應的東西,是個死物,東西本身卻不具備任何交流的功能的。
可她沒想到的是,嶽臨澤聽完她的話後,眉目含情的看著她點了點頭:“她早就答應過了。”
“……什麼時候答應的?你的意思是它和你說話了?”難不成嶽臨澤已經開始有幻覺了?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事情可就難辦了。
嶽臨澤輕笑一聲,低下頭的瞬間沒了表情:“她答應過,隻要我考得榜首,便答應我任何事,十五年前我便已經考上,她自然要答應嫁給我。”
陶語驚訝的微微張開了唇,半晌說不出話來。這些話對於嶽臨澤來說是十五年前的記憶,然而對於她來說,這些事不過是昨夜剛剛發生過的事情。
……他竟是因為這個,才‘迎娶’的陶瓷娃娃。
“她不是你的夫人。”陶語聲音有些發顫,今天一天,她不斷刷新自己的認知,,每刷新就發現自己對嶽臨澤的傷害多了一分。
“嗯?”嶽臨澤目光微動。
陶語深吸一口氣,聲音更大了些:“她不是你的夫人。”
“她陪了我十五年,她不是我的夫人,難不成你是?”嶽臨澤眼底閃過一絲病態,卻很好的被他掩蓋了過去。
陶語定定的看著他:“對啊,我是,難道你心裡不清楚嗎?我跟那個陶瓷娃娃,你分不出誰才是你想要的那個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