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子越聽越氣,索性也不去勸她了,哼呀嗨的跟著她往外走,廟宇裡又隻剩下陶語一個人。
她抱著房梁愣了半晌,才猛然回過神來,腦子裡第一個問題便是:念念小姐是誰?!這貨有新歡了?!
震驚之後,越想越覺得有可能,這個副人格可不是個走尋常路的,說不定殺了她之後,就又找了一個……也不對,如果他有了新歡,剛剛那位老人家怎麼可能還要給他介紹對象,這個念念小姐,或許跟他的關系不是她剛剛想的那樣。
陶語眼睛逐漸眯了起來,最好不是她想的那樣。她這次來,雖然治療戾氣是最終目的,可那一槍也不是白挨的,他總要付出些代價才行。
反正也沒什麼能危及副人格生命的事,副人格也沒有覺醒的意思,那就等她報了仇,再做回自己的工作好了。
想到這裡,陶語心裡的計劃隱隱有了雛形,她收斂神智,看著跟自己還有段距離的地面,開始認真思考自己該怎麼從這裡下去。
想了半天也沒想出個辦法,最後還是解了腰帶綁住房梁,順著腰帶往下面滑的,可惜滑到一半臂力不支,還是掉了下去,屁股碰到地面的一瞬間,她有種全身都被震碎的疼痛感,不由得發出‘嘰’的一聲慘叫。
沒等她緩一下,外頭就傳來了腳步聲,她瞬間想起剛剛老婆婆口中,‘城主夫人’如今是個什麼過街老鼠的形象,慌了一瞬後鑽進了供桌下面,借著外頭垂地的桌布將自己擋得結結實實,側耳聽著外頭的動靜。
不一會兒,腳步聲便在供桌前停了下來。陶語屏住呼吸,盯著桌布上映襯出的朦朧身影,一時間屁股墩上的疼痛都被她給忘了。
好在那人隻是上了柱香,便折身回到蒲團上敲著木魚,陶語心裡松了口氣,默默等著他盡快離開。
然而等了一會兒之後,那人不僅沒走,反而又進來了一個,聲音聽起來頗為稚嫩:“住持,方才那兩位老人家已經打發了,我讓了空送他們到家了再回來。”
木魚聲停了下來,那人又道:“我們日後會警醒些,不要再讓這些闲人擾了佛門清淨。”
接著陶語透過桌布隱約看到那人點了點頭,年輕人便轉身離開了。木魚聲再次響起,伴隨著悠遠厚重的爐香,叫人忍不住心生寧靜。
陶語卻一點也寧靜,隻覺得有些煩躁,希望外頭的人盡快離開,好讓她逃出去。可惜過了許久,那人都沒有要走的意思,她要不是怕自己出去了會引起公憤,恨不得立刻衝出去。
好在又熬了一會兒後,年輕人又跑了回來,急切道:“主持,城主府來人了,念念小姐生了高熱不肯吃藥,還在家中哭鬧不停,管家請您現在回去呢。”
又是念念小姐?陶語挑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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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魚聲再次停了下來,接著那人便起身離去,廟宇裡隻剩下陶語一人。陶語不敢耽擱,忍著屁股上的疼從廟裡悄悄出去,按照記憶往不常住人的客房摸了過去。
廟宇中隻剩下她一根腰帶還在梁上系著,孤零零的吊在半空中。
陶語躲進沒人的房間後松了口氣,看到桌子上擺放的銅鏡後頓了一下,找出根繩子充當腰帶綁上,接著看著鏡子裡頭自己的臉苦惱片刻,便翻出朱砂和墨對著臉收拾半天,再看鏡中人,一塊巨大的胎記便印在了臉上,遮住了原先的些許樣貌。
她又找出一頂帷帽,戴上後偷偷從寺廟後院離開了,朝著城外偏僻成衣小鋪去了。既然要好好欺負一下城主大人,她必須先得把身材容貌都給擋住了才行,這一次,她要做背後那個暗戳戳的人,叫他在明處抓耳撓心。
她朝著城外去了,這邊嶽臨澤聽到了念念發熱的消息,便急匆匆回了城主府。
管家還是遠遠就站在城主府門口等著了,見到他後急忙迎了過來,著急道:“念念小姐不肯吃藥,非要等您來了才行。”
此時的嶽臨澤眉頭微皺,可眼睛中卻並無太多波瀾,聞言也隻是點了點頭。他身著一套僧袍,脖子上掛了佛珠,一副早已超脫世外的模樣,隻是腳下微微匆忙的腳步泄露了他一絲心緒。
他走進院內,還沒進門就聽到念念哭得沙啞的聲音,眼底瞬間閃過一絲不悅,猛地推門進去後,便看到乳娘正手足無措的站在床邊,小聲的勸慰著。
而床上的念念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一張臉紅得泛紫,卻隻穿了一件單衣坐著,地上滿是她往下丟的東西,整個屋裡都一片狼藉。
“怎麼回事?”嶽臨澤見狀冷淡問道。
念念一看到他,忙伸著雙手去找他,一個沒注意便在床上踩空了,乳娘嚇了一跳,一時間忘了伸手去攔,如果不是嶽臨澤衝過來接住她,念念這會兒已經磕到了地上。
“爹……爹爹……”念念打著嗝抱住嶽臨澤,一雙肉呼呼的小手裡滿是汗意。
嶽臨澤不悅的看向乳娘,乳娘忙解釋道:“大夫說要小姐按時服藥,我方才想喂她,可、可是她死活都不肯吃,還又哭又鬧的,實在沒有辦法……”
“為什麼穿得這麼少?”嶽臨澤摸摸念念的手,發現一片湿涼。
乳娘吭哧道:“小姐她不肯穿……”
嶽臨澤掃了她一眼,垂眸道:“你下去吧。”
“……是。”此時的乳娘正心虛,聞言趕緊應了一聲,逃也似的往外走去。
直到乳娘走遠,嶽臨澤才拍著念念的背輕聲哄道:“念念乖,念念乖,不哭了好不好?”
他話音剛落,念念的哭聲便小了許多,跟過來的管家見狀松了口氣,或許是天生的父女緣分,念念自小便親城主,隻要城主說了什麼,她必然是聽話的,相信經過城主一哄,她肯定會乖乖吃藥。
這般想著,管家便放心的在外面把門關上了,給這父女二人一個單獨相處的時間。
屋子裡,念念還在嗚咽嗚咽的哭,圓圓胖胖的臉上湿漉漉的,一雙大眼睛也有些紅腫,看著說不出的可憐。嶽臨澤耐心的哄了許久,等她稍微冷靜些後,才將她抱到床上用被子蓋住。
“你想吃蜜餞嗎?”嶽臨澤問。
念念可憐巴巴的看著他,半晌點了點頭,嶽臨澤淺笑:“不如你將藥藥喝了,我們再吃好不好?”
“苦……”念念嘴一撇,又是要哭。
嶽臨澤這次卻沒有再去哄她,隻是安靜的看著她。三歲多的孩子已經會察言觀色了,此刻感覺到氣氛不對,立刻軟塌塌道:“要吃藥藥。”
嶽臨澤這才笑了起來,捏了捏她肉呼呼的臉後將藥端了過來,扶著她的背給她送服下去。等藥喝幹淨了,他才去捏了塊蜜餞喂到她嘴裡,原本還苦哈哈的念念立刻笑了起來。
父女二人又說了會兒話,原本就已經鬧累的念念,這會兒喝完藥很快便困了,可是她卻不願睡,眨巴著眼睛看著嶽臨澤,睡眼朦朧道:“爹爹不走。”
“嗯,你睡吧,爹爹不走。”嶽臨澤溫柔道。
小姑娘撇撇嘴,眼看著又要哭:“每次都騙人……”
“這次真的不走了,睡吧念念。”嶽臨澤無奈道,念念卻不想睡,她僅有的幾年為人經驗裡,眼前這個人是她最親的爹爹,可最親的爹爹卻總是騙她。
可惜她再不願意睡覺,最終還是抵不過睡意沉沉睡去。嶽臨澤安靜的坐在旁邊等了許久,直到她的睡眠穩定了,才給她蓋了蓋被子,轉身離開了。
一出門便看到管家正坐在院子裡發呆,聽到他這邊的動靜後忙迎了過來:“城主,這麼晚了,您今日在家裡休息吧,明日一早再回寺廟。”
“不了,我這就回去。”嶽臨澤淡淡道。
管家頓了一下,隻好勉強笑著答應,跟在他後面送他出去。二人一路沉默的走到大門口,嶽臨澤在上馬車前微微側目:“明日再給念念找個新的乳娘,今日那個,讓她回去吧。”
“是。”管家垂首應道,很快耳邊就傳來了車輪碾過地面的聲音,等他再抬起頭時,黑暗中馬車隻剩下一點點影子了。管家在原地站了許久,最終還是嘆了聲氣轉身回去了。
夜色中,嶽臨澤的馬車朝著郊外的寺廟去了,旁邊一輛牛車和馬車擦肩而過,嶽臨澤若有所覺的扭頭,卻什麼都沒看到。
陶語躺在牛車上頭一點一點的,眼皮已經沉重的閉上了,可惜還沒等到睡著,牛車主人便高聲道:“姑娘,已經到了。”
陶語恍惚一瞬,看到前方的客棧後忙擦了一下嘴角,下了車後朝牛車主人道謝,又從懷裡掏出幾個銅板當做酬勞,這才拿著包裹往客棧去了,等入住了廂房,已經是後半夜的事了。
她癱在床上躺了許久,才爬起來檢查自己新弄的包裹,看著桌上所剩不多的銀錢,沉重的嘆了聲氣。如今她身上那些首飾已經全當了,那些銀子如果隻是生活的話,足夠她用很長時間,可惜她弄了一堆行頭,導致錢隻剩下這麼點兒。
所幸她明天是打算混入城主府的,到時候那邊包吃包住,她就不必再為生計發愁了。這麼想著,陶語便躺下睡了,快入睡時突然想到一個問題,萬一城主府不招人怎麼辦?!
這個問題一出,她立刻打了個激靈,接著又因為困到了極致,破罐子破摔一般睡著了。
這一覺一睡就是幾個時辰,等她醒來時,外頭的天已經大亮,她急忙爬起來洗漱,接著將買來的厚厚棉衣穿在裡頭,又在外面套了薄薄的外衣罩住,形成了一個逼真的水桶腰。
她照了照鏡子後覺得脖子太纖細了,便給自己圍了條圍巾,接著用買來的特殊藥水塗上眼尾,一眨眼睛眼角便粘住了,一雙大眼睛瞬間變成了小眼,整個人的面相都變了。
陶語看著頗為滿意,弄了些胭脂水粉塗塗抹抹,很快一個塌鼻梁、小眼睛的黑胖姑娘便出現在銅鏡中,莫說是別人,就是她自己一時間也有些認不出來。她本來打算弄個胎記什麼的,但想到城主府的人都還算周正,如果弄的太誇張說不定會不讓她進去。
如今這幅模樣倒是剛剛好。陶語站起來原地轉了一圈,接著便下樓去了,打算去城主府碰碰運氣。
隻是這運氣似乎不用她去碰,就已經主動找上門來了。她一出客棧門口,便看到前面告示欄前圍了一群人,她好奇的走了過去,定睛一看發現是城主府在找乳母。
“城主府找乳母做什麼?”她不由得奇怪道。
旁邊的婦人看了她一眼:“你是外地來的吧?咱們念念小姐還小,夫人又不在身邊,自然要請個乳母。”
又是念念?陶語嘴角抽了抽,隻覺得這個名字這兩天出現的實在是太頻繁了,她有心套套話,隻是還沒開口,另一個婦人便厭惡道:“她從離開無還城的時候,便已經算不得咱們的城主夫人了,你做什麼這麼尊敬的提起她?”
“我這不就是解釋一下嗎?怕外地來的朋友聽不懂。”婦人叫苦。
兩個婦人你一句我一句的,陶語在旁邊根本插不上話,但也很快聽明白了:這個念念小姐如今剛剛三歲多,是城主和離家出走的城主夫人的唯一女兒,如今這個念念小姐要請乳母照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