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皺著眉掃了一眼房間:「你在幹什麼?」
「阿姨讓我來幫你收拾一下行李。」陳言站起身來,突然拿起手裡兩條槓的長條物,紅著眼睛問我,「這是什麼?你懷過孕?」
相比他的激動,我反倒顯得格外平靜,用毛巾擦拭了下湿發應了句:「對。
「你不是知道嗎,我記得,三年前就跟你說了。」
當年他和我冷戰分手後,我就發現自己懷孕了。
我的孕期反應特別大,前期根本吃不下一點東西,一聞到肉的味道就會吐得稀裡哗啦,嚴重的時候甚至連黃膽水都嘔了出來。
那段時間我經歷了辭職,分手,情緒起伏很大。
我睡不著覺,枕頭上全是我焦慮不安所掉的頭發,一抓一大把。
那一個月的時間裡,我瘦了整整十三斤。
我不知道該拿肚子裡的這個寶寶怎麼辦。
我也不知道未來的我應該怎麼辦。
而陳言就是在那時候發來的一條信息,「分手了之後我們還是朋友吧?明天要不要一起看電影,新出的喜劇片。」
他的這句話給了溺水的我一根浮木。
我攥著驗孕棒,抿了抿唇,這個孩子陳言也有份,我該告訴他的。
所以我答應了他的邀約,並且早早地到了那家電影院。
陳言說他定的票是下午兩點鍾,可是我在那等到兩點十分都沒見到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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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到了嗎?」我給他發消息,「是不是堵車了,電影已經開場了。」
陳言沒有回復,我想打電話問問又怕他在開車打擾到他,隻能耐著性子又繼續等了一陣子。
兩點半的時候,我想起來這對面好像也有一家電影院,「你是不是走錯電影院了啊,我到商場樓下等你,你到了給我發消息。」
我走到商場門口時才發現外面下著瓢潑大雨。
街上沒有什麼人,我張望了好久,沒看到陳言的身影。
兩點四十分的時候,我給他打了個電話,沒有人接。
「不會真的出事了吧?」我心裡開始打鼓,腦子裡突然冒出了不少交通事故的新聞,整個人都有些焦慮不安,腿還有些軟。
我沒帶傘,冒雨出去打車,直奔陳言他家。
三點半,我渾身湿透站在陳言家門口敲門,沒人回應。
我蹲在他家的牆角想了很多種可能性,邊想邊哭。
四點多,當我腦袋暈暈沉沉的時候,接到了陳言打來的電話。
我腦袋重得像是個鉛球,而他卻在電話那頭漫不經心道:「忘記跟你說,我今天突然有事不過去了,你沒等到我應該回家了吧?」
我沉默了良久,陳言喂了兩聲,下一秒我就聽到他那頭傳來了個女孩子的聲音,「言哥,你幹嘛呀,養魚呢?我這杯可都喝光了!」
「抱歉抱歉,我有事先去忙了,下次我一定再請你一起看場電影。」陳言說完這話就急匆匆地掛斷了電話。
我強忍著眩暈和惡心扶著他家牆角,慢慢起身。
身體的痛苦已經壓過了心裡的疼痛酸澀。
我以為我能很堅強,可當我打車去醫院時,司機小心翼翼地給我遞了張紙:「小姑娘,別太難過了,這世界上沒有什麼坎是過不去的。」
因為這句話,那天我在司機的車上哭得稀裡哗啦,眼淚鼻涕直流,哭到後來還抓著袋子狂嘔吐。
司機大哥是個好人,他為了幫我緩解難過的情緒,跟我說了半個多小時他從富二代到破產開出租的經歷,末了他還沒收我車費,安慰我:「這錢就給你買奶茶喝,我老婆說不高興了喝奶茶心情會好一些的。」
當我整個人最崩潰最難過的時候,那個陌生的司機大哥給的溫暖比陳言的還多。
陳言永遠也不會知道,在他爽約放我鴿子的時候。
我坐在醫院旁邊的長椅上,一個人喝了一杯奶茶,然後一個人去看了那場本該他跟我一起看的電影,一個人哭得稀裡哗啦。
從電影院出來的那一剎那,我告訴自己,我不愛陳言了。
而如今,他抓著我的驗孕棒,身體有些顫抖,他問我:「你懷了我的孩子?
「三年前,你懷了我的孩子??」
05
陳言以為我三年前跟他說的懷孕是騙他的。
他以為那是我想要跟他復合的套路。
直到現在,他仍舊有些不敢置信,看著手裡的東西神情恍惚。
我也懶得再跟他說些什麼,從行李箱裡將那本日記本拿起來,丟到了陳言的腳下。
「為了紀念那個沒出世的孩子,我才把驗孕棒保存在這裡,你剛剛把它翻出來的時候,應該已經看過裡面的內容了吧。」
我抬頭看了他一眼,對上陳言復雜的視線,依舊平靜。
相比陳言的激動和震驚,我顯得格外淡定,說這話時聲線都沒有抖一下。
「你當時為什麼不跟我說清楚。」陳言彎腰撿起那個日記本,看著本子上掉落的那張 B 超單,眼中流露出一絲後悔和難過,「我以為你說的懷孕,是你在跟我開玩笑。
「如果我知道你真的懷孕了,我絕對不會……」
我出聲打斷了他:「你絕對不會什麼?不會跟我分手,還是不會摟著別的女生回家?」
陳言身子定在原地,垂著眸,看不清神色。
三年前,我是個腦子一根筋,撞南牆撞得頭破血流也不會回頭的傻子。
即使是被陳言放了鴿子,可我想著,這畢竟是我跟他的孩子,我理應告知他孩子的存在。
所以在被放鴿子的第二天,我還是拿著 B 超特意去了他家一趟。
我站在他家樓下,看到他出現在我的視線中,快步迎了上去。
「陳言。」我剛開口喊了一句,就看到他身後跟了個身材嬌小模樣可愛的女孩子。
那個女生蹦蹦跳跳地上前,一把挽住了他的胳膊。
陳言低頭朝她笑了一下,神情溫柔,笑著跟她說:「行行行,沒問題,給你買。」
我愣在原地,腳步遲遲未動,直到兩人走到我面前看到我。
陳言見到我的第一眼便是眉頭先皺:「徐柚柚?你怎麼來了?」
女孩好奇地打量著我,搖晃著陳言的手臂問:「她是誰啊?」
「一個朋友。」陳言含糊了一句,將我們的關系以一個朋友概括。
我心如刀絞,張了張嘴好半晌卻吐不出一句話,倒是他旁邊那個女孩又貼心地對我說:「你看著好憔悴啊,最好化個妝出門臉色會好很多哦。」
我看了她一眼,對上她無辜的眼神,看著她精致可愛的漂亮模樣,再看一眼自己穿著寬松肥大的衣服,還有那因為暴瘦凹進去的臉頰,跟她一對比,我確實是既憔悴又難看。
聽到她的話,陳言像是才發現了這一點,他看著我慘白的臉頰低聲問了一句:「生病了?」
「不是,你能讓這位先回避一下嗎?」我苦笑一聲,攥著衣角,努力讓自己不那麼卑微。
可是往日心細如發的陳言卻沒能發現我的窘迫,他摟著女孩纖細的腰身對我說:「沒有什麼是她聽不得的,你直接說吧。」
女孩聽了這話果然很開心,笑著踮起腳尖給了他一個吻。
兩人旁若無人的親昵,擊碎了我本就所剩無幾的自尊心。
我插在他們中間,像是那礙眼的電燈泡,惹人煩的路人甲,即將破壞他們感情的小三。
我攥著手裡的那張 B 超單,遲遲不敢開口。
我期盼著,希望陳言能看出我的不安和難以啟齒。
但是他隻是瞥了我一眼,有些不耐煩地道:「你有話直說,幹站著也不是個事,不說的話我們就走了。」
在他要從我身邊走過的那一刻,我閉著眼睛,鼓足了勇氣對他說:「我懷孕了。」
陳言的步伐微頓,然後他摟著那個女孩漫不經心道:「哦,那你趁早打掉吧。」
我沒有看到陳言臉上的表情,隻看到他摟著女孩,往樓上走的背影。
陳言的身影消失在樓梯口,而我卻不知是哪裡傳來劇烈的疼痛,痛得我滿頭大汗,捂著肚子蹲在地上,腦袋嗡嗡作響,差點因為不能呼吸而暈厥過去。
這就是我曾經深愛過的男人,是我曾經想要跟他進入婚姻殿堂,相守一輩子的男人。
在我最痛苦掙扎,懷著寶寶因為孕期症狀整個人暴瘦的時候,他摟著別的女人,連眼角都沒分我一個。
我明明告訴自己不要再愛陳言了,可被他這麼對待還是忍不住淚流滿面。
後來我做完手術,躺在冰冷的手術臺上對自己說,以後要是再為陳言掉一滴眼淚,我都對不起這個沒能出世的孩子。
那個孩子肯定也沒想到,三年後,他的精子捐贈者會紅著眼眶問我:「柚柚,我知道你心軟,你把孩子留下來了對不對?」
我把頭發擦幹,看著陳言,像是看著一個傻逼。
「你做過這麼多爛事,現在裝什麼深情?裝什麼好爸爸?
「陳言,我忍著沒罵你,不過是因為我媽說你這三年一直在照顧他們,幫了他們很多。」
不然我看都不會再看他一眼。
我對他的感情早就被他在三年前親手砍斷,一絲一縷都沒留下來。
「既然我們話都說開了,我也就直說了,可以請你明天可以離開我家嗎?」
我看著陳言道:「我真的不想大過年的看著你,讓我感覺很晦氣。」
我把話都說得這麼清楚明白了,可陳言就像是失了智一樣。
他抓著日記本,眼眶微紅,視線死死地盯著我道:「柚柚,你還在恨我對嗎?
「沒關系,隻要你還恨我,就說明你心裡還有我!
「我承認我當初是做了不少混賬事,我跟你道歉,我也在這裡發誓,我真的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我會用行動來證明自己的心,求得你的原諒。」
他往前走了兩步,將自己的手機遞到我的面前說:「我的手機裡除了我的親人以外,再沒有別的異性,以後你想查就查,想看就看,我絕不會再跟以前一樣了。」
我倒退兩步,沒接,隻是皺著眉問他:「你賤不賤啊?」
06
事實證明,陳言真的很賤。
昨晚我冷笑著罵他,他毫無怨言照單全收。
今天他還能圍著圍裙,笑眯眯地站在我家廚房裡炒菜做飯。
我氣得發抖,好幾次忍不住想過去讓他滾,但是我父母卻看著陳言的背影不斷點頭,一邊看電視一邊跟我說:「陳言這孩子做菜是有點水準的。」
我媽還拉著我小聲跟我咬耳朵:「他一個大老爺們肯為我們這一家子做飯,可都是看在你的面子上,由此可見,他以後肯定是個寵媳婦,會過日子的。」
我沉默了半晌,我看不到他的以後,我隻知道以前他可從來不是寵媳婦的男人。
挺搞笑的一點是,在一起時我沒享受過陳言的特殊待遇,分手後我卻享受了個遍。
可是這些東西都已經過期了,就像開了很久已經沒了氣的可樂,不管他怎麼努力都是於事無補。
我不會再回頭吃過期的東西,喝沒有氣的可樂,也不會回頭去撿垃圾桶裡的垃圾。
但是陳言沒想明白這一點,他還以為我跟三年前一樣,隻要他放下身段哄一哄,我就會毫無怨言地回到他身邊,做他的三十二孝好女友。
「柚柚,去幫著人家端菜啊。」我媽在旁邊推了推我。
我沒動,她又忍不住嘟囔起來:「你勤快點啊。」
我還沒開口,陳言就先一步探出頭來替我解釋:「阿姨,讓柚柚休息會吧,她剛回來,還在倒時差肯定難受著呢。」
我媽聽著他這話,滿意得直點頭。
我爸也覺得這個女婿沒找錯,於是在飯桌上便直接開問:「你們準備什麼時候結婚啊?」
陳言身子一頓,抬眸小心翼翼地看了我一眼道:「這還得看柚柚的想法。」
「嗤。」我冷笑一聲,為陳言的大言不慚和他的故意隱瞞。
我媽在桌子底下踢了我一腳,對我剛剛的那一聲嘲笑很不滿。
我卻自顧自地舀起一碗湯,喝了一口,然後說:「爸媽,他不想說,那我就幫他直說了吧,結婚是不可能結婚的了,我跟他三年前已經分手了。
「他提的分手,當時我懷孕了,也是他摟著新女友的腰讓我去打掉。
「三年前我回家跟你們商量出國的事情時,媽你問我臉色為什麼這麼差,其實那是因為我沒坐小月子,打完胎第二天就回來了。」
我媽手裡的筷子掉到地上發出了清脆的聲響,我爸的神情也是一怔。
餐桌上原本和樂融融的氣氛瞬間消散,我爸手裡的碗重重地砸在桌子上,他顫聲問我:「你說的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