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過敏了？」
姜梔快要窒息到休克過去，回答不了他。
我站起身，和凌陸同時看向了她剛碰過的果盤。
那裡面有芒果。
這個果盤。
是後來，我加上的。
凌陸顯然也想到了。
他抱起姜梔往外走，路過我時無聲看了我一眼。
眼神涼到讓人遍體生寒。
14
我們趕過去時，姜梔已經打完針正躺在病房裡輸液。
聽護士說，凌陸去辦手續了。
她囑咐了我一句就離開了病房。
「你是患者哥哥是吧？那你盯著點兒，這袋輸完記得來叫我換液。」
我點點頭。
談宋靠在一邊若有所思地睨著昏睡的姜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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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情緒不明地說道：
「你妹妹挺豁得出去啊。」
我的注意力一直在袋子裡的藥水那。
聽到這話頓了頓。
正想說什麼，又看到這一袋已經輸完了。
彎腰觀察了下姜梔的手。
打算起身去找護士時，一隻手陡然攥住我的胳膊。
耳邊傳來凌陸咬牙切齒的聲音。
「你還想幹什麼？」
下一秒，我就被大力甩在身後的架子上。
安靜的病房裡響起突兀的碰撞聲。
「姜寒！」
談宋扶起我，沉著聲問：
「怎麼樣？磕傷了沒有？」
我緩了幾秒才搖頭。
「應該沒事。」
他半摟著我坐到一旁的沙發上，才轉身走向凌陸。
「別這麼看我，談宋。」
凌陸對上氣壓極低的談宋，神情也是淡淡的。
「是姜寒他自找的。」
「他點了帶芒果的果盤這事，我就當他不是故意的。」
「那剛才呢？」
「你讓他自己說，他到底要對他妹妹做什麼？」
凌陸朝我抬了抬下巴，目光不善。
談宋沉默地關上了門。
視線落在不遠處立在墻邊的輸液架上。
那是一整根鋼管。
我緊張地捏緊沙發邊沿，輕聲喚他。
「談宋。」
「別在這裡鬧事。」
他似乎像是忽然之間失去了聽覺，聽不進去我們任何人的話。
在凌陸沒防備時，一把抓起他的衣領，拖到面前。
另一隻手抄起輸液架，就打算往他身上砸。
「幹什麼呢！！」
護士及時出現。
面對兩個一米九以上扭打在一起的男生絲毫不畏懼。
墊腳奪過輸液架，咒罵間充斥著怨氣。
「再鬧我報警了！」
「沒事兒吧你們，知不知道這是醫院？不要喧嘩！」
她看了眼姜梔已經空了的輸液袋，轉身去拿另外一袋換上。
談宋沉沉呼出一口氣，像是在壓制著什麼。
毫不客氣地甩開凌陸。
「姜寒喜歡吃芒果，他點芒果沒什麼問題。有問題的是姜梔，明知道自己過敏還會不小心吃，是她蠢。」
「或者說，她本來就是故意的。」
「再說了，剛才姜寒一直是在注意她什麼時候該換液。」
「最後。」
他冷嗤一聲，說道：
「你和你女朋友。」
「都挺爛的。」
我已經從陣痛中徹底緩過來。
走過去忽視掉凌陸復雜不明的神情，拉了下談宋的胳膊。
「走吧，不用跟這種爛人解釋那麼多。」
凌陸抬手攔了我一下。
「姜寒，我以為……」
不等他話說完，我忍著肌肉拉伸時的疼痛。
回頭不遺餘力給了凌陸一拳。
他頭偏向一邊，隱沒在黑暗裡看不清。
沒有還手，也沒有說話。
「我用你以為？」
「凌陸，你算什麼？」
他垂在一旁的手微微蜷縮了一下。
以前難過的時候，他就會這樣。
但那又怎樣，誰在乎？
15
我跟著談宋回了他的寢室。
他是一個人住，室友早早就搬出去了。
談宋拿出藥箱，頭也不抬地說了一句。
「把衣服脫了。」
我停下觀察他寢室的動作，緩緩看向他。
他也察覺到氣氛正在變得怪異起來。
對上我的目光時，耳朵唰一下就紅了。
「不……不是……我是要給你後背擦藥……」
面前純情到動不動就害羞的男生，和剛才在醫院戾氣十足的樣子完全像是兩個人。
寂靜的深夜裡。
我承認，談宋此時展現出的反差感很招人。
我坐在他床上，雙手後撐著。
微微揚起頭。
「你幫我脫？」
「我剛才打凌陸打得胳膊疼，抬不起來。」
談宋低著頭手忙腳亂地不知道在醫藥箱裡翻什麼。
他輕咳了一聲，聲音比剛才低啞。
「……行。」
將找出來的藥放在床頭櫃後，談宋就蹲在了我面前。
手要抬不抬的。
滿臉寫滿了無措兩個字。
「我……我脫了？」
我慢條斯理地點了點頭，「那你記得慢點兒。」
「不要弄疼我。」
談宋頭頂都要燒得冒煙了。
「嗯……」
他仰著頭，抬手解著我襯衫的第一顆扣子。
解到第三顆時。
我清晰地看到他喉結滾了滾。
不由得更加肆意妄為。
單手捧著他的側臉，輕柔地摩挲了下。
輕聲問他：「你臉紅什麼呢？」
下一秒，我就被他摁在了床上。
談宋手撐在我耳邊，眸光沉沉。
「故意的？」
我躺在他被子上，懶懶地抬了下眉，沒有回答。
但在談宋親下來時，我又斂起笑意，側過頭避開他的吻。
「等等。」
「有件事我一直沒告訴你。」
我去推他肩膀，眼神逐漸恢復清明。
「我其實之前和凌陸……」
「我知道。」
他半壓在我身上，打斷了我的話。
我一愣。
談宋下巴蹭了蹭我的頸窩，輕含著我的耳垂。
他語調淡到沒有起伏。
「我看到過他親你。」
我轉頭想去看他，卻被他捏著下巴制止。
「談宋……」
他沒應答，有一搭沒一搭地親著我的耳垂。
良久。
才平靜開口：
「我喜歡你這件事要早於我認識你。」
「但我還是在凌陸問我是不是直的的時候說是。」
「知不知道為什麼？」
他溫熱的氣息漾在我耳邊。
我反而成了無所適從的那個人。
「為什麼……」
他笑了一下。
對比我的緊繃，他就格外遊刃有餘了。
「因為我如果說我不是直的，他就不會把我介紹給你了啊。」
「你還沒看出來嗎？」
「凌陸他喜歡的人其實是你，他對你的佔有欲幾乎到了病態的地步。隻不過他這人清高慣了，不願意承認自己喜歡上男的。」
「所以才會跟和你有幾分像的妹妹在一起，自欺欺人。」
說到這他忽然冷笑了聲。
「但我沒想到他能孫子到這個地步。為了逃避喜歡你這件事實，不停打壓你逼著你見證他和你妹妹的愛情。」
一晚上，我見識了談宋不同的三面。
不確定哪個才是真實的他。
「你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
「為了讓你知道他有多惡心。」
他接著補充：
「順便告個白，告訴你我喜歡你喜歡得要死。」
……真的很難得，聽到有人會在第一次告白就把「喜歡」和「死」聯系在一起的。
所謂的小狗談宋，其實也有陰暗面。
他察覺到我刻意放輕的呼吸，微撐起胳膊俯在我上方。
笑著問：
「你怕我？」
「剛才還不是很能耐，很會撩嗎？」
談宋一旁的手機鈴聲兀然響起，轉移了他的注意力。
也讓我終於松一口氣。
談宋認真的時候，壓迫感太強。
「姜寒是不是在你那？我回來給他送藥。」
「他沒回寢室，也不接我電話。」
是凌陸的聲音。
談宋摁了公放，將手機扔到一邊。
「怎麼？」
我下意識想起身。
又被他摁回床上。
凌陸聲音染上隱隱不耐。
「你就說在不在？」
談宋拖著腔調嗯了一聲，垂眸和我對視。
「在我身下。」
我：「……」
無聲比著口型。
「你，有，病，嗎？」
兩秒後，凌陸一言不發掛斷。
我有些不安。
凌陸知道我沒在寢室，他應該是回來了。
而談宋的寢室就在上面一層樓。
不到兩分鐘。
談宋的寢室門就傳來巨大聲響。
是有人在外面踹門。
第二聲比剛才更響，門也由此被踹開了。
16
凌陸闖進來時，我才剛剛推開談宋。
從床上坐起來忙不迭扣著衣領的扣子。
談宋不慌不忙地看了一眼門。
還有閑心對我勾唇笑了笑：
「這門質量不行。」
「我們下次還是得出去開房。」
凌陸目光落在我被吸紅的耳垂上，低聲問談宋。
「我記得你說你是直的？」
像是蟄伏在海面下的洶湧波濤。
暫時寧靜的空氣中已經開始浮動著躁動的因子。
但另外兩人像是完全沒感受到。
我嘗試著勸阻兩個即將爆發的人。
「別發瘋，這是寢室。」
然而也隻是徒勞。
談宋擋住凌陸看向我的視線。
「現在彎了，不行？」
不知道哪個字眼戳到了凌陸，他驀地變臉。
揮起拳頭朝談宋砸過去。
「你他媽裝什麼？！」
「沒猜錯的話，你從一開始就是沖著姜寒來的吧？」
談宋制住了他的手腕，將他胳膊往後一擰。
他下手狠辣，我似乎聽到了凌陸骨折的聲音。
但面上依舊笑意吟吟。
「是啊。」
談宋每說一個字，凌陸的臉色就沉一分。
「在你和姜寒在一起的時候，我就惦記上他了呢。」
「好在，他現在是我的了。」
凌陸下頜緊繃，低吼著。
「你既然知道姜寒是我的人，怎麼還他媽敢對他動心思？！」
兩個人又要扭打在一起，我忍不住皺起了眉。
「凌陸。」
「你有完沒完？」
凌陸紅著眼，目光凌厲。
「他碰你我還不能打他了？」
我擋在談宋身前，面不改色地和他對視。
「他是我男朋友，我們做什麼都合情合理吧？」
在理智崩潰邊緣的凌陸，被我一句話拉回了現實。
「還有，你別忘了。」
「是你把他介紹給我的。」
凌陸的怒火就這麼偃旗息鼓。
他怔忪地看著我，神情有些茫然。
張了張發白的嘴，卻最終也沒說出一句話。
我沒再跟他多說，拉著談宋離開。
打算先出去開房住。
即將踏出房門那刻，身後響起凌陸很輕的聲音。
「可我沒有真的希望你和別人在一起。」
「你不是說過，會一直喜歡我的嗎？」
他淡淡吐出兩個字。
「騙子。」
談宋握著我的手也驟然繃緊。
我後知後覺，凌陸一直以來都以為我隻是在跟他賭氣。
我本想松開談宋的手，回頭跟凌陸講清楚。
但談宋緊握著不放。
我嘆了口氣，像哄小孩兒一樣安撫他。
「我隻是想轉個身，你先放開我。」
他依言放開，然後繞到另外一邊，伸出手。
「那牽這邊。」
……我被噎了一下，但還是順從地牽住這條大狗。
凌陸自始至終都是靜靜地望著我們。
眼底是化不開的悲傷。
「凌陸，其實自從你拒絕公開那時起，我就沒那麼喜歡你了。」
談宋在旁邊輕咳了聲，挺起胸膛。
「我第一天就公開了。」
「朋友圈，qq 空間，微博，豆瓣知乎所有平臺！」
我：「……」
我選擇無視，繼續對凌陸道：
「這麼長時間以來，我做的每件事都跟你沒有任何關系。」
「你到底憑什麼會覺得我還喜歡你？」
「憑你腳踩兩條船？還是那張連喜歡都沒說過的嘴？」
談宋沒完沒了，眼裡閃爍著驕傲的光。
「我不僅隻有一條船，我也告白過了。」
我閉了閉眼，對他此刻幼稚的競爭欲滿頭黑線。
凌陸臉色有些白。
但還是強撐著笑了笑。
「這麼嚴肅幹什麼。」
「挺好的啊。」
他小幅度點了點頭，眼睛看向了別處。
「不喜歡我了……」
聲音越來越低，像是喃喃自語。
「也挺好的。」
這樣落寞可憐的凌陸是以前我從沒見過的。
但我內心毫無波動，甚至覺得可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