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向我求證。
「是真的。」
我放下話筒，臺下被丟進了一顆炸藥，氣氛一瞬間轟然。
江馳拉著我逃離喧囂，把班主任的叫喊聲也拋之腦後。
他的臉上難得揚起了少年人的意氣風發。
江馳拉著我上了天臺，摸出了不知道哪裡來的鑰匙。
這是個廢棄了的天臺，雜草叢生，綠藤環繞。
天臺上有個雜物間。
我看著熟悉的一切，陷入了回憶。
「嗤」的一聲，身旁火星閃起。
江馳當著我抽了一根煙，這是他第一次在我面前抽煙。
他低頭攏著火，眉頭輕皺著，口裡銜著煙。
隨著他的呼吸，喉結上下滾動了幾下。
不知為何，嗓子有些發痒。
我揚起手，示意他。
江馳敲出一根遞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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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身上沒有打火機，我含著煙嘴，湊到他的嘴邊，就這麼點燃了。
江馳垂眸看著我，我抬眼看著他。
火星在我們之間點燃。
我想起來了。
天臺的雜物間是我心情煩悶常會去的地方。
人少，看不見我抽煙。
我抽得不多，但也不能讓別人看見。
沈氏集團的大小姐享受出生便有的榮譽之外，肩負的還有對外的形象和責任。
優異的學習成績、端莊溫婉的外表、滴水不漏的處事風格是最好的對外名片。
自小就被灌輸了這樣的觀念，但有時看見祈求合作的公司借著自家子女來接近我，還是有些作嘔。
又發生這樣的事情後，我獨自一人在黑暗的雜物間裡，燃了一支煙。
熟練的姿勢讓自己都愣了一下。
煙從口中吐出，我聽見身邊傳來細微的響動。
「誰？」
一旁桌上有個黑影，動了動。
「不好意思。」
是個男聲。
我沒放在心上，雜物間裡沒有燈，誰也不認識誰。
黑暗中猩紅的火星又閃過。
對方沒等到回答，又開口。
「借個火？」
我順著聲音，把手裡的打火機扔了過去。
沒聽見落地聲，想來是被接在手裡了。
清脆的響聲滑了幾下，沒點上。
我拿下嘴裡的煙，朝著那個方向走過去。
「煙。」
隱隱約約看見，手指修長，指尖一支煙。
我按照記憶，往桌上的煙灰缸裡抖了抖煙灰，隨即湊到那支煙上。
煙頭相觸，灰紅相接。
環境安靜到能聽見火星點燃的聲響。
還有誰的心跳，很響。
見它點燃了，我退開。
對方遲了幾秒才將煙放入嘴裡，卻被嗆了幾口。
我輕笑，對方似乎是個不會抽煙的新手。
笑聲很輕，但奈何環境太過安靜。
對方惱羞成怒地又抽了幾口，隨即又傳來幾聲咳嗽。
我體諒地開口：「別太著急。」
我隻抽了幾口便停下了，準備離開。
身後又響起了聲音。
「你的打火機。」
我沒回頭，畢竟也沒有機會再見了。
「不用了。
「再見。」
過幾天後，我轉學去國外攻讀 MBA。
10
我詫異地望向江馳，江馳含著煙，扯了扯嘴角，聲音有些含糊不清。
「想起來了？」
他伸手拿過我的煙，連同自己的一起按滅。
「那天的人是你？」
對上我詫異的眼神，江馳臉上沒有一絲尷尬，甚至還有一絲委屈。
「我難得動心，沒想到那人給了我個打火機，轉頭就沒了消息。」
他伸出插在褲兜裡的手，手心裡放著一塊銀質打火機。
好幾年前的老款了，表面光亮，顯然經常被人拿在手裡撫摸。
我怔了怔，轉頭看向他。
第一次被如此直白的愛意擊中沉寂許久的內心。
從出生到現在，刻意接近我的人都有自己或多或少的目的。
為錢，為權。
就算和程季川結婚，也是因為合適，而不是喜歡。
但，江馳的出現卻打破了我一貫的概念。
我垂在身側的手緊了緊，嗓子眼發堵。
江馳低笑一聲，仿佛陷入了那時的回憶。
「打聽了好久，才知道，那鼎鼎有名的沈大小姐，直接轉學去了國外。
「本來對學習也不怎麼上心的。
「但想到那人成績那麼好，要是我不好，豈不是太丟臉。
「丟人的事情已經在她面前幹過一次了，總不能再一次。」
江馳眯著眼，像是在回想那段時間飄洋過海的隻言片語。
「一邊補課，一邊找人在國外打聽她的消息。
「又得獎了。
「又是第一。
「還好，沒談戀愛。
「我飛過去看她很多次，卻不好意思打擾她。
「按照傳回來的消息，走過她的學校，她公寓樓下，平時常去的咖啡廳……」
順著他的講述，我日復一日的行程逐漸和他的身影重疊。
大學教室、講堂、廊道、咖啡廳、公寓……
原本枯燥到乏味的生活裡，突然多了一個身影，顯得生動了起來。
「聖誕夜那晚，我聽見她說結婚對象要勢均力敵，足以和她並肩。
「當天我就回國，加快了接手江氏的速度。
「等她回國，我本想著以江氏負責人的身份出現，告訴她，看吧，我其實還不錯。
「想問問她，沈大小姐，現在能不能考慮一下我？
「我躊躇了很久，生怕我那一時的心動唐突了她，沒想到等到的是她要結婚的消息。」
後面的事情，我也都知曉了。
他安排白珊珊回國，阻攔程季川參加婚禮，甚至還派人在他來的路上造了場車禍。
我回想起那天問他，
「你又是為了什麼，才放棄了暗戀多年的人，答應我？」
原來他圖謀許久，為的不過是一個我。
一直以來，我為著家人，為著責任，肩負沈氏集團，一路向前。
卻不曾想過，有個人把我當作畢生所求的渴望，步步朝我靠近。
說不認識江馳，是假的。
圈子就這麼點大，他那時候的肆意妄為可以說是家喻戶曉。
那時候的我按部就班地走著家裡安排好的一切，隻是空暇時聽見他的消息，心裡總會浮起幾分豔羨，他可真自由。
而現在，這縷自由的風卻願意為我停駐。
11
江馳難得剖開心房，但急促的鈴聲打斷了我想說的話。
他接起電話後，神情倏然嚴肅。
我的手機也響了。
須臾，我和他對視了一眼，匆匆告別老師，回到各自公司。
許久沒聽到程季川的消息，沒想到在江氏和國外快要談成合作之際，他來了個釜底抽薪。
他抓的時機正好，江氏剛剛投資一個 S 級項目，賬上流動資金本就不多。
海外合作公司的暫停合作，大量的資金缺口，加上物資的滯留，每分每秒都在消耗大量金錢。
我站在辦公室的落地窗前，眺望著對面頂樓徹夜明亮的燈光。
理智告訴我，這趟渾水沈氏集團最好不要下場。
但……
我撥通了電話，站在窗前，仿佛能透過夜幕看見男人的身影。
「整理一下我名下的資產。
「嗯，全部賣出。」
我下樓，走過街道，進入對面那一幢樓。
我坐上總裁的專屬電梯，直達江馳的辦公室。
江馳助理剛出來，見我來了，下意識要轉身敲門。
「不用，我讓人送來了夜宵，你去跟大家分一下。」
我說完，就進了辦公室。
江馳背對著我，單手插兜站立在窗邊，純正的倫敦腔從他嘴裡流出。
他正在和對方交談著，聽完他的隻言片語，我笑了笑，原本有些緊張的心放松了下來。
是啊，他是江馳，怎麼會輕易地被打敗。
江馳打完了電話，似乎不意外我的出現。
「解決了？」
聽電話裡的意思，江馳找了另外一家資本更雄厚的海外公司合作。
他點點頭，從容不迫的神色絲毫不見波瀾。
我將手裡帶來的晚餐放在桌上。
「那可惜了，我剛剛讓人整理名下資產賣出，想著你要是破產了，就低價把你買了。」
難得開玩笑的語氣，讓江馳愣了愣，隨即反應到我話裡的意思。
雖然沈氏集團不能直接提供資金幫助，但是沈熹個人可以。
江馳難得愣在了那裡，表情十分搞笑。
他眨了眨眼，咽了咽口水，下意識地開玩笑。
「沒想到你這麼擔心我, 連嫁妝都賣了，你這麼……」
喜歡我。
「是, 我喜歡你。」
我打斷了他的話頭，直面了我的內心。
不可否認，在聽到這個消息時, 雖然相信江馳的能力，但心還是慌了一瞬。
變賣資產幫助他，是順心而為。
江馳的笑容一僵，整個人呆滯。
「你, 你說什麼？
「再說一遍。」
先前運籌帷幄、波瀾不驚的江總現在卻像個傻子。
我輕笑著上前, 難得放松了姿態, 扯了扯他的臉頰。
「我說，」
「我喜歡你。」
腰上突然傳來一股力道，男人低沉的嗓音傳入。
「再說一遍。」
我好脾氣地又重復一遍。
「我喜歡你。」
聲音裡明顯帶上了笑意。
「什麼？」
「我說，我喜歡你, 江馳。」
我被迫撞上身後冰冷的玻璃牆，一雙手貼心地墊在我的腦後和腰後。
腦後不容反抗的力道壓著我往前, 男人健碩的身軀散發著成熟的魅力。
二十多年的人生經歷，我第一次體會到了冰火兩重天的滋味。
我不容示弱, 雙手攬住對方的脖頸, 湊了上去。
空曠的辦公室裡一室旖旎。
12
京都各家又收到了結婚請帖。
一看新郎新娘的名字, 紛紛冒出問號。
「江馳沈熹」
他們倆不是早就結婚了嗎？？？
再舉行一次婚禮的想法是我提出的。
上次的婚禮，兩人心思各異, 貌合神離。
這次的婚禮，是兩情相悅, 佳偶天成。
婚禮的每個細節都是我和江馳兩人細細商討後的結果。
我穿著精心挑選的婚紗，一步一步走向不遠處的男人。
江馳揚著笑，沒等我爸松開我的手，就迎了過來。
我爸瞪了他一眼, 沒好氣地將我的手交給了他。
我挽著江馳的手臂，他低頭為我整理著裙擺。
來參加婚禮的林瑤告訴了前段時間我託她打聽的消息。
「那時候江馳在學校老是打聽誰上了天臺。
「我就琢磨著，那不是你經常去的地方嘛，怎麼江馳也在。
「他知道之後，消停了一段時間。
「跟變了個人一樣，成績突飛猛進, 比你還誇張。
「嘖嘖嘖，我們那時候還開玩笑, 是不是江馳被誰傷了心, 一心隻讀聖賢書了。
「可惜你那時候轉學了，沒見到……」
我看著眼前的男人, 開口。
「江馳，你娶我。」
江馳整理的手一滯，直起身。
臉上帶著肆意的笑容。
「榮幸之至。」
江馳特意飛去國外拍賣下一顆天價原石，作為我們婚戒的主石。
它有個好聽的名字,
——曙曦
但誰人不知程季川心裡有個白月光般的存在。
「幾幾」「沈熹小姐, 無論是順境還是逆境、富裕還是貧窮、健康還是疾病、快樂還是憂愁，你都願意和江馳先生結為夫妻，讓他成為你的丈夫嗎？」
我看著江馳，揚起笑臉。
「我願意。」
交換戒指的環節。
我持著江馳的手, 緩緩地將男戒推入他的無名指。
沒有絲毫的猶豫和遲疑。
幾年前的江馳情不知所起，卻溺陷於此。
幾年後的我也願意為這縷風，奉上所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