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懲罰不通過。」


沈照北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


「對不起。」


「下次努力。」


不知何時,日頭已經落了下去,一點餘暉透過窗簾縫隙灑進來。


「在畫什麼?」


我落下最後一筆,沒有回答。


心髒的背面,向日葵開得絢爛。


12


再睜眼時,眼前是鮮紅的五個大字:


【求未刪減版。】


……這對嗎?


【啊啊啊昨天到底發生了什麼?剛到關鍵時刻就沒了?】


【到底有什麼是本尊貴的會員不能看的?!】


【找遍全網也沒找到未刪減版,氣得我原價購買一杯瑞幸。】


【呵,我將素顏戴一次日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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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懶洋洋地翻了個身。


好心情卻被迫截止在看清手機上的消息後。


沈敘:【江夏,我們談談。】


談什麼談。


說得好像我們很熟一樣。


我面無表情地把人拉進黑名單,把這事忘得一幹二淨。


回學校時,卻被一個從拐角忽然衝出來的身影攔住了。


我辨認了一番,才認出她是時芋。


比起第一次見面時的模樣,她看起來憔悴了許多,黑眼圈遮也遮不住。


「江夏,你都已經和沈照北在一起了,就不能成全我和沈敘嗎?」


她在說什麼啊?


我蹙起眉,冷淡地繞開她。


「你跟沈敘的事,和我有什麼關系?」


可下一秒,她竟然直直地跪了下來。


「江夏,我知道我以前做錯了事,可我沒有辦法,我隻是想爬得更高一點,離我想要的自由更近一點,我……」


我莫名其妙,退開幾步,看了眼彈幕。


【這是要強行開火葬場劇本啊!】


【沈母揭穿了時芋是為了錢才跟著沈敘,沈敘現在已經開始回憶女主曾經的好了。】


【女配一巴掌,男主更是降龍十八掌。】


什麼東西?別過來啊。


我眉心突突地跳,把時芋從地上拽起來。


「沈敘給了你多少錢?」


「什麼……沒有,他沒有給我錢。」


時芋目瞪口呆地看著我。


我感覺頭更疼了。


「沒給你錢,你還對他這麼死心塌地?」


跟沈敘這種人談,不圖錢,還能圖什麼啊?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時芋家境不好已經是人盡皆知的事情。


算了。


我遞給時芋一張卡。


「裡面的錢隨你用,比起沈敘,我還是要大方一點的,不過——」


我木著臉說:


「你要是願意的話,能不能再和沈敘談幾天?」


最好是永遠別讓他來煩我。


時芋卻立刻把頭揺得像撥浪鼓。


「夏姐,你放心!」


「我永遠不會再和他見面了,我以後一定會靠自己的雙手過得更好!」


不,我根本不是那個意思。


【哈哈哈哈其實女主是想讓她把沈敘帶走吧?】


【時芋:聽不懂,但有求必應!】


【這個女配雖然人不聰明,但真是純粹的財迷啊。】


算了。


我嘆了口氣。


就這樣吧。


13


不好的預感果然在幾天後成了真。


沈敘竟然帶著沈家父母一起到了江家。


我用最快的速度給沈照北發了條消息。


沈母苦口婆心:


「比起沈照北,咱們兩家小夏和小敘一起長大,這麼多年的交情,聯姻還是更合適些。」


我爸喝了口茶,沉默良久,打著哈哈。


「這個事情呢,咱們不是說不辦,隻是呢……」


我賠著笑昏昏欲睡。


直到門終於被叩響。


我趕緊溜到玄關去開門。


沈照北進門的瞬間,和跟在我身後的沈敘面面相覷。


下一秒,他難以置信地看向我,神情破碎,眼尾通紅。


「夏夏,他是誰?為什麼在你家?」


我重重戳了一下他的腰際,無奈扶額。


「別演了,他是你弟啊……」


「哦,是嗎?」


沈照北收起表演,神情淡淡地換了拖鞋。


在發現我對他的綠茶屬性很受用之後,沈照北每天都在隨地大小演。


偏偏我還真吃這一套。


畢竟他泫然欲泣的模樣真的讓人很想欺負。


沒辦法。


沈敘神情復雜地看著我們。


「哥。你就一定要跟我搶嗎?」


沈照北抬起眼,輕嗤一聲。


「沈敘,這麼多年了,你從我身邊搶走的東西還少嗎?」


這大概是第一次,沈照北說得如此直白。


以至於沈敘都呆在了原地。


不遠處,沈父和沈母也跟了過來。


「照北,怎麼能叫搶呢?你是哥哥,讓著年紀小的弟弟本來就是應該的。」


「不是的。」


這一次,我把沈照北護在身後。


「沒有誰是天生就應該讓著誰的。沈照北隻是早出生了幾年而已,又不是欠了他的。」


「請不要為自己的偏心找借口。還有——」


「我是人,即使是聯姻,也不代表我是供你們推來讓去的物品。」


【就是啊!憑什麼非得讓著他?】


【嗚嗚嗚女主寶寶太會說了!】


【難怪沈照北這種陰暗批會暗戀女主那麼久,她就是沈照北不敢觸碰的陽光。】


沈父沈母的神情有些僵。


看起來想要反駁又礙於外人在場不好發作。


畢竟是沈照北的家務事,我不能插手太多。


說完後,我轉過身,悄悄牽過沈照北的手。


房間裡的暖氣開得很足。


可他的手很冰,很涼。


我心疼地捏了捏他的手指,被緊緊回握住。


沈照北撩起眼皮,眼底一片涼薄。


「到此為止。我和江夏在一起的事不是你們幾句話就能阻止的。」


「如果聽明白了,請回吧。」


幾個人原地站了一會兒,最後還是離開了。


爸媽很有眼色地去了廚房張羅,一定要留下沈照北一起吃飯。


這處僻靜的小空間裡, 終於隻剩下我和沈照北兩個人。


我把臉埋進沈照北的胸口。


抬手揉亂他的額發。


「都過去了,沈照北。」


「嗯。都過去了。」


14


我和沈照北的婚事終於還是定了下來。


聽我說過他以前發生過的事後。


爸媽都對他格外心疼, 動不動就讓我把人薅回家一起吃飯。


唯一令人煩惱的是——


沈敘還在不厭其煩地糾纏我。


每日雷打不動地跑來敲門,說些有的沒的:


「江夏, 我以前確實做了很多錯事,是我自己混賬。我不奢求我們能夠回到從前, 隻要你給我一個和我哥公平競爭的機會……」


我無言以對。


這人腦子裡進火葬場了吧。


反復幾次後, 我和沈照北一起想了個辦法。


「江夏, 我什麼也沒幹,隻是讓他開個門,他自己就——」


沈敘站在門口, 指著沈照北,臉色一言難盡, 而沈照北已然默不作聲地掉起了眼淚。


天殺的。


我一眼就看出來是誰的錯了。


「他怎麼你了?是不是欺負你了?」


我心疼地湊上去,給沈照北擦眼淚。


「他……」沈照北無聲地吐了口氣。


隻說了一個字就沒了下文。


見者傷心, 聞者落淚。


我指著沈敘氣得口不擇言:


「你太過分了沈敘!怎麼能做出這種事?」


「我?」沈敘指著自己,目瞪口呆,還沒說上話就被我推了出去。


【哈哈哈這就是你們熱血沸騰的組合技!】


【就他也敢跟綠茶鬥?這下好了吧。】


久而久之,沈敘終於放棄了。


15


沈照北的畫室是我最近常去的地方。


婚禮前夜, 我依舊待在畫室。


借著照片和畫像,就能拼湊出那些我幾乎遺忘, 卻被沈照北記住的瞬間。


這一次, 我在抽屜深處翻到一個相框。


與其他所有的照片都不同的是——


這是一張合照。


我和沈照北的合照。


我沉思許久, 才從回憶的角落裡翻出有關這張合照的部分記憶。


那是一個規模很小的繪畫比賽。


幾乎就隻是圈子裡的人隨便組織來討好沈家的活動而已。


不過, 當年的我並不知道。


我記得我那次提交的參賽作品是——


一幅向日葵。


眼前的彈幕忽而聒噪起來。


【女主終於找到關鍵道具了!解鎖完陰暗小狗和女主的初見就完結啦!】


【嗚嗚嗚太不容易了, 我們的小情侶終於 happy ending 了!】


【完結撒花!順便讓我看看刪減部分吧求求了!】


我盯著手中平平無奇的照片。


這就是傳說中的關鍵道具?


不管了, 用用看吧。


我把照片遞給沈照北。


他的眸光頓時一亮。


「夏夏,你想起來了嗎?」


咦?


原來,我應該先想起來什麼再用道具嗎?


頂著沈照北小狗撲食一般的期待目光。


我恨不得再多十個腦袋一起轉。


啊……


我的腦海中靈光一閃。


這麼一說, 好像確實有些印象。


有一個比我高一點的男孩子。


在那天看著我畫完了整幅向日葵。


而那時的我正是愛裝的年紀。


得意洋洋地問他:


「你知道向日葵的花語是什麼嗎?」


「是什麼?」


「沉默的愛。」


【沈照北番外】


沈照北知道自己不正常。


從小到大, 一旦他有了什麼喜歡的東西,就會用盡一切手段佔有,再摧毀。


佔有,再摧毀。


一次又一次。


久而久之, 他開始追究佔有欲誕生的緣由。


也許是從年幼時, 父母無休止地爭吵,相互推諉著照顧他的責任開始。


也許是從母親徹底將他拋棄的那個雪夜開始。


也許——


是從第一次見到江夏開始。


繪畫比賽上, 沈照北跟著身為比賽評委的母親留在現場。


他對繪畫毫無興趣,可那是母親的事業,也是她希望自己走上的道路。


然而, 在他眼中, 繪畫說到底隻不過是幾種色彩在白紙上的隨意拼湊而已。


現場的比賽選手人數不算太少。


在母親的嚴苛命令下, 沈照北被按在座位上,心煩氣躁地臨摹其中一幅優秀作品。


身側忽地響起一道女孩的聲音。


「你不喜歡畫畫嗎?」


「不喜歡的話,就想辦法逃跑吧。」


好像隻是隨口一提。


在沈照北反應過來之前, 女孩子已經走遠了。他查了參賽選手名冊, 找到了女孩的名字——


江夏。


是個好聽的名字。


沈照北找到了江夏所在的參賽區域。


她看起來比自己年紀小一點,此刻正全神貫注地在紙上作畫。


雖然還沒有全部完成,但已經能看出來, 那是一幅向日葵。


一瞬間,周圍的人紛紛開始起哄,衝著坐在我對面的沈敘擠眉弄眼。


「但他」這是第一次。


他純粹地感受到喜歡這種情感。


很新奇。


原來喜歡並不總是伴隨著控制與摧毀。


這也是唯一一次。


他隻想擁有,卻不想摧毀。


但那怎麼可能呢?


沈照北自嘲地笑了笑。


從這一刻開始,到十多年以後。


他始終沒有愛上畫畫。


但他愛上了畫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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