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尚書體弱,膝下隻有他一個兒子。
他年少成名,身旁被鮮花美譽環繞。
做事隨著自己心意來,絲毫不在乎會給我帶來什麼後果。
我嘴角浮現一個譏諷的笑,轉瞬即逝。
周鶴不敢置信,似乎懷疑自己看錯了。
我含笑走出人群。
「常言道,有情人終成眷屬。」
「既然兩人情投意合,那臣女也願成人之美。」
可周鶴並沒有想象中那麼高興。
他蹙眉探我。
「孟晚,你什麼意思?」
「孟家答應與周大人退婚。」
我緩緩跪在長公主面前,淡淡一笑:
「孟晚先Ṫű̂ₕ在此預祝狀元郎,新婚大喜,如願以償。」
8
出了長公主府,我借口有事讓阿娘自己回府,騎馬先走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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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到天橋底下,找了幾個市井有名的說書人。
當年謝嫣芷花錢讓人汙蔑我的名聲,我怎能不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而且我財大氣粗,給的比她還多。
這個京城,不會有人再接謝嫣芷的單子。
我回到家,大家都在等我,堂內都是風雨欲來的緊張氣息。
阿爹滿面肅目坐在正中,我猜到他要責怪我草率同周鶴退婚的事。
阿娘想要說話,阿爹瞪了她一眼。
「你就寵她吧,看把孩子慣成什麼樣了?」
阿娘氣鼓鼓閉嘴。
我驀地紅了眼。
上世的屍山血海似乎就在昨天,但眼前的親人的的確確都還活著。
大哥一向疼我,他見不得我哭,
「父親算了,這婚退便退了,陛下問起來理虧的也不是我們。」
二哥走過來安慰我:「別怕,你就是一輩子不嫁,二哥也養得起你。」
阿娘也在一旁幫腔,「夫君你不在場,不知那周家小子是何等囂張。
他居然當著眾人的面說晚晚配不上他的正妻之位,把咱家女兒貶得一文不值。」
阿娘暗自打量阿爹的神色,嫌棄說道:
「這樣蠢笨如豬的女婿,你想要你要,反正我是不要——」
話還沒說完,阿爹怒極反笑,「周鶴這廝竟如此猖狂?」
阿娘委屈點頭:「可不是嘛,要不是長公主在,我定要痛罵這無恥小兒一頓方能解氣。」
二哥見氣氛軟化,便乘勝追擊:
「阿爹,我孟家的嫡女,他周鶴想娶就娶,想不要就不要,這是當我們好欺負啊。」
大哥也不動聲色拱火。
「我們一向待周鶴不薄,他卻這麼回報我們,顯然是不把孟家當回事。」
「阿爹,退婚事小,臉面事大。」
「孟家百年望族,如果這次不做點什麼,別的世家會怎麼看我們?」
三言兩語,成功把阿爹的怒火轉移到周鶴身上。
一場危機就這樣輕而易舉化解了。
我在旁邊幹巴巴站了半天,愣是沒插上一句話。
二哥悄咪咪衝我眨眼。
我:「……」
行吧,根本輪不到我上場。
9
不過一夜之間,周鶴和謝嫣芷的流言傳得滿城風雨。
有人都說他周鶴色令智昏,放著將軍府嫡女不要,去要那不知名的孤女。
有人好奇這謝嫣芷是何等姿色,竟把狀元郎迷得神魂顛倒。
也有那奇人竟誇贊周鶴不貪慕權貴,敢於衝破世俗偏見,率性追求愛情。
百姓眾說紛紜,但隻有我們世家知道,周鶴前途毀了。
等周家發現急急派人去查時,卻始終找不到源頭。
我燒了密探送過來的信件,心中冷笑。
他們當然找不到。
我給了說書先生黃金白兩,連夜送往別地。
依靠孟家的權勢,沒有我的允許,他們這輩子都別想找到他們。
流言越演越甚,周鶴的名聲一落千丈。
這事傳到皇帝的耳朵裡,我爹的部將、阿哥的好友一致默契參了周鶴一本。
於是早朝期間,文武百官看到聖上當眾把周家父子罵得狗血淋頭,還罰周鶴在家自省三月。
周母恨得咬牙切齒,恨不得把謝嫣芷當場趕出府去。
可周鶴卻死死攔住,宣稱要趕也把他一同趕走,就當沒生他這個兒子。
周母氣得當場發作,直直暈了過去,周家鬧得人仰馬翻。
但這隻是剛剛開始。
10
這段時間,我賞花踏春,約三五好友把京城玩了個遍,終於把周母等了過來。
她前段時間裝病,請人傳信給我。
想讓我同周鶴成親,這樣流言便不攻自破。
我沒有絲毫猶豫就把信件給燒了。
她還不知道的是,周家近來的劫難都是我的手筆,還想著把希望寄託在我身上。
周母後來又託人送了幾回信,都被我一一無視。
她坐不住了,竟親自跑到我常去的茶樓見我。
周母皮笑肉不笑坐到我對面。
「晚晚,如今見你一面可真不容易啊。」
我笑吟吟給她倒了杯茶,「夫人莫怪,實在是家母看得緊,有些事晚輩也做不了主。」
周母深吸一口氣,強裝鎮定問我:「晚晚,你對周鶴可還有情分?」
我輕輕點頭,「自然是有的。」
眼見周母松了口氣,我話鋒一轉:
「但我不喜歡謝嫣芷。」
「周鶴為了她鬧出這麼大的動靜,我不可能就這麼算了。」
「所以晚輩就明說了,要我嫁給周鶴也不難,但謝嫣芷必須消失,有她沒我,有我沒她。」
我緩緩啜了口茶,注視到周母神色復雜。
我便知道她在猶豫。
如果是換作從前,周母會毫不遲疑答應這個條件。
但一個月前,周母命人關了周鶴禁閉,想要把謝嫣芷送走。
臨了關頭,謝嫣芷哭喊著說自己懷了孕,懷的就是周鶴的親生骨肉。
其實謝嫣芷遠沒有她裝得那樣輕祿傲貴。
恰恰相反她非常在乎周鶴的家世和權貴。
我的人去鄉下調查過她。
她父母雙亡這個確實不錯。
但這麼多年鄉下一直有個鄰家哥哥在照顧她。
她受人家頗多恩惠,卻看不上他的粗鄙。
謝嫣芷聽說在京城有個遠方表哥眉清目秀、一表人才,不久前剛考了狀元郎。
她沒忍住動了心思,跋山涉水、一路顛簸不惜來周家認親。
好不容易認了親, 她見周父周母對她並不熱絡,便一心撲到周鶴身上,打定主意要勾引到他。
她觀察了周țų⁰鶴很久,了解他喜歡那種類型的女子,就費盡心思制造偶遇。
而周鶴也不負她所望,一釣就上鉤。
這一樁樁一件件,謝嫣芷計劃了這麼久。
為了嫁給周鶴,她連姑娘家的名節都不要,還懷了他的孩子。
如今周母忽然要把她送走?
謝嫣芷心裡清楚這一走沒準就和周鶴徹底斷了。
她籌劃這麼久,怎麼甘心自己的努力化為泡影。
於是慌不迭把自己和周鶴苟且之事全盤託出。
這是周家第一個孩子,周母猶豫了。
我嗤笑一聲,「這便是周家的誠意?我看也不過如此。」
說完,我丟下目瞪口呆的周母,徑直離去。
想來也是好笑。
他周鶴在宴會上如此輕慢於我,周母還有臉上門求娶。
不過是仗著我對周鶴情根深種,舍不下她那寶貝兒子。
可若是我不愛了呢?
他周家是否能承受住我的怒火。
畢竟,她不知道的是。
現在站在她面前的。
可不是過去那個心善軟和的孟晚。
而是一隻從地獄爬上來復仇的惡鬼。
11
周母還是沒有處置謝嫣芷。
周鶴把刀架在脖子上,威脅自己的母親要殺謝嫣芷先從他的屍體上踩過去。
周母整個人都嚇蒙了。
她隻有他一個兒子,要是沒了她這輩子就沒指望了。
謝嫣芷在周鶴背後哭得梨花帶雨,周母心裡恨得直痒痒。
她就是個禍害!
早知今日,當初她來投奔之初,就該把這賤人溺死在塘中。
周鶴聽說是我挑唆周母對謝嫣芷下手,竟直接找上孟府,來給謝嫣芷討公道。
跑到我的地盤衝我叫囂。
蠢得我簡直不忍直視。
說來也奇怪,好歹也是考上狀元郎的人,怎麼一碰上謝嫣芷,周鶴就跟下了降頭一樣ṱů₎。
我當然沒慣著他。
當即叫了七八個侍衛把周鶴打了一頓。
周鶴四處躲閃,直呼我心腸歹毒,幸好沒和我這種女人成親,恐家宅不寧。
我抬了抬眼,侍衛心領神會,一拳打斷周鶴兩根肋骨。
我心滿意足看到他哀號的狼狽姿態,方才在他耳邊輕聲說道:
「你知道嗎?周鶴。」
「要論狠毒,其實我不及你的萬分之一。」
我永遠不會忘記上一世周鶴是如何折磨我的家人。
周鶴帶人抄家後,孟府無一個活口。
我大嫂還在坐月子,被人一刀穿了個透心涼。
就連我還未滿月的小侄子他們也沒放過。
孟府的血腥氣直衝雲霄,腐屍味數日不散。
後來外人進來打掃,入眼的地面暗紅一片。
有人好奇,用鏟子挖開一看,發現那竟是厚厚的血痂。
想到這,我一腳踩在周鶴手上,狠狠碾壓。
周鶴痛得倒吸一口氣,豆大的汗珠從額間冒出來。
他死死盯著我,眼裡是刻骨的怨毒,仿佛叢林般的野獸,隨時能撲上來咬我一口。
但我不在乎。
自重生以來,我就知道。
我和周鶴之間,隻能活一個。
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13
周鶴來的時候是豎著,出去的時候卻是橫著。
我讓人把周鶴用草席一裹,重重丟在周府大門口。
看門的小廝鼓起勇氣上前查看,結果嚇得屁滾尿流。
周母氣得要死,慫恿周父去聖上面前告狀。
阿爹拿出一早準備好的借口。
義正言辭斥責周鶴心懷不軌,妄想非禮我,故被盡忠職守的護衛痛打一頓。
全城的百姓都看到,是他周鶴怒氣衝衝闖進我家。
我孟晚在京城是出了名的溫婉和善,怎麼會無緣無故把他打成這樣呢?
周父被阿爹的話堵得啞口無言。
他的勢力沒我阿爹大,朝中附和我阿爹的人比比皆是。
聖上器重我家,輕飄飄說了我阿爹兩句,這事就此揭過。
這就是不管了。
聽說下朝的時候周父臉色陰沉,目光駭然。
他心裡很清楚,如今孟家和周家是徹底撕破了臉皮。
周鶴不知朝堂上紛爭,整日沉湎溫柔鄉。
他受傷期間,謝嫣芷為了刷周母好感,衣帶不解悉心照料他,周鶴被感動得不行。
兩個小年輕天天待在一處,周鶴又是血氣方剛的年紀,難免忍不住。
謝嫣芷為得周鶴寵愛,不顧大夫交代三月內不能同房,半推半就跟周鶴行了事。
結果行到途中,謝嫣芷就見了紅。
周鶴急得大喊大夫,弄得周府一陣人仰馬翻。
但這個周丞相的嫡孫還是沒有保住。
就這樣成了周鶴手裡的一攤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