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雪落眼裡有恢弘的落日。

「我的系統讓我攻略祁寂，但我不想去，我把目標換成了你。

「我不想當小三，也不想插足你們的感情。」

姜雪落聲音有些低落，語氣裡帶著疲倦：「這個 B 世界，我剛高考完，大學錄取通知書沒收到，又把我抓回來上高中。

「上高中就算了，還讓我攻略男主，未滿十八歲不許談戀愛，這是早戀！」

她越說越激動：「我自己都沒談過戀愛，還想讓我攻略別人，有沒有天理了？

「他未來是大佬和我有什麼關系，我想回家，回家！

「攻略失敗還有懲罰，這破作者是不是有病啊，煩死了。

「我看的男頻攻略小說，攻略成功給獎勵，失敗無懲罰。系統還告訴我，我攻略成功後就是這個世界的新女主了，虐待女主什麼啊，為什麼世界不能圍著女孩子轉。

「還不如讓我穿男頻攻略文啊啊啊啊啊。」

我站在她身邊，聽她一直講。

從系統讓她攻略祁寂一直講到攻略設定的不合理之處，最後她和我說。

「微微，我想回家，爸爸媽媽還在等我。」

她講累了，才發現我一直沒有說話，也沒有對她說的內容表現出疑惑。

「你不覺得我在胡言亂語嗎？」她偏頭看著我。

松樹林的影子被夕照拉得很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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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的影子也被拉得很長。

「不覺得，這個世界是個篩子。」

她瞪大了眼睛，眼睛圓溜溜地像隻貓。

她捂住嘴巴：「你也是？」

我點頭。

我和姜雪落知道的劇情大概是同一個世界，兩個走向。

她得知的劇本是，隻有我沒有她的未來，我拿到的劇本正好相反，是姜雪落成功攻略祁寂的世界走向。

她聽完我的話，震驚好一會兒。

最後小心翼翼問我：「那你也是來攻略祁寂的？」

我斟酌道：「大概是？」

區別是，我沒有系統，沒有具體告知的任務。

隻有一個模糊的概念指引著我這麼做。

我和他在不斷地偶遇，不斷地產生衝突。

世界線被修正到我對他有幫助，不知不覺進行「攻略」任務。

不論我主觀意願。

我正想解釋，松樹林後突然走出來一個人。

他逆著光，正面隱沒在黑暗裡。

我和姜雪落談話的時間裡，恰逢太陽落山。

此刻雲邊的霞光緩緩散去，夜幕初初籠罩大地。

我看見他一側的手握成拳頭，一步步向我靠近。

我第一次發現，他比我高將近二十釐米，站在我面前能將我完全籠罩。

他沙啞著嗓音質問我：「你接近我就是為了攻略我？」

我抬起左手，看了眼時間。

五點十六分。

離我和祁寂約定的時間還有十四分鍾。

他來得很早，偷聽了有一會兒。

我踮起腳尖，輕拍他的臉。

一邊的姜雪落察覺到氣氛的不對，在偷偷往後移，安靜得像個鹌鹑。

「你來早了，現在去一邊等著，乖。」

祁寂的怒氣上升到一半，被我打散，但他沒放棄。

「你先回答我。」

「是。」我仰頭：「滿意了？」

祁寂雙眼通紅，離開的背影倉促得有些可憐。

姜雪落不知什麼時候回到我身邊。

「你為什麼騙他？」

我嗤笑：「不然呢，我不可能一輩子留下來陪他。」

16

姜雪落出現後，縱使她無意，世界線仍然發生了偏移。

我的氣運一點點被轉移削弱。

與此相反的是，她身上的光芒越來越耀眼。

她奪取了班級同學、老師的關注，成為了世人矚目的存在。

而我這個她口中的原女主，在一點點淡化，成為背景板裡的路人。

故事最開始經歷的小幅度孤立與校園霸凌也慢慢消失淡化。

當初向我表白，被我拒絕的男生消失在我的世界裡。

我原以為他會繼續為難我。

但一切都沒有發生。

我的生活安穩得不像話。

隻偶爾有一次，我撞見那個男生在同樣的體育課，向姜雪落告白。

完美復刻我之前的經歷。

我抬起手，分開五指，月光混著很淺的日色，掉進我的眼眸。

竟然有些透明。

我眯起眼睛，直到晚自習的預備鈴聲響起。

我回到燈火通明的教室，拿起我的課本背書。

祁寂大抵是被我的回答刺激到，他主動找老師換了位置。

因為我成績好，老師將轉校的姜雪落安排到我身邊。

從此我和祁寂坐在教室的左右兩側。

隔著教室中間的同學們，很少有交流。

17

祁寂真正開始認真學習，作為小說男主，他在學習上很有天賦。

從前的倒數隻不過因為他根本不學。

如今他將注意力轉移到學習上，成績很快上升。

從班級倒數直逼年紀前十。

高考前第一次模擬考成績我是第一名，他是第三名。

我和他的名字正中間隔了個姜雪落。

姜雪落沒有察覺到異常，她興奮地抱住我：「微微，我的攻略快結束了！

「我馬上就可以回家了！」

【女主攻略進度 99%】

她聽完提示音，忽然意識到：「為什麼攻略進度 99% 了，你不會真的喜歡我吧。」

我無語看著她：「你的系統說了讓你走愛情線？」

她搖頭。

「那不就得了？」

別不把友情線攻略當攻略。

她沉浸在馬上就能回家的興奮中，我用力推了好幾下都沒推開。

恰巧教室門口，祁寂抱著課本走進。

許久沒有和他正面相遇，我愣了愣。

我對他笑了笑，當作打招呼。

他卻無視我徑直走回自己的位置。

教室裡的其他同學也吵鬧著。

沒有任何人發現我們的眼神交錯。

18

高考前一個月，學校組織拍攝畢業照，給學習重壓下的同學一天喘息。

照相機定格三十張各異的笑臉，同學們各自散去，找老師的找老師，找朋友的找朋友，攝影師忙碌地在少年少女間穿梭，為他們留下寶貴的記憶。

姜雪落挽著我的手，對鏡頭比耶。

祁寂站在一邊，孤零零一個人。

「祁寂！」我心一軟，衝他揮手：「過來拍照嗎？」

他扭過頭，冷冷道：「幼稚。」

身體卻誠實向我們靠近。

相機閃光燈亮起瞬間，一側的姜雪落跑出鏡頭範圍。

最後相機裡定格的不是三人的合影，而是我和一臉錯愕的祁寂。

這是我們唯二的合照。

另一張，是全班的畢業照。

19

校園文的終點是高考。

六月十日中午十二點，考場的鈴聲分秒不差地響起。

隨著監考老師的「考試結束」，高中被畫下一個完美的句號。

窗外夏天正午的太陽熱得刺眼。

我收拾好文具，撐著頭等待老師收卷。

走廊裡其他收卷較快的班級學生陸陸續續走出。

我在遙遠的對面，看見了祁寂的身影。

他若有所感回頭，走廊正中卻剛好走過一位穿著藍白校服的同學。

「同學們可以走了。」

老師發話，我也起身。

等出教室，再也看不見他的身影。

我背著書包，走過擁擠的校門口。

家長、老師還有些記者，魚龍混雜。

我從他們中間穿過。

手機上收到不少消息，零零散散同學老師的消息。

我低頭一條條回復著，忽然聽到身邊不遠處的聲音。

記者在採訪一位同學。

「同學，你下午還有考試嗎？」

「沒有，我是純理科生，生物最後一門。」

「有沒有感覺比較難的題目？」

「最後一道壓軸題，題目是……」

……

記者問了很多關於考試的問題。

祁寂一一作答。

最後記者問：「對於你來說，高考結束後，想做的第一件事是什麼？」

我擠在擁擠的人潮裡，看見他認真凝望攝影機，一字一句吐出：「我要和喜歡的人表白，我喜歡了她三年。」

這話一出一片哗然。

「梁微，我喜歡你。」

我撥開人群，看見正巧站在對面的姜雪落，她穿著一中的校服，對我揮手。

【攻略女主進度 100%，任務完成！】

與此同時，我眼前模糊，失去所有意識。

20

A 省高考成績出爐，全省前十，涼城一中包攬七個席位。

其高考狀元曾接受採訪，言高考結束後第一件事情是向喜歡的女孩表白。

那段清晰的採訪在高考出分日又被人挖出來。

#高中的那個 ta#

#高考狀元暗戀#

#我沒考上狀元是因為我沒喜歡的人#

一系列詞條衝上熱搜。

祁寂那張小說男主般的臉對著鏡頭認真表白的模樣，吸引了一大批人的關注，同時也有新記者前去採訪。

奇怪的是，他這一次採訪時提到，他不是高考狀元，梁微才是。

「她成績一直比我好，從高一到高三，次次年級第一。」他對著鏡頭，目光堅定，仿佛他喜歡的人正在鏡頭後面與他隔空對話。

有人找到涼城一中的同學打聽，那個名叫梁微的女生到底是誰，卻沒有人知道。

「梁微？我們學校沒有這個人，梁這個姓氏在我們這不多，如果有人叫梁微我肯定有印象。」

「我和祁寂是同班同學，從來沒有聽說過他喜歡誰。」

「可能是外校的女生吧？」

祁寂坐在咖啡廳的角落，姜雪落坐在對面，她咬著奶茶吸管。

「微微走了，我也要走了。」

祁寂久久沒說話。

「別難過，微微消失之前告訴我，你們會重逢的。」

祁寂猛然抬頭, 眼眶裡布滿血絲。

「她什麼時候告訴你的？」

姜雪落吸了一口奶茶。

「忘了，反正她說過。

「我走了是真的再也見不到面, 我們好歹也算朋友，你怎麼不關心下我？」

祁寂沒理她，雙手緊握成拳。

「她為什麼不告訴我？」

姜雪落站起身。

「等你們再見, 你自己問她吧，再見啦祁寂。

「我不見這麼久，爸爸媽媽肯定很擔心。」

【宿主是否選擇脫離世界？】

【是。】

姜雪落消失，安靜的咖啡館角落裡隻剩下他一人。

祁寂從書包裡拿出一本草稿本與一張照片。

明顯的雙人合照隻有右側的他一人, 可草稿本凌亂的數學列示正中分明是兩個名字。

祁寂。

梁微。

像兩條永不相交的平行線, 畫在了同一頁紙上。

是那年秋天, 教室最後排的角落裡，兩個少男少女竊竊私語。

「我叫祁寂，你叫什麼名字？」

少女抬眸，眼裡落了澄澈的天空：「我叫梁微。」

恰巧校園點歌臺有人點了首歌, 深情的男聲唱道：

「在這有生的瞬間能遇到你，竟花光我所有運氣。」

尾聲

「微微, 你聽說了沒，這次甲方大老板的八卦。」

我在文件堆裡抬頭：「偷稅漏稅被查了？」

同事滿臉無語：「你能不能想點好的？」

「他們公司一個方案讓我改了十二次, 最後和我說還是第一版吧, 我想殺了他的心都有, 我哪來的闲心想點好的？」

「甲方嘛，就是這樣, 我說的八卦就是他們老板的八卦。」

我不感興趣：「哦，你說你的, 我找個文件。」

「我們這次的合作，人家大 BOSS 也會出現，年紀輕輕白手起家，建立了這麼大個商業集團, 人長得帥，還是高考狀元。」

我指了指自己：「我也是高考狀元，現在一個破打工的，共情不了一點。」

「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人家有個白月光, 從高中喜歡到現在，但是吧……」同事拖長語調, 神秘兮兮：「沒有任何人見過那位白月光。

「聽說是他幻想出來的。」

我抱著文件, 來了點興趣。

「精神病？」

「誰知道呢？」

劇情關我一個路人甲什麼事。

「「「」同事手忙腳亂拿著手機：「我查查，我記得他有個視頻, 是高考結束後對人家表白的，和你一個姓呢。

「梁，梁，梁什麼來著。」

同事一邊查一邊念。

恰逢電梯門打開, 裡面站著一個高大的男人。

他眼眸通紅, 長得很眼熟。

我這兩天文件裡經常出現的男人照片。

甲方大老板。

我正想捂住同事的嘴巴，誰知道她根本沒察覺到周遭環境，興奮道：

「我查到了！

「祁寂，男, XXXX 年四月十五日出生於涼城……，傳聞他有一個幻想的白月光叫梁……」

電梯裡的男人打斷她。

「是梁微。

「她不是我的幻想。

「她說有一天我們會重逢。

「現在，我找到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