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是要孤過去?”他的聲音再度響起,顯然有些不悅了。

  宋意歡略有慌張,比起那猛禽蒼鷹,還是更怕榻上之人。

  她輕輕邁開腳,生怕招惹猛禽,緩緩走到榻旁,在太子腿側跪下來。

  他衣擺整潔,氣場之重,卻又壓得宋意歡微屏呼吸,便下意識抬眸看他。

  隻見太子正半靠著榻枕,左手隨意搭於膝蓋,他面容冷峻,細長的鳳眸正俯視著她,與印象中的冷顏相差無幾。

  宋意歡面龐略燙,袖下的指尖輕顫不已,她知道這是一種本能的膽怯,卻沒有收回目光,則是小心翼翼地與他對視。

  兩側候著的侍從皆深低著頭,房內安靜,楠架上的蒼鷹轉動著腦袋,百無聊賴。

  太子面不改色地望著身下的宋意歡,容顏精致似畫,美眸似水,微微泛紅,仿若下一瞬就能哭出來。

  他忽然開口道:“宋家門可羅雀,人人避之,如今還有誰幫得了你。”

  聲音冷淡,不帶一絲情感。

  宋意歡微屏呼吸,今早受涼,身子幾分無力,此刻有些撐不住了。

  她晃了下昏沉的腦袋,道:“父親宋初堯敦厚本分,為太子殿下請脈行醫數年,豈敢下毒謀害殿下,望殿下開恩。”

  太子微挑眉稍,並未立刻回話,目光落在宋意歡的衣口處,肌膚白皙如脂,身段姣好,玉軟花柔。

  手掌覆上她纖秀的肩頭,使得宋意歡不知所以地望向太子。

  他的手掌寬大溫熱,指腹隔著衣紗輕輕摩挲著,曖昧之極,緩緩道:“孤要一個漂亮且聽話的金絲雀。”

  聽聞太子年至弱冠,東宮無一名妃嫔侍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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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聞太子心怡薛侯千金,為其不慎落湖?

  宋意歡僵住身子,意識有些恍惚,此話何意?

  忽然不遠處的蒼鷹扇動起翅膀,發出一陣響聲,宋意歡猶如驚雀,慌張地看向那猛禽,如似要朝她撲來,緊繃的心弦如被崩斷。

  “我…我……”

  一陣無力感襲來,她昨夜未眠,轉眼間宋意歡趴在太子的腿上,失去意識。

  見此,李君赫神色微沉,隨即將人抱入懷中,手指輕觸她泛紅的臉蛋,觸感柔糯,體溫偏燙,她是著了寒。

  他轉而又冷睨不遠處的蒼鷹九霄,命侍從將其帶走,自是將鷹散養的,也不知它何時回的屋子,倒是把宋意歡嚇著了。

  面對主人斥責的目光,它頗有靈性地挪動了下,低著鷹頭,如似曉得自己犯了錯事。

  作者有話要說:  太子:不近女色?是哥哥在等你長大。

第3章 病歸

  昨兒雪落一日,夜裡才停下。

  那威猛的蒼鷹被黎術關進銅籠裡,放在偏房中,這下是哪兒也去不了。

  別院的雅房中燈火未滅,大夫先前來過一趟,不久後便退下了,裡頭倒是叫了冷水。

  身形颀長的男人立榻前不遠處,單手負於後,面無情緒地凝視著榻上女子,沉默不語。

  宋意歡睡得昏沉,額頭上覆著湿帕,出了一身大汗後,面頰的紅暈退散不少,隻是緊鎖著眉,輕輕啟唇念著一個人的名字。

  李君赫微微蹙眉,他知曉她口中輕囈的是誰,衛國公世子穆奕。

  片刻之後,他轉身離開雅間,候在門口的黎術跟上來,“殿下,宋姑娘……”

  李君赫神情冷淡,瞥了一眼他,漠然道:“先送回去吧。”

  黎術躬了下身,“喏。”

  房間內的宋意歡仍意識不清,不安穩地側首,額頭上的湿帕滑落,不過一會兒,便有侍女換上新的帕子。

  前世種種亦如夢魘,昏沉之中,宋意歡仿佛回到了瀕死前的場景,她躺在血泊之中意識彌留,指尖在地面無力地轉動。

  穆奕從驚谔再到頹然倒下,聲音顫抖說她不該如此,要她別死……

  那她該如何,她的一生毫無意義,唯有這一件事是她最有勇氣的時候。

  模糊的視線之中,本該遠在嶺南的太子疾步而來,一如既往的冷厲,還有一如既往的戾氣。

  這人啊,她從小都害怕,怎麼連瞥的最後一眼都是他…

  ***

  聽雨別院出來的馬車留下的兩道雪轍,早有人清掃幹淨,悄無聲息,仿若無人來過。

  冬日嚴寒,一夜寂靜。

  待宋意歡蘇醒來時,已是晌午,輕薄的床帏遮了光線,被褥蓋得很厚實,她撐著身子坐起身,頭還在昏昏沉沉的。

  候在床榻前的柳薇聽了動靜,她則上前將帏幔撩起,“小姐可好些了?”

  宋意歡面色尚在蒼白,失神片刻,頭還在隱隱作疼,她抬手輕揉額角,之後掃視房內一番,暖爐裡燃著炭火,才意識到是在宋家。

  她有些發愣,記得此前是在城南處的聽雨別院裡,“我怎麼回來的?”

  柳薇掛好帏幔,思索著,才道:“是得人護送回來的,夜裡人少。”

  她話說得簡潔,回來前黎公公正告過,這事不得聲張什麼。

  聽言,宋意歡心緒微沉,理回了些思緒,所以說她見了太子,還有他的話……

  片刻之後有丫鬟端來湯藥,柳薇輕輕道:“可莫再受涼了。”

  宋意歡心間如壓了塊石頭般沉重,她不是個蠢笨的人,要一個聽話的金絲雀顯然是她。

  盛京不少權貴府上養得有禁脔,瘦馬,這已是秘而不宣的事,太子身為皇長子,位高權重,即便要是如此也不例外。

  “方才張管家來問您,這會兒又回去了。”柳薇應道,“你病歸一事,奴婢都不敢同夫人說。”

  宋意歡沒回話,接過藥碗吹涼便喝下了,柳薇端來裝蜜餞的碗,用過之後便穿上衣裳。

  柳薇替她梳發時,宋意歡瞥了眼房內的炭爐,宋家如今入不敷出,亦是需多拮據些,她輕輕道:“這炭火便往母親房裡送便可。”

  柳薇瞧著她微白的臉色,“小姐你這還病著呢,還是身子緊要,省得又著涼。”

  宋意歡微微垂眸,道了聲無妨。

  可偏偏柳薇不聽,之後還將一熱好的湯婆子放在她手中,多披了件外衣,這才往怡院去。

  昨日落的霜雪還沒化,也無人清著道,因為並沒有多少僕人小廝。

  宋家算不上什麼權貴,世代從醫,是祖上積了德,立過功,先皇恩賜,這才有了寬廣的府邸,隻是如今敗落了,沒多少下人,顯得有些空寂。

  母親心疾纏身,一直都用著治心疾的藥,到了冬寒,更容易發病,如今父親又出了事。這府中僅有的幾個下人,便調去她院子裡了。

  宋意歡到怡院時,屋內有著淡淡的藥味,母親正靠在羅漢床上喝著藥,面色蒼白。

  母親名為陸雲漣,是陸家庶出三女,算不上受寵,陸雲漣見宋意歡入門來,這才提了幾分精神,緊張地詢問著那周女婿怎麼說。

  宋意歡微頓一下,安撫道:“說是得等等幾日,母親切莫心急。”

  周家前世分明是出面相助了的,可如今卻推脫了,是有人特意下了話。

  陸雲漣愁眉不展,這家中就宋太醫這一個頂梁柱,皇帝自來如此看重太子,栽培有加,若是太子真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宋太醫那腦袋哪還保得住,這下盛京城裡人人可不就是等著太子蘇醒來麼。

  宋意歡輕輕拍陸雲漣的手,溫和一笑道:“我改日走訪寺卿大人一趟,母親安心養病便是。”

  陸雲漣輕嘆,知意歡是動起陸家這面心思,可她在陸家時都沒什麼立場,如今哪有如此容易的。

  就此,宋意歡便不再與母親提此事,隻是讓她安心,在怡院用過午茶,宋意歡才離開。

  在宋府的遊廊中,管家跟在宋意歡身後,輕輕開口道:“小姐,夫人的藥是不夠用了,老爺出事後,仁風堂就斷了藥……”

  陸雲漣用的藥理,一來多費錢財,二來盛京城內僅仁風堂有。

  這仁風堂是京城最大的藥館,其中的少堂主便是宋太醫以前的學生潘聞,太子喝的藥出了問題,自是早早與宋家撇清關系。

  宋意歡步伐微頓,牆倒眾人推,樹倒猢狲散。

  她側首瞧管家一眼,淡淡回應:“我知曉了。”

  **

  回到閨房裡,宋意歡若是以往這時候,她是要補眠的,可卻讓柳薇把湯婆子換好熱水,尋來鬥篷披上。

  柳薇見此,忙道:“小姐又是要出去?”

  宋意歡系著衣帶點首,柳薇道:“你是一刻不得停歇的,小姐身子要緊啊。”

  宋意歡輕扶額頭,從她手裡接過湯婆子,“現在我如何歇得住。”

  柳薇癟了嘴,她是心疼自家小姐,幾日來就沒停過,她輕聲不滿道:“這樣下去是要累壞的。”

  宋意歡什麼也沒說,瞥她一眼就出了房間,府前備上馬車,便往仁風堂去。

  仁風堂是上了二十年的醫館,不僅各類藥材齊全,更是常供珍貴藥材給皇室,在盛京城是有頭有臉的人物。

  當年老堂主本是向送兒子給太醫令嚴褚求學醫理,卻遭嚴褚婉拒,正逢宋太醫風頭正旺,轉而便拜了宋太醫為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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