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遊戲《血獵》卻已測試完畢,亟待宣發,可宣傳部給的策劃案讓夏楚這個外行人都覺得是在胡鬧。
還有視頻網站那邊,投標的幾個劇全沒拿下,投資的影片卻獅子大開口,瘋狂要求增資。
…………
一大堆事擺在眼前,夏楚不敢妄動,生怕自己的一個決策失誤,會導致連鎖反應,全盤皆亂。
後幾件事還可以暫時放放,資料片上線的事卻是刻不容緩。可她沒別的招,隻能寄希望於技術部,想著他們能自行解決問題,而不用她這個什麼都不懂的去瞎給建議。
焦頭爛額的一天結束,這晚夏楚沒睡,還在認真看著會議記錄,重聽一遍之前會議上他們給出的意見,努力跟上他們的思維。
再一抬頭,已經十二點多了。
夏楚揉了揉後頸,覺得又累又餓又困。
隻不過連續三天,她已經吃不消了,真不知道二十八歲的自己是怎麼過的日子。
她心裡還惦記著還泡面的事,瞅瞅時間不早,索性不看了,起身去找“債主”。
走了這麼多趟,她已經熟悉了,來得很順利。
不成想她到了,辦公室裡卻沒人。
加班狂魔終於下班了?
夏楚有些詫異,不過還挺開心的,她怕他猝死,回頭她這個“老板”是要擔責任的!
夏楚轉身,剛要走卻被嚇了一跳。
她身後杵著個人,個子那麼高,肩膀那麼寬,幾乎把她整個人都給罩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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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的地燈向上映照,男人的臉也是明滅參半,隻顯得薄唇更薄,鼻梁更挺,那雙冷色的眸子因為沉在黑暗中也越發莫測。
他居高臨下地看著她,重復了昨天的話:“你到底要幹什麼。”
夏楚後退了一步,感覺壓力驟減後才揚了揚手裡的東西:“還債。”
男人緊皺著眉,夏楚卻已經退到了辦公室裡,她偷偷籲了口氣,拍拍自己狂跳的心髒——深更半夜的,能不嚇人嗎!
夏楚還是很講究的,借得是泡面,還的卻是便當。當然不是她自己做的,隻是麻煩Ethan下班前幫她提前訂好。
泡面固然好,吃多了也會膩,還是踏踏實實的飯菜來得舒坦。
夏楚張羅著擺好,男人卻倚靠在門邊,拿一雙眸子盯著她,也不知道是在想什麼。
“吃吧,我剛熱過了。”夏楚招呼他。
男人沒動,視線也沒挪開,隻這樣眼睛不眨地看她。
夏楚糾結了一下,還是說道:“昨晚……謝謝你的泡面。”
這一聲道謝對夏楚來說是應該的,但給對面人帶來的衝擊卻是她難以想象的。
他站在原地,眉心皺得更緊,眼中的情緒也復雜到了極點。他看著她,看著她澄澈的眸子,看著她毫無防備的神態,心底猛地升起一陣煩躁。
就在這時,夏楚問他:“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一句話像輕盈的風,將所有煩躁都吹散了。
第6章
“你……說什麼?”男人的聲音在深夜中有些空。
夏楚察覺到一絲異樣,不過她想不出有哪兒不對,兩人好歹也見面幾次了,還一起吃了頓飯(泡面),怎麼也該互通姓名了吧?
夏楚覺得自己沒錯,便理直氣壯道:“我該怎麼稱呼你?”稍微禮貌了點兒。
男人直勾勾地看著她,眉心比往常皺得更緊,眸中的銳利卻淡了些,他又過了好一會兒才道:“你問我的名字?”
夏楚狐疑道:“不可以嗎?”他的名字很見不得人嗎?
與可不可以無關,而是很荒謬。
他們認識了八年,在一起的時間可能超過六萬小時,她甚至還成為了他的妻子。
現在,她問他的名字,用陌生的帶著些好奇的眼睛看著他。
江行墨不知道她要做什麼,但他沒興趣陪她做戲。
他薄唇微張,譏諷道:“Dante。”
“Dante?”夏楚竟還用字母拼了下,問他,“對嗎?”
江行墨:“……”
夏楚笑道:“挺眼熟的名字。”
叫了八年,自己老公的名字,隻是眼熟嗎?怕是耳熟心熟哪兒都熟吧!
可憐這時候的夏楚完全沒了出國後的記憶,對英文名很不敏感,根本沒聯想到不久前的百度百科——江行墨三個字後面赫然跟著‘Dante’這個英文名。
其實聯想到了也沒什麼,她隻會以為是同名的巧合,完全不會想到眼前的人是她的丈夫,是被高晴罵了又罵的江行墨。
畢竟江行墨是連線的創始人,是她的“頂頭上司”,是創下恢弘奇跡的商業巨擘。
他怎麼可能會在這麼個破破爛爛的小辦公室裡加班熬夜?他的辦公室肯定是整個連線最神秘最華麗的地方吧!再說了,這時候他八成在某棟奢侈的別墅裡左擁右抱吧!
知道了他的名字,夏楚也禮尚往地介紹了自己。
說出自己的名字後,夏楚認真盯著Dante,見他面上絲毫未變,了然道:“你早就知道我是誰了吧。”
底層的員工可能沒見過老板,但肯定知道自家老板的名字。
“夏楚”二字一出,Dante毫無驚訝之態,足以見得他早就認出她了。
這也正常,夏楚經常拋頭露面,因為年輕女總裁的噱頭太足,甚至比某些小明星還“紅”一些。
夏楚還挺佩服他的,換做她,要是知道眼前這人是下一屆班主任,她肯定慫得不敢和他說話。而他呢,不僅不慫還給她甩臉色!
難怪他這麼拼命工作還隻是個小小程序員,就這情商,怕是難成大事——夏總想得很深邃。
便當擺好,夏楚怕涼了,趕緊招呼他:“快來吃吧,總吃泡面對身體不好。”
江行墨坐了過去,在她對面。
夏楚見他“大爺”一般的模樣也沒計較,還好心地給他遞了筷子。
江行墨伸手接了過來。
夏楚餓得很,夾起一塊釀茄子,吃得津津有味:“唔,這個不錯,你嘗嘗。”
食不言寢不語,江行墨多久沒和夏楚吃飯了,又有多久沒聽她在吃飯時說話了?
“我不吃茄子。”江行墨夾了塊小土豆。
夏楚詫異道:“你竟然不吃茄子。”
江行墨頓了下,抬眸看她:“你愛吃?”
“當然,”夏楚道:“多好吃,尤其是釀茄子,做好了簡直是人間極品。”
江行墨卻未再說什麼,隻是沉默地吃著。
在夏楚以為他不會開口時,他卻忽然出聲了:“我以為你討厭吃茄子。”
夏楚愣了半晌才回過神來:“你以為?”
江行墨本無意隱瞞,這時卻鬼使神差地來了句:“百科上有寫。”
夏楚一驚,難道十年後的她終於把茄子給吃膩了?
她停下繼續攻向釀茄子的手,斟酌道:“那都是做不得準的。”可是卻不敢再夾茄子吃了。
她這些小動作江行墨全都看在眼中,再聯系這兩天的事情,一個不可思議卻又意外合理的可能擺在他面前。
他不漏聲色,再度試探道:“一會兒你能幫我個忙嗎?”
夏楚一聽還挺開心的,她是“霸道總裁”,罩一個混得很差勁的小小程序員,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
她道:“你說。”
江行墨道:“吃完飯吧。”
夏楚應道:“行。”
夏楚本以為Dante讓他幫的是與她職權相關的忙,結果飯後,江行墨開了電腦,指著屏幕道:“這一段有問題,你幫我看看吧。”
夏楚:“……”
江行墨道:“我測試了幾個條件都不對,你方便的話,幫我改一下?”
熒幕上密密麻麻全是些字符,夏楚是它們分開全認識,湊一起就一個都不認識了!
江行墨又道:“如果改好了,我就可以早點下班了。”
他刻意壓低了聲音,染上了明顯的期許,這讓本來就好聽的聲音越發動聽了。
夏楚心一軟,很慚愧了。
按理說,她這個斯坦福的高材生肯定會的!可如今的她……連這個編程軟件是什麼都不知道好嘛!
夏楚正琢磨著該如何脫身,江行墨忽然又道:“這樣可行嗎?”說著他湊近夏楚,胳膊伸到她身前,骨節分明的手指在鍵盤上敲了幾下。
夏楚隻看到他手指動了動,哪裡知道他做了什麼。
江行墨的聲音劃過她耳畔:“可以了。”
夏楚身體微顫,連忙道:“對!是這樣的,你看你還是很厲害的,自己想出來了。”鬼知道她心跳得有多快,不,鬼都不知道,是賊知道——做賊心虛嘛!
夏楚生怕再有難題,她起身道:“我差不多該回去了,你也趕緊收拾了下班吧。”
江行墨看著她,輕聲應道:“好。”
夏楚不敢再看他,轉身離開,溜得極快。
她走了,江行墨卻沒走,他坐在椅中,聚精會神地看著熒幕上刺眼的錯誤。
這是一個夏楚絕不會容忍其出現的錯誤,可剛才的她卻視而不見。
如果這都是裝出來的,那她的演技是更上一層樓了。
江行墨心思一動,將網絡上“江行墨”與“Dante”所有的關聯盡數抹掉。
百科上的江行墨沒了英文名,所有用Dante做稱謂的稿件也都被替換成江行墨。
第7章
第四天,夏楚覺得自己到極限了。不是身體累,而是把持不住這局面了。
CEO什麼的,聽起來炫酷卻真不是人幹的活兒。
二十八歲的Megan遊刃有餘,十八歲的夏楚……隻想躺平睡個好覺!
再過三天,新的資料片就該上線了,可那個要命的技術問題還是沒有解決,這一早的路上,Ethan都在說這事,他詳細匯報了技術部關於這個問題進行的調試,以及可行的解決方案。
夏楚是半點兒睡意都沒了,緊張得不行。別的她不懂,但錯過日期後造成的玩家反感和相繼進行的補償都是驚人的。更不要說公司已經下了如此大手筆的宣傳,已是將熱度炒到最高,這時候卻沒法上線,造成的無形損失更加致命。
Ethan一直是冷靜沉著的,四天來從不發表自己的意見,隻是將一切擺在夏楚面前,等著她裁奪。
今天他破例了:“Megan,你要不要去一趟技術部?幫他們參謀一下調試方案。”
夏楚不是不想去,而是去了也沒用。她能參謀什麼?她連這個遊戲是什麼內容都不知道!
夏楚有苦難言,隻能含糊道:“安排到明天吧。”再給他們一天時間,也許會有奇跡發生,就不用她出面就解決了呢!
Ethan欲言又止,但因夏楚目不斜視地看著前頭,他硬是把話給收了回去。
究竟是怎麼回事,沒人比Megan更清楚,他多說也是讓她徒增煩惱。
這一天結束,夏楚升起了辭職的心。
她琢磨著告訴董事會自己一朝退回十年前,沒法勝任工作的可行性。
可行個屁啊,誰會信!況且她的日子本就不太平,真用這樣的理由辭了職,她以後的人生就完蛋了。
沒準她還會被抓去做研究,畢竟穿越什麼,聽起來挺玄幻的……
夏楚抖了抖,恢復精神了。
二十八歲的她能行,十八歲的她也行!
她一邊查術語一邊看調試記錄,腦袋仿佛被分成了兩半,一半是水一半是面,攪在一起是好大一團漿糊。
凌晨一點,夏總撐不住了。
她站起,伸了個懶腰後覺得自己不用辭職了。出這麼大的問題,她很快就會被趕下馬。
心情糟糟的還無處說,夏楚想到了Dante。
雖然這家伙總臭著臉,說話還冷嘲熱諷的,但同是人生失敗者,夏楚同情他也同情自己。
來到這辦公區,她遠遠便看到懶散靠在椅子中的男人。
燈光是柔軟的,電腦屏幕卻是冷色調,對撞的色彩勾勒了他的面容,讓他處在了冷與熱之間,如初春涼夜中薄軟的月光,似乎和暖、似乎冷凝。
夏楚站在原地看了會兒,心中想的卻是:長成這樣,何必在電腦前浪費青春?去混個娛樂圈肯定大紅大紫。
轉念她又想到他連她這個超級大老板都不會討好的情商……罷了罷了,他進娛樂圈,怕是要被欺負到骨頭都不剩。
夏楚徑直走了過去。
她發現了,隻要她不開口,這家伙根本不會發現自己。做事專注到這個地步,簡直像進入了另一個世界。
夏楚幹脆拉了把椅子,坐在旁邊看他。之前也打量過很多次,隻是視線總忍不住被臉蛋吸過去,別處就看不太仔細。
這會兒夏楚細細看了下,不由地更是同情。
他生得好看,處處都挑不出瑕疵,但這一身衣服卻很是老舊,洗得還有些發白,邊邊角角瞧著也不工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