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楚心底仍想說自己是來自十年前,可就連她自己都沒法相信這個說辭了。
十年前的事越來越模糊,反倒是這十年的記憶像是破碎的拼圖般一點點露出原貌。
隻是失憶嗎?那她為什麼會失憶?
高晴也在思考這個問題:“你為什麼會忘了這十年?”
夏楚答不上來。
高晴頓了頓道:“……是太難過了吧。”
夏楚搖搖頭道:“我記不起來,也感覺不到絲毫難過的情緒。”
生氣到是有,而且很濃烈,主要是被信任的朋友欺騙所帶來的熊熊怒火。
高晴道:“其實你自從和江行墨結婚後,狀態一直很不對。”
聽她這麼說,其實夏楚有些排斥,她不想聽這十年的事,連一點兒好奇心都沒有。
這就很詭異了,怎麼會一點兒都不好奇呢?
隻能說明這是她心理上的問題,是自己的脆弱在逃避,而逃避解決不了問題。
夏楚壓住心底的抗拒,問道:“能跟我說說嗎?”
高晴點點頭道:“當然,不過我知道得也不多。”
這半年她幾乎見不到她,偶爾通個電話也是幾句闲話,隻有在高晴生日那天,夏楚陪她喝酒,喝的有些多,和她說了江行墨外面有人的事。
夏楚追問:“我當時是怎麼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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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晴道:“你說江行墨經常不回家,你們一個多月沒說話了,他在外面養了個小明星。”
“小明星?”夏楚立馬想到了,“田昕慄?”
“對,是她,好像江行墨還專門為她投資了一部片子?”
夏楚有些想不通了,她說道:“那片子是我投資的,導演和主角人選都是我籤字同意的。”
“那又怎樣?”高晴道,“江行墨指名道姓用她,你還不是隻能同意。”
“但江行墨很排斥連線涉足娛樂圈。”夏楚繼續說道,“前陣子那片子出了亂子,我什麼都忘了,根本做不了主,江行墨二話不說就把這個項目給停了。”
高晴緊鎖著眉,顯然也搞不清楚了:“關於他和田昕慄的事,我本來也不了解,是你告訴我後我才知道,不過這種事你不會隨便說。”
夏楚嘆口氣:“可這會兒我全忘了。”
實在沒法判斷真偽,江行墨矢口否認,目前瞧著也的確不像和田昕慄有什麼的樣子。
可夏楚也不會無憑無據就那樣篤定地告訴高晴。
高清又道:“但他的確是經常不回家,而且一直冷落你。”何止冷落,這簡直是冷暴力了!高晴沒忍心說出口而已。
“哪裡是經常。”夏楚坦白道,“他應該從沒在這個家住過一天。”
高晴一愣。
夏楚解釋道:“你沒去過樓上吧?上去看看你就懂了,這個家就沒一丁點兒另一個人的氣息。”
衣服、用具,所有都是單人的,沒有任何男主人的痕跡。
高晴錯愕道:“所以你們這是分居了半年?”
“應該是。”夏楚道,“我之前大概沒和你說實話吧。”
高晴隻知道江行墨冷落她,隻知道江行墨時常不回家,但絕對沒想到他竟然半年都沒在家住過一天。
這也叫婚姻嗎?
高晴怔了半晌才道:“你們到底是怎麼了?”
夏楚無奈道:“我也想知道。”可是她記不起了。
“你沒問江行墨嗎?”高晴試探著開口。
夏楚道:“沒什麼好問的,我和他談的隻是一年後離婚。”
高晴問:“他同意了。”
“對。”
“既然你什麼都忘了,公司的事也很難幫上忙吧,為什麼還要等到一年後?”
夏楚道:“他說董事會那邊不會同意,所以要等一等,慢慢來。”
高晴睜大眼:“開什麼玩笑?誰不知道江行墨早年吃了虧,打死不肯讓股權,整個連線董事會就是他的一言堂,他說什麼是什麼,誰敢反對?”
夏楚呆了呆:“不可能吧……”夏楚解釋道,“我在連線權限很高的,董事會的情況我那裡能看到。”
“你上網查查就知道啊。”高晴道,“早年你們被坑了一把,辛苦做出的東西被人以融資之名低價搶了過去,從那之後江行墨再也不肯讓權,不過那之後你們改做遊戲,賺的盆缽滿滿,也沒必要再看人眼色。”
夏楚道:“我查過,根本沒有這方面的信息。”不過高晴說的作品被搶走,她之前倒是有過這麼一段模糊的記憶。
高晴拿出手機道:“怎麼可能查不到?江行墨做事極端,得罪不少人,偏偏連線又越做越大,嫉妒的人多了去了,一搜就是一大片討論他集權專政……”
話沒說完,她頓住了。
還真沒有了……
不止沒有,還有篇新聞認真詳細的闡述了連線的股權構成何等復雜……
夏楚湊過來:“你看,我之前也搜到了這篇。”
高晴一摔手機道:“這家伙手也太長了!”
“你是說他故意把那些信息給刪除了?”
“刪除是不可能的,但肯定做了手腳,讓你沒法一下子查出來。”
夏楚疑惑道:“這是何必?”
高晴道:“不想讓你知道實情。”
“可這有什麼好隱瞞的?”夏楚納悶道,“他既然說的算,那我立刻辭職就是了,他也省心,不是嗎?”
很明顯,江行墨這麼做的緣由隻有一個。
他不想讓夏楚離開連線。
他不想和夏楚離婚。
可為什麼呢?
分居半年,見面不說話,都過得和仇人一樣了,為什麼不離婚?
有個答案呼之欲出,可是她們都無法相信。
高晴對江行墨偏見很深,但此刻也忍不住說道:“你們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如果江行墨喜歡夏楚(隻是如果),那麼他肯定不想離婚,可夏楚也喜歡他,這倆人怎麼把日子給過成了比離婚還糟糕的狀態?
夏楚又問道:“你確定我以前喜歡江行墨嗎?”
高晴翻了白眼:“你是喜歡慘了好嘛,要不我會恨他入骨?”
就是因為喜歡,江行墨的所作所為才深深傷害了夏楚。
就是因為夏楚那樣難過,高晴才恨死了江行墨。
否則她管江行墨幹什麼?
夏楚聳聳肩道:“我一點都感覺不到自己喜歡他。”
高晴:“那是因為你都忘了。”
夏楚應道:“可能是吧。”
“說起來,”高晴問她,“你和Dante相處這麼久了,難道就沒……”
“我把他當弟弟。”夏楚無語道,“我一直以為他隻有二十二歲。”
一個三十二的大叔為什麼會長得這麼嫩,真不科學!
高晴默了默,忽然覺得全忘了也挺好的,多灑脫。
夏小姐卻有點灑脫過頭了,她伸個懶腰道:“既然董事會是他說了算,那我也不用等一年後了,明天就離婚。”
Dante也好,江行墨也罷。
全部滾蛋。
她夏楚的人生要翻篇了!
第52章
之前高晴是一百個同意夏楚離婚。日子過程那樣, 人都瘦成這樣, 愛得這麼辛苦,早離婚早解脫。
可現在……她竟有了一絲絲猶豫。
她更希望夏楚是在清醒的狀態下作出決定。
夏楚現在看著十分瀟灑, 可卻是在忘記一切的前提下,這就好像骨折後吃了止痛藥, 現在的確不痛了, 但藥效過了呢?還不是痛得死去活來。
這失憶……能失一輩子嗎?
“楚楚……”高晴喚她。
夏楚知道她在想什麼,安撫道:“你放心,離婚後我就再也不會見江行墨,我總感覺見不到他,以前的事也就想不起來了。”
幾次三番,她都是因為他而產生了記憶。
既然如此,她切掉根源就是。
現在挺快活的, 她才不要過那糟心日子!
高晴心裡隻想她好, 見她如今暢懷,索性也不多想了。
想那麼多又有什麼用?珍惜眼下才是正經事。
夏楚心裡還裝著事,問高晴:“你和龔晨是什麼時候斷的?”
十八歲時高晴和龔晨還在一起,雖然那時候夏楚就覺得龔晨不妥當, 覺得他欺負高晴,甚至覺得他毀了高晴的人生。
但那時候高晴一頭熱地撲在龔晨身上, 什麼都聽不進去,隻想和他天長地久。
高晴道:“畢業宴後龔晨和我大吵了一架。”
畢業宴剛好是夏楚的記憶節點, 她就是從那時開始失去記憶的。
這其中有什麼關聯嗎?應該沒有吧。
夏楚問:“他為什麼和你吵。”
“他嫌我煩, 讓我走, 別再纏著他。”
夏楚聽得心頭火起:“他怎麼這樣?要不是你,他以後就是個蹶子!”
高三時,龔晨也不知為什麼和人打架,還是一打五,雖然把人都放倒了,但腿上遭了一悶棍,折了。
要不是高晴照顧他,帶他看病,他肯定會烙下病根。
高晴當時家裡有多糟糕?完全自顧不暇,為了弄醫藥費,她打工到十點多,學習耽誤了,臨近高考卻找不到人。
後來夏楚找到她,知道了情況,夏楚找爸媽幫助給龔晨看病,硬逼著高晴去上課,這才沒耽誤了考試。
就這樣了,龔晨還好意思說她纏著他!夏楚能不氣嗎!
高晴說起這些往事聲音倒也平靜:“我知道他是過意不去,覺得拖累了我,才想趕我走。”
她這麼一說,夏楚心裡很不是滋味。
喜歡這個詞為什麼會有這樣大的魔力,不管誰沾上了都像變了一個人一樣,把委屈當飯吃,還吃得心甘情願。
高晴說:“我徹底離開他是在你大三的時候,那時我媽回來說要帶我走,她再嫁了,過的還不錯,想接我過去。”
這絕對不是和龔晨分開的原因,夏楚問都沒問。
果然高晴又道:“當時我傻,不想離開龔晨,再就是我心裡怨著我媽,沒法原諒她,自然不想跟她走。”
夏楚問:“是龔晨做什麼了嗎?”
高晴道:“嗯,我回家時,他和一個女人睡在一起。”
夏楚一愣,忍不住想說:“他是不是故意的……”
高晴輕笑一聲:“他根本不知道我媽回來了,更不會知道她要帶我走,又哪來的故意?”
夏楚聽她說得輕松,心卻猶如刀割,那時候高晴得多無助,而她遠在美國,恐怕壓根不知情。
高晴又道:“後來我才知道他早就和那女人在一起了,好幾個月了,隻有我一直被瞞在鼓裡。”
“你不知道……”高晴笑著,眼睛卻剔透的像水洗過的玻璃珠,“我當時拼命攢錢,還想和他一起買房交首付。”
日子窮日子累都不可怕,隻要有那麼個奔頭在,過得就充實且快樂。
一旦這個奔頭碎了,以前受過的累便會加倍反噬,讓人痛不欲生。
夏楚聽得心髒直抽抽:“對不起,那時候我不在。”
高晴搖頭道:“也好,就這樣分開了對我來說是解脫。”
解脫了嗎,真解脫了也不至於這麼多年過去了,一見龔晨仍像遭到背叛一般,恨不得殺了他。
高晴仰頭喝了口水,道:“不提這些了,都過去了那麼久了。”
原來他們分開六年了,難怪她一見他,覺得這樣陌生。
夏楚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我和Gong也認識一段時間了,彼此聊過一點兒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