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準備就緒,她興致高昂地出?門了。
然?而,好死?不死?在門口遇到了裴沅禎。
“上哪去?”
裴沅禎坐在車裡?,敞開車門朝她睨過來。見她的打扮,目色怔了怔。
沈栀栀頓住腳步,對他福身:“大人?,今日中?秋奴婢去玩呀,昨日不是跟大人?說過了?”
她指了指站在牆下的一溜兒小廝婢女,大壯他們都在等著她了。
“奴婢跟他們一起?出?門。”她說。
大壯等人?見裴沅禎的馬車停在門口,規規矩矩地站在牆邊不敢湊近。
原本?他們打算在後門匯合,哪曾想裴沅禎的馬車就等在後門,他乘轎過來後,徑直上了馬車。
也正好碰上出?門的沈栀栀。
大壯和後院的小廝婢女還是頭一回見沈栀栀穿得這麼好看,個?個?眼裡?驚豔,同時也眼巴巴地等她過來。
殊料沈栀栀不僅沒過來,反而被裴沅禎喊上了馬車。
眾人?:.....?
沈栀栀也委屈,她可不想跟裴沅禎去辦事,她今日是要去玩的。
但裴沅禎說:“府上下人?都放假了,就你得闲。”
“奴婢哪裡?闲了?奴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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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伺候得好,賞三兩銀子。”
“......奴婢確實得闲,大人?要去哪?奴婢一定兢兢業業好生伺候。”
裴沅禎幾不可查地揚了下唇。
於是,就這麼的,沈栀栀跟大壯他們道別後,就上了裴沅禎的馬車。
第27章
兩刻鍾後, 裴沅禎的馬車進了一處院子。
等沈栀栀下車時,才發現這?是凝香館的後院。
穿過荷花池遊廊,進入一座精致奢華的閣樓, 沿階而上, 便瞧見裴沅瑾早已等在那了。
閣樓寬敞,四面皆是雕花落地大窗,淺色紗幔被高高掛起?, 四周之?景俯瞰眼?下。
沈栀栀驚奇地打量各處景致,這?還是她?第一次見這?麼好看的園林樓閣。
那廂, 裴沅瑾招呼道:“二?哥總算來了, 還以為今日二?哥又?忙朝中事而失約。”
裴沅禎笑了笑,在長幾前坐下。
很快,有婢女捧著酒水點心魚貫而入,擺放好後又?身姿輕盈地退出。
沈栀栀跪坐在一旁給兩人倒酒。
裴沅禎道:“今日三弟不回府?”
“不回, ”裴沅瑾說:“回去就要挨罵,我懶得回。”
“對?了,”他說:“父親得知我不回,派人送了家裡做的月餅來, 你也嘗嘗。”
裴沅瑾從盤中遞了塊金黃焦熟的月餅過去,瞥了眼?低頭忙活的沈栀栀,又?拿了一塊給她?。
“小丫頭, 今日中秋, 你也嘗嘗。”
主子們的東西, 她?一個奴婢可?不敢享用, 忙搖頭推卻:“不不不, 奴婢不能.....唔——”
裴沅瑾索性一塊餅子塞入她?口中,笑得妖豔狡黠:“滋味極好, 保你喜歡。”
沈栀栀鼓著兩頰看向裴沅禎,見他沒說話?似默認,這?才取下月餅慢慢吃起?來。
“上次二?哥交代的事,我這?邊有了點眉目。”裴沅瑾敬了杯酒後,說:“在府上畏罪自殺的楊佥事和?在獄中畏罪自殺的覃侍郎,兩人私賬上的賄賂來自岱梁同一人。”
“何人?”
“岱梁荷縣縣令杜梁志。”
裴沅禎凝眉。
“二?哥難以置信是嗎?”裴沅瑾笑:“其實?我也難以置信,一個小小的荷縣縣令居然敢這?麼做。岱梁是二?哥‘改田種桑’政令的首個實?驗州,而荷縣更是第一個進行示範的縣城。但二?哥有所不知,這?荷縣也是最初民亂之?地。”
“我查到......”他繼續道:“荷縣之?所以民亂,是因為百姓的田地被強行兼並,許多人淪為佃農。今年恰好遇上南邊水患,荷縣縣令為了政績好看,勒令整個縣的稅糧一次性.交齊。”
“可?百姓無田種,稅糧從何來?被逼無奈便隻有反了。”
裴沅禎慢條斯理飲酒,靜默地聽。
“另外有趣的是,荷縣縣令有兩個庶妹,分別是楊佥事和?覃侍郎的妾室。”
裴沅禎放下酒杯,淡淡問:“一個小小縣令,卻能伸手到京城做事,背後誰人指使,可?知?”
裴沅瑾頓了頓,尷尬笑道:“這?.....暫時還未查到。”
“但可?以確定的是,民亂之?事荷縣縣令乃主謀。而且京城附近州縣的難民皆是荷縣口音,可?以斷定造謠生事也是由他策劃。”
“二?哥,”裴沅瑾親自倒了杯酒過去:“接下來,二?哥有何打算?”
“事情因岱梁而起?,那自然要從岱梁解決。”
“二?哥的意思是......”
“我欲親自去趟岱梁。”
室內安靜了片刻。
少頃,裴沅瑾目光轉向沈栀栀,突然“咦”了聲?。
“小丫頭,你今日打扮挺好看啊。”他笑著看了看裴沅禎,又?看了看沈栀栀。
沈栀栀知道他誤會了,解釋道:“裴公子,奴婢本來今日放假,要同好友們出門逛街來著。”
裴沅瑾意味深長地“哦”了聲?,說:“結果?你沒去逛街,而是陪我二?哥喝酒來了。”
“奴婢可?沒陪大人喝酒,此?刻陪喝酒的不是裴公子嗎?奴婢隻是隨行伺候。”
裴沅瑾聽後,哈哈大笑。
裴沅禎正在思忖事情,聞言,瞥了眼?沈栀栀,也揚了揚唇。
沈栀栀本來臉不紅的,被裴沅瑾這?麼一笑,頓時覺得手腳無措起?來。她?第一次這?麼打扮,也不知是真的好看,還是裴公子故意取笑她?。
她?紅著臉嘟哝:“有這?麼好笑嗎。”
“好好好,不好笑。”裴沅瑾見小姑娘臉紅也不逗弄了,拿了塊牛乳菱粉香糕遞給她?:“吃吧,新鮮熱乎的,京城美食四絕之?一。”
聞言,沈栀栀趕忙接住,覺得有些燙,就從袖中掏出帕子包住。
裴沅瑾眼?尖,瞥了眼?帕子上繡著“無瑕”兩個字,頓時面色古怪起?來。
沈栀栀察覺了,茫然問:“裴公子,奴婢哪裡不妥嗎?”
“小丫頭......”裴沅瑾折扇一打,風流倜儻地問:“你這?帕子從何處而得?”
沈栀栀瞧了眼?,這?才想起?自己出門時著急,誤把以前賣的“無瑕公子”的帕子拿出來了。
無瑕公子聞名遐邇,而她?一個婢女用無瑕公子的帕子,怎麼看都怎麼顯得......鄙陋。
她?尷尬,支吾道:“哦,奴婢一個朋友送的。”
“哪個朋友?”
“說了裴公子也不認識。”
裴沅瑾樂了,對?裴沅禎道:“二?哥,你這?婢女可?真是個有趣的寶貝。”
裴沅禎睨了眼?低頭吃牛乳菱粉香糕的沈栀栀,淡笑了下。
說:“這?樣的帕子,我府上的婢女幾乎人手一張,有何稀奇?”
裴沅瑾目瞪口呆。
沈栀栀:“......”
裴沅禎又?道:“誰讓無瑕公子名冠天下,居然連我府上的婢女都敬仰。”
裴沅瑾愣了片刻,隨即悶笑起?來,越笑越不可?收拾,肩膀顫抖。
最後,還是裴沅禎問起?了其他事,他才收了笑。
兩人飲酒談事,坐了近一個時辰,快午膳時,裴沅禎謝絕裴沅瑾邀請帶沈栀栀起?身。
臨走前,裴沅瑾意味不明?地看向沈栀栀,笑問:“小丫頭,無瑕公子俊不俊?”
沈栀栀莫名其妙,點頭道:“既是無瑕如玉之?人,當然是俊的。”
“那是無瑕公子俊,還是裴大人俊?”
“......”
這?話?問得輕佻,沈栀栀不好回答。
可?裴沅瑾以為她?默認了,兀自點頭:“有眼?光,我也覺得無瑕公子比裴大人英俊許多。”
裴沅禎抬腳上馬車,目光涼涼地瞥過來。
沈栀栀不敢違抗,連忙福身告辭,跟了上去。
等坐進馬車後,她?小聲?問:“大人,奴婢覺得裴公子今日怪怪的。”
“你不知道?”
沈栀栀:?
“裴沅瑾就是無瑕公子,無瑕公子就是裴家老三。”
“!!!”
.
沈栀栀在馬車上整個人傻眼?,思緒凌亂了一路,連裴沅禎將她?帶到酒樓都沒察覺。
等回過神來,才發現已經在雅間了。
“大人,”沈栀栀問:“我們中午在這?用膳?”
“嗯。”
裴沅禎神色寡淡,他徑直走到窗邊一把長椅坐下,闔眼?假寐。
沈栀栀打量屋內環境。
室內極其雅致,西邊有隔間,裡頭擺了張用來歇息的軟榻。而東邊是一排書架,書架前是一張兩米長的書畫桌。
屋內牆壁上掛了幾幅畫,觀畫作手法,倒像是出自同一人。
桌上放著裴沅禎慣用的高白瓷茶具,茶具簡單潔白,沒有任何花紋修飾,杯胎薄而通透,一看就價值不菲。
想來,這?裡是裴沅禎常來的地方。
沈栀栀緩緩走到裴沅禎身旁。許是上午吃了酒的緣故,他此?時整個人透著慵懶的氣?息,慵懶中夾雜著幾絲疲憊。
原本想問他要不要喝茶來著,如此?看來,不必打擾了。
她?視線望出窗外,鳥瞰整個京城樣貌,連遠處的山嵐也能瞧得清楚。
就這?麼地,裴沅禎靠著長椅打盹,而沈栀栀站在一旁賞景。
時光倒是難得靜謐。
過了會,侍衛在門口請示:“大人,可?要擺膳?”
裴沅禎沒應聲?。
沈栀栀見他像是睡著了,便悄悄走到門口對?侍衛說晚些再傳膳。
然而等她?轉身回去時,裴沅禎突然出聲?:“你家在何處?”
沈栀栀腳步頓了頓,猜想裴沅禎是打算跟她?話?家常?
她?走過去道:“大人,奴婢家在梅南村,離京城約莫六百裡。”
“唔....有點遠。”
沈栀栀點頭:“可?不是?奴婢就想著以後回村再不來京城了。許多年沒回去了,也不知村裡變了沒?奴婢記得家門口種了株槐樹呢,到了春天滿樹槐花,小時候奴婢的娘親還曾做過槐花糕,可?香了。”
“好吃嗎?”
“奴婢覺得好吃,但大人應該不喜歡。”
“為何?”
“奴婢家裡窮,做糕點也簡單,就是糯米撒上槐花蒸熟就成了。”
“確實?不好吃。”
“......”
沈栀栀沒理他,說起?家鄉的事,她?有些懷念。繼續道:“奴婢想好了,等以後回村建宅子時,那棵槐樹得留著,以後我也做槐花糕。”
“建宅子?”
“對?啊,”沈栀栀道:“奴婢打算在村裡好生過日子,自然得建個大宅子,還得風風光光才行。不是有個詞叫衣錦還鄉嗎,奴婢當年出來時跟鄉親們說是去投奔親戚,沒人知道奴婢是自己賣身當丫鬟來了。”
提起?這?個,沈栀栀又?想到自己當了這?麼多年丫鬟,好不容易攢的錢都栽在裴沅禎身上了,就有點氣?。
趁裴沅禎闔眼?看不見,沈栀栀兩根手指戳戳戳——我戳死你個裴奸臣!
“做什麼?”
沈栀栀一慫,立馬收手。
“你是不是在想錢的事?”裴沅禎問。
沈栀栀驚訝:“大人,你分明?看不見也聽不著,怎麼知道奴婢在做什麼想什麼?”
裴沅禎笑了笑,沒回答。
這?婢女一心除了錢,還能想什麼。
“好生伺候,”裴沅禎說:“以後讓你風風光光衣錦還鄉。”
“哎!”
沈栀栀眼?睛一亮,莫名因為裴沅禎這?句話?精神振奮。
過了會,裴沅禎吩咐擺膳。用過膳之?後他便打算回府了。
沈栀栀跟著他下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