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來。”裴沅禎勾手。
?
沈栀栀茫然。
“哪有寵妾離主子這麼遠的?坐近些,服侍茶水。”
“哦。”沈栀栀趕緊坐過去,然後殷勤地給他倒茶。
馬車辚辚而行,沒多久停下來,車夫在外頭?說:“公子,縣衙到了。”
沈栀栀聽了,突然緊張起來。
“公子,奴婢一會......”
裴沅禎提醒:“記住,你現在的身份是寵妾,不能自稱奴婢。”
“那稱什麼?”
“除了奴婢,其他皆可。”
沈栀栀想了想:“......妾身?”
說完,她自己忍不住打了陣擺子,實在肉麻得?很。
裴沅禎也?不適應,最?後道:“罷了,你就自稱‘我?’吧。”
“嗯。”沈栀栀點頭?,但遲遲未下馬車。
“還有事?”裴沅禎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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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奴......我?有點緊張怎麼辦?”
“你平日那些膽子都去哪了?”裴沅禎睨她:“隻要拿出你頂撞我?的十分之一就行。”
“......”
.
縣衙門口,管家早就帶人等在那了。見裴沅禎衣裳華麗又富貴風流地下車來,心下暗暗震驚。
不愧是從京城來的高門子弟,這通身的貴氣?在這小縣城可是打燈籠都找不著的。
他躬身相?迎:“宋公子,大?人已在前廳恭候,小的領您過去。”
裴沅禎此?次出門化名為宋鈞,他頷首,抬腳進門。
管家見到他身後跟著個女子,遲疑地問:“這位是?”
沈栀栀頤指氣?使地挑眉:“看什麼看?我?是寵妾!”
“......”
管家忙行禮,伸手:“兩位請。”
沈栀栀跟著裴沅禎進門,前廳裡頭?,孟欽德和杜梁志坐在那。
杜梁志原本坐著不動的,見孟欽德起身,他也?拖拖拉拉地站起。拱手道:“久聞宋公子大?名,果真是龍章鳳姿一表人才。”
此?時的裴沅禎收斂了身上的氣?勢,華麗衣著下像個不諳世事的富家公子。
他故作謙卑又略顯高傲地還禮,不等杜梁志請,徑直坐去了上首。
杜梁志:“......”
他看向孟欽德,孟欽德無奈給他暗示:忍忍,這可是京城來的大?糧商,有錢!
杜梁志壓下不悅,坐回自己的位置。而原本該坐上首的孟欽德好脾氣?地選了下首入座。
沈栀栀規規矩矩地跟在裴沅禎身邊,裴沅禎坐下,她就坐下。
杜梁志不曾想裴沅禎還帶著個女人來赴宴,不解地問:“這位是?”
裴沅禎道:“家中第十六房小妾,黏人得?很,讓杜大?人見笑了。”
杜梁志嘴角抽抽。
這宋公子看著年紀輕輕,小妾竟納了這麼多,果真是個不務正業的富家子弟。
此?前他讓管家去查探這人的來歷,查來查去也?隻查到是個京城富商之子,因?家裡有人在皇宮做事,平日行事便囂張了些。聽說路過澶州時還把澶州知府的外甥打了一頓。而且身邊分明已有美妾,卻還一路招妓放縱。
實在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聽說他這是第一次出門經?商,家裡讓他歷練來了。也?不知宋家到底家財多少,居然讓他帶著十萬石糧出來歷練。
杜梁志見到這麼個不學無術隻知道貪圖享樂的貴公子,就替他家中長輩牙疼。
沒過多久,宴席開始。
三人推杯換盞了會兒,漸漸熟悉。隨後,杜梁志拍掌,一群貌美歌姬身姿妖娆地進門。
杜梁志道:“這些都是家養歌姬,比不得?京城的名伶,但勝在身家清白。宋兄弟若是喜歡,選一兩個也?無妨。”
家養歌姬,便意味著這些人身子都是幹淨的。一般這些歌姬由主人家花錢培養,到了重要時刻就拿出來送人。如此?別致的送禮方式在大?曌官場司空見慣,裴沅禎儲玉院裡就有幾個是下屬們送的。
而這些歌姬也?自知命運,若是運氣?好能跟個有錢有勢的主子,若是運氣?不好,跟著那種脾性粗野貪財好色之徒,隻有被?玩膩再送人的份。因?此?但凡有機會,她們都會竭力爭取。
今日,歌姬們見到裴沅禎,皆是眼前一亮。
京城來的貴公子,不僅有錢有勢,而且還長得?面如冠玉。歌姬們紛紛使出看家本事要博得?貴公子青睞。
“公子,奴家為您倒酒。”
“公子,奴家敬您一杯。”
“公子,奴是月兒,您喜歡聽曲嗎?月兒唱曲最?是在行。”
沈栀栀再一次大?開眼界,沒想到這些歌姬這般熱情。撵走一個又來一個,跟趕蚊子似的,煩人得?很。
最?重要的是,這些人打擾她吃果酒了。難得?有機會吃各樣的美酒佳餚,她可不想錯過。
是以,當再次有個歌姬坐過來想將?她擠開時,沈栀栀怒了。
當即把酒盞重重一擱:“你們當我?死的嗎?”
全?場安靜下來,連裴沅禎喝酒的動作也?停下。
沈栀栀討厭杜梁志,尤其得?知他做的各種壞事,更是厭惡得?很。此?時此?刻,她便將?這怒氣?撒在杜梁志頭?上。
“杜大?人,這些是你家中的歌姬,怎麼如此?沒規矩?”
杜梁志對美人向來好脾氣?,見沈栀栀發飆,竟是“喲呵”笑起來。看向裴沅禎:“宋兄弟,你這嬌妾醋意好大?。”
裴沅禎勾唇笑了笑:“被?我?慣壞了,杜大?人見諒。”
他如此?撐腰,沈栀栀志氣?高漲:“杜大?人快把這些歌姬撵走,不然......”
她一時不知如何威脅杜梁志,索性轉頭?威脅裴沅禎:“不然我?生?氣?啦!”
杜梁志哈哈大?笑。
裴沅禎無奈莞爾。
.
歌姬退出去後,廳內安靜起來,孟欽德提起荷縣要買糧的事。
沈栀栀安安靜靜坐在一旁吃美食喝果酒。
至於三人後來談了哪些,合作成與不成沈栀栀不知道了,因?為她果酒喝得?太多,竟一不小心醉了過去。
裴沅禎隻好起身告辭,抱著她上了馬車。
可醉酒的沈栀栀是個十足的話痨。
馬車回客棧的路上,她對著裴沅禎埋怨了一路。把此?前的那些敢怒不敢言,通通發泄了個遍。
“我?問你,你把我?的錢藏哪了?”
“你是不是想私吞?”
“你家財萬貫卻還要霸佔我?一個小小婢女的錢,你良心不痛嗎?啊?”
“我?攢錢容易嗎我?,那些可是我?的嫁妝本了,沒了我?怎麼辦?”
“我?又不是故意打壞那什麼青、青砚的,居然還要我?賠錢,你堂堂裴大?人,小氣?死了!”
......
裴沅禎靠著車壁,一臉麻木地聽她反反復復碎碎念。
然而聽著聽著,見她湊過來想吐的樣子。
頓時大?驚:“沈栀栀你要是敢......”
沈栀栀:“嘔——”
第38章
“嘔——”
“嘔嘔——”
沈栀栀控制不?住自?己, 胃裡一陣翻騰後,朝裴沅禎吐了一身。
裴沅禎猝不?及防!大驚失色!不?敢置信!瞠目結舌!
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意識,立即推開沈栀栀。
“你大膽!居然敢吐我身上!”
沈栀栀跌坐在地上, 醉得昏昏沉沉, 但吐過之後她舒服了許多。
還天不?怕地不?怕頂嘴:“我就是大膽怎麼了?你又想罰我錢不?成?你若是敢罰,我就......我就再吐你。”
“......”
裴沅禎臉黑。
馬車外頭,車夫駕車戰戰兢兢, 跟在暗處的那些侍衛也忐忑得很,個?個?為沈栀栀捏一把?汗。
暗想, 大人殺伐果斷, 疾惡如仇,又豈會?容忍個?婢女在他面前放肆?即便再得寵,這沈姑娘的好日子恐怕也到頭了。
馬車裡,沈栀栀梗著脖頸看向裴沅禎, 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跟阮烏如出一轍。
她視線模糊難以聚焦,但大概清楚對?面坐著裴沅禎。想了會?,她湊過去:“行?吧,我幫你擦幹淨。”
裴沅禎一隻手抵著她的臉不?讓她靠近, 邊對?外吩咐:“快些回客棧。”
“是。”車夫抬鞭一甩,“駕”一聲把?馬趕得更快起來?。
沈栀栀一個?不?妨又跌坐在地上。
她跌得屁股疼,嗚嗚地哭起來?, 邊哭邊把?之前的埋怨又重復一遍:“你欺負我!你說, 把?我的錢藏哪了?”
“......”
裴沅禎頭疼得很, 他還是頭一回見喝醉酒這般無賴又放肆的人。打不?得, 罵不?得, 罰也罰不?得,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跟醉鬼講道理顯然不?可能, 可要他去哄她別哭,更不?可能!
是以,氣氛就在兵荒馬亂之下安靜。
沈栀栀一路嗚嗚地哭,到了客棧也沒能停。
裴沅禎抬腳掠過她要下馬車,衣袍下擺倏地被她扯住。
他回頭:“做什麼?”
沈栀栀癱坐在地上,可憐兮兮地望著他:“你就這麼把?我丟下了嗎?不?要我了嗎?”
裴沅禎冷漠:“不?要了。”
“嗚嗚嗚......你這個?大壞蛋。”
“......”
聽?見動靜出門來?迎接的奚白?璋和尤冰倩、以及寧珲,一行?人齊刷刷傻眼。
大人和沈姑娘這是唱的哪一出?莫不?是入戲太深還沒清醒?
“放手!”裴沅禎低斥。
沈栀栀不?放。
裴沅禎索性彎腰下去,無情地把?衣袍從她手裡扯出來?。
“下車!”他吩咐。
“我不?要!”沈栀栀無賴似的閉著眼:“我不?下去,除非你背我。”
裴沅禎面無表情地睨她片刻,問:“你可還認得我是誰?”
“認得!狗大人!”
“......”
裴沅禎懶得理她,扭頭就走。然而走了兩步聽?見她“嚶”地開始哭,又退回來?,毫不?客氣將她拎進客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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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如孟欽德所言,杜梁志此人貪得無厭,昨日裴沅禎說了合作法子之後,竟是當即答應下來?。後來?還問他手上有多少糧,隱晦地表示希望能越多越好。
奚白?璋聽?了,冷笑:“這杜梁志果真是膽子大得很,十萬石不?夠,居然還想撈更多。”
孟欽德點?頭:“如此看來?,他手上的錢比我們想象的還多。而且杜梁志此人狡猾,想必會?以買糧的名義讓州府再撥銀子給他。”
“撥多少都行?,反正最後銀子還得到我們這裡。”奚白?璋說完,轉頭問裴沅禎:“公子,眼下既然談妥,那荷縣救災的事我看也可以展開了。”
裴沅禎點?頭,思忖片刻後,將此前想好的救災計劃跟孟欽德等人商議。
幾人在書?房裡商議了約莫一上午,再之後便是各自?領任務辦事。
沈栀栀吃過飯後去找尤冰倩。
尤冰倩正在收拾衣物,她說:“我一會?就要隨師父去村子裡幫忙,興許會?很長一段時間不?回來?。”
“一會?就走了嗎?”沈栀栀坐在桌邊揉額頭,昨日宿醉,她精神不?濟。
“寧公子已?經將藥材運到了各個?村莊,還召集了許多大夫,我們得趕緊過去商議。”
“哦。”
離京這些日,沈栀栀跟尤冰倩相處熟悉了,還挺不?舍與她分?開。
想了想,她說:“不?然我跟你們一起去吧。”
尤冰倩盯了她片刻,噗呲笑出聲來?:“我看你是想跟我們逃吧?”
昨晚沈栀栀的那番大膽行?徑,客棧裡上上下下都知曉了,就等她酒醒後看她笑話。
而且好死不?死,沈栀栀這人有個?本?事,那就是記性特別好,醉酒之前做過的事一一記得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