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抓緊了我的手。
聲音有點啞,又像是在忍耐。
「阮林月,我呢,可不是什麼好人。」
我歪了歪頭。
「所以,不是好人的陸先生,現在衝不衝?」
有一瞬間,他的眸子暗了一下。
他吻我,依舊攻城略地,但今天好像有點發狠,我被他半推在臺階上,他扶著我腰的手動了動,撩進我的衣服,陌生的事物帶來的觸感簡直讓我全身發麻,卻又偏偏被耳邊如雷般的心跳攪得晃神。
……
他的手劃到我大腿的外側,我反射性地縮了下,他就不動了,頭埋在我的脖頸,聲音又啞又澀。
「阮阮,等你成年了,好不好?」
晚風卷起樹葉,我的手指輕輕插進他的頭發。
我拿下巴蹭了蹭他的頭頂,觸感特別好。
「嗯。」
夏天想方設法地佔領著我們的回憶,我卻恍然發現,陸衍,就是我的整個夏天。
15
我有一段時間沒見到陸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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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對於他的消息,又恢復到了以前「聽別人說」。
擺在桌子前的習題突然變得很多,抬起頭的時間變得很少,不知何時黑板的右上角有了高考的倒計時,一場一場考試像是永無止境的洗禮。
那天我看學校放的月考榜,陸衍的名字跳到了我的前面。
真的好厲害。
我還聽說宋婷婷總是去找他,王陳青在 qq 上跟我講,他有天看到陸衍和宋婷婷一起走路,可是我越害怕是這樣,就越不敢找他。
他也沒找過我。
時光溜得飛快,高二沒有暑假,而升入高三第一次的就是分班考。
以後每月一次,按成績分班。
一瞬間又突然湧現了很多黑馬,我的成績卻一直在掉,班主任找我談過幾次,我自己知道其實我到頭了。
誰都會厭倦的,隻有一遍遍不斷刷題的日子,拿著試卷一次又一次刺激著自己的日子。
因著按成績分班,我又和陸衍在同一個班了。
我不想先找他,各種理由,源頭大概是他和宋婷婷的那些牽扯。
所以,我們就像兩個世界的人,我突然竭盡所能地回避著關於他的一切。
有一節體育課,班主任把我叫到了辦公室。
原因是數學考試,錯誤實在太多,再這樣下去,我很有可能掉出第一梯隊。
我挺漠然地應著,拿著卷子回到教室,大家都去上體育課,教室裡一個人也沒有,頭頂的電風扇還在呼啦啦地轉,窗外的光打碎在地上。
像是隻有我的世界。
所以,我突然覺得很失落。
我把卷子揉碎,甩進課桌裡,趴在桌子上,視線卻逐漸模糊。
溫熱的眼淚把衣袖沾湿,我才發現,我也會為了考得不好這件事而哭。
更糟糕的是,我聽到有人走過來的聲。
大概是那群男生解散後回教室拿籃球,我的座位靠後,其實趴著他們也不太能注意到,可就在這時,我又聽到陸衍的名字。
「陸哥,數學改出來了,你有沒有去看分?」
他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懶,磨磨唧唧的。
「啊?沒啊,我難道不是第一嗎?」
「……」
「你去死,真自戀。」
「打球打球,走吧,唉,我又要不及格……」
「又不及格?完了,下個月我要看不到你了……」
「彼此彼此啊,嘿……」
「……」
聲音漸遠,我等了會,才敢抬頭。
這一抬頭差點把我半個魂嚇沒。
陸衍的臉湊得挺近,像是在認真看我,我甚至能看見他瞳孔中倒映出的自己,肯定糗死了。
「……你幹嗎?」
「你哭了?」
他問的話,立馬讓我閉嘴。
特別是這個數學第一在我面前,我更覺得難受,特別這個人還和之前的白月光藕斷絲連著,我更覺得委屈,腮幫動了動,眼淚就止不住地流。
「阮林月,你哭什麼……等等……你別……」
他想找紙巾,沒找著,就過來想用指腹幫我擦掉眼淚,我把頭轉過去,不給他擦。
「阮林月,你哭得跟個花貓似的。」
「你嫌棄我了。」我聲音裡還粘著哭腔,辨音估計都挺費勁。
「對啊對啊,我可嫌棄你了,所以,乖……」
他終於在我桌上找到餐巾紙,託著我的下巴胡亂地擦,一點也不溫柔。
我朝著他狠狠吸鼻子。
他給我這樣子逗笑了。
「阮林月啊,我覺得,你一定是上天派來懲罰我的。」
「……」
「我沒讓你哄。」
「行行行,陸衍這人啊,就喜歡多管闲事,看到邊上有哭個停不住的小姑娘,就一定要!讓她開心!」
他看我的眼睛裡,有著閃耀的星辰。
就好像真的,所有的不開心,都會就此結束的。
「那你怎麼讓我開心?」我拽著他的袖子。
他湊近我,在我的耳邊,輕輕叫了聲:
「汪!」
「學『狗勾』能讓你開心嗎?」
「……」
「你哄三歲小孩吧。」
可就是這麼說,我嘴角還是忍不住上揚了點。
他趴在我面前,半邊臉埋在手臂裡,陪我側著頭看著窗外梧桐樹晃晃悠悠搖下的樹影。
突然我聽到他的聲音,很輕,像是一會就被風給吹走了。
「我爸不讓我來找你,你別聽那些人瞎說我和宋婷婷的關系,阮阮。」
16
今年寒假放得可晚,饒是這樣,還是讓人感到從瀕死般的壓迫之中逃了出來。
高三的上半年我過得不好。
我知道,我的狀態一直不好,偏偏這又到了最後的衝刺階段,成績一直上不去,有些東西如洪水般堵塞著我,我卻無從宣泄。
大年三十那晚,數學最後一道大題還在我面前,臺燈的光映照著玻璃,那裡的我眼神迷茫。
恍然想到去年這時候,陸衍就站在我家樓下,喊我去看煙花。
這時候,手機的提示音響起。
我本以為是廠家群發的新年祝福,可點開來看,卻是一張照片。
喧鬧而又霓虹的場所中,照片中的兩人擁抱在一起。
是陸衍和宋婷婷。
……
我把這張照片轉手發給了陸衍,不一會,我的手機鈴就響起。
可是一瞬間我又不想接了,我盯著那部手機在桌上震動,無法描述此時的感覺,隻是覺得,如果這世界上有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的話,那一定是陸衍。
手機鈴在不厭其煩地響,我突然覺得煩躁,狠狠抓起手機,就對著電話那頭吼著:
「你煩不煩啊!」
對面沉默了片刻,我聽到他的聲音,漫過電流,卻那麼清晰地讓我聽見。
「那是高一,我和宋婷婷……顧安給我們拍的。」
「……」
我抓著手機,卻覺得難過,那種沒來由的憤怒其實不隻是對於那張照片本身,是不甘著他曾被別人佔有,也是怨恨著自己的無能。
「認識你後,我就沒和她再有過這種接觸了。」
他的聲音依舊平穩,在認真地給我解釋,可我不想冷靜,不想理性,後來我才發現,我需要的是一個爆發口,發泄著我這半年來的所有委屈與焦躁。
「可你們還是有過那麼一段時光啊,你們是各自的初戀是嗎?那我呢?我是什麼啊,我就是個你陸衍找的替代品!」
「誰說你……」
「你別跟我說不!如果我不是和她長得像,你能看上我嗎?你能找上我嗎?你能在那天抱著我喊宋婷婷的名字嗎!」
「……」
「我就是介意啊!我就介意我跟她長得像不行嗎?」
「阮林月,阮林月……」
他喊我的名字,我的大腦一片空白,一時之間,電話中好像隻有我的喘息聲。
「你壓力太大了。」
他總是這麼一針見血。
眼前臺燈的影子晃晃悠悠,而窗外的煙花卻如往年一樣炸開,半晌,我把電話掛了。
躺倒在床上,抱著被子,突然哭地怎麼也止不住。
?
來年的開學,意味著高三最後的衝刺階段。
黑板上右上角的數字終於邊成了 100,班主任囑託我在百日誓師大會上代表文科班演講。
隻是站在臺上念稿子,我卻不知道我宣誓的意義,臺下灰丫丫的一片人,我的目光卻無論如何也聚焦不起。
誓師大會後,就是一輪又一輪的考試。
好像不知從何時起,就不再從題目中抬起頭。
隻是,陸衍每天早上都會給我帶一瓶牛奶。
我沒再跟他說過話,他好像也不介意,依舊我行我素,換著牌子給我帶,有的時候和朋友去小賣部,回來的時候就從口袋裡抓出把糖放在我桌子上。
他知道我大姨媽是什麼日子,那幾天我桌子前會突然出現一隻粉紅兔子的保溫杯,裡面是滾燙的紅糖姜茶。
我不想要他再對我好了。
可是我連把東西還回去跟他說話的勇氣都沒有。
高三的那段日子,實在是太激烈,太難熬了。
每個禮拜班級裡的位置都在換,我成績浮動也大,最差的一次直接掉到了二班。
知道成績的那天傍晚, 他陪我坐在臺階上,看著天邊那輪紅日一點點沒入城市的地平線。
我不知道他什麼時候來的,也不想說話, 怕自己嗓子一動會哭出來。而他正好也沒發聲,隻是默默跟我一起看著天邊的飛鳥, 遠方夕陽的殘紅,還有工廠排放的消失在雲間的白煙。
直到太陽落山,不知道哪來的小動物,發出響徹了整座城的鳴叫。
他站起來, 揉了揉我的腦袋,然後頭也不回地走了。
17
後來是高考。
考最後一門的時候, 突然下起了不小的雨,我寫完作文的最後一個字, 看到窗外豆大的雨點拼命往玻璃上砸著。
一切,都像被洗刷了一樣。
從考場走出來, 聽到有人興奮地喊叫,有人直接衝進雨幕,還有人當場表演撕書。
我突然發現我可沒帶傘。
不過, 陸衍手裡舉著把長傘,正在不遠處看我。
我直接朝著他反方向走,準備跨入雨簾來場透心涼心飛揚。
卻還是,被一把大傘罩住了。
陸衍全身都在雨幕之下,不一會, 短發湿透,他把頭發往後撩,依舊固執地把傘放在我的頭頂。
「你不願意跟我撐一把, 那這樣可以嗎?」
「……」
他的眼睛裡, 從不缺的就是遙不可及而璀璨著的星。
「阮林月,其實那天我們在古城碰到宋婷婷之後, 她就來找過我。」
「可是我突然發現, 她的白裙子不對,她的香水味也不對, 連她柔弱的語氣,我聽得腦袋都疼。」
「阮林月和宋婷婷一點也不一樣,你知道嗎, 把阮林月當宋婷婷真的挺難的。」
「那是我在和你喝完第十三杯奶茶的時候,反應過來的事。」
「我喜歡的是阮林月,不關宋婷婷什麼事兒。」
他看我,雨珠沾在他睫毛上,眼睛卻清澈而又明亮。
「所以, 阮林月能回到陸衍身邊來了嗎?」
與校慶熱熱鬧鬧的氛圍相比,文學社的活動室既偏僻又冷清。
「——」「拒絕我我就不讓你走。」
「……」
這人怎麼這麼幼稚。
我拉著他的衣領, 把他拉進了雨傘底下。
「你進來, 淋雨淋這麼久,要感冒的。」
「嗯。」
他被我拉著,借著這股勁突然湊近我, 眼睛又很坦蕩地盯著我,半晌,吻了上來。
——聽說一中考場有對小情侶考完試當場在教室外熱吻。
——其中一方還有個當教導主任的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