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輕語不知該如何解釋,半晌幹笑一聲:“沒事。”
簡慢聲回過味來,頓時羞惱:“我是名門閨秀!怎可能做出那種事!”
“說得好像誰不是名門閨秀一樣。”簡輕語說完,在她發火之前飛快地換了間屋子更衣,簡慢聲又氣又羞,偏偏拿她無可奈何,隻能隨她去了。
待她們換好衣裳進入湯泉時,周音兒已經獨自在裡頭玩了許久,看到她們後頓時皺起眉頭,霸道地指使:“你們兩個,去隔壁那個池子,別來擾了本小姐的清淨!”
簡輕語頓了頓,四下看了看隻有她們三人的湯池,還戴著面紗的眼睛笑眯眯:“我勸你最好規矩點。”
“怎麼?還想打我?”周音兒冷笑,“我哥可就在附近,你們敢嗎?”
“敢啊,在他跑來之前,我們兩個足夠淹死你了。”簡輕語挽起袖子。
眼看著她真要過來,周音兒頓時慫了,縮到角落裡恨恨地瞪著她們。然而她沒有老實太久,她的小姐妹便也來了,有了幫手的周音兒頓時囂張起來,各種陰陽怪氣地說話。
簡輕語蹙了蹙眉,一扭頭對上簡慢聲不耐煩的視線,兩人索性起身準備離開。
周音兒頓時叫小姐妹們攔住二人:“站住!”
“你還想怎樣?”簡輕語不悅回頭。
周音兒冷笑一聲:“上次踹我的事,你們想就這麼算了?”
“我們何時踹你了?”簡慢聲冷靜反問。
“死到臨頭你還嘴硬?!”周音兒氣得臉都紅了,說完不懷好意地笑了起來,“也是,沒有人證物證,確實無法定你們的罪。”
簡輕語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板著臉將簡慢聲攔在身後:“所以呢?”
“所以,你們不是想淹死我嗎?不如試試啊。”周音兒說完,立刻咬著牙撲上來,她的小姐妹們也是囂張慣的人,見狀也跟著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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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輕語拉著簡慢聲就跑,但還是被攔了下來,隻能咬著牙跟她們推搡,最後一群人都落進水裡,她的臉上不知被誰撓了一道,面紗掉落的同時突然火辣辣的疼起來。
“你敢抓她?!”簡慢聲看到簡輕語的臉後,眼眸猛地睜大,咬著牙抓住了周音兒的頭發,往水裡按了下去。
簡輕語再一次被她的潑辣嚇到,回過神後也趕緊對付其他人,湯泉裡頓時慘叫連連,外頭伺候的宮人聽到動靜,進來一看是這場面,頓時嚇得趕緊叫人,場面再次亂成一團。
一刻鍾後,小姑娘們穿著亂糟糟的衣裳,頂著雞窩一般的頭發,被帶到了湯泉之外。周勵文匆匆趕來,看到周音兒臉上的抓傷後頓時心疼不已,扯過周音兒厲聲問:“誰做的?!”
“我。”簡慢聲面無表情地上前。
周勵文愣了愣,有些不敢相信眼前頭發凌亂的姑娘是他的清冷未婚妻,好半天才憋出一句:“你、你為何要這麼做?”
“因為她先抓傷了我姐姐。”簡慢聲看向他。
第一次被喚姐姐的簡輕語愣了愣,回過神後站到她身邊:“沒錯,是她先動了手,慢聲才會還擊。”
周勵文看到簡輕語臉上比周音兒嚴重的血道子,和她唇角重新裂開、像是新傷一樣的口子,一時間說不出話來,最後還是氣不順地開口:“可你們比她年長……”
“周公子若非要說年紀,那你可比我跟慢聲大,怎麼也在這裡幫親不幫理起來了?”簡輕語蹙眉打斷。
周勵文再次噎了一下,隻得求助地看向簡慢聲,見她一言不發,頓時有些失望:“慢聲,你好歹也是音兒未來的嫂嫂……”
簡慢聲眼底閃過一絲嘲諷,拉著簡輕語便要離開,然而卻被打架的小姑娘之一攔住了:“不能走!你們今日若不道歉,我是不會讓你們走的!”
“沒錯,你們必須道歉!”其他小姑娘也湧了過來。
簡輕語視線在眾人臉上一一掃過:“是誰先動的手,你們心裡最清楚,要道歉也該你們道歉。”
“你有什麼證據可以證明是我們先動手?”周音兒立刻以其人之道還其人之身,說完眼底閃過一絲暢快。
周勵文立刻打圓場:“你們就道個歉吧,小事化了不好嗎?慢聲你最懂事,快勸勸你姐姐。”
簡輕語聽他又去逼迫簡慢聲,眼底閃過一絲煩躁,幹脆拉著簡慢聲要走,周音兒等人眼疾手快地攔住她們,場面頓時一觸即發,眼看著又要鬧起來。
宮人們趕緊去攔,混亂之中聽到一聲怒喝:“都住手!”
眾人同時一愣,看到趕來的錦衣衛後瞬間安靜了。
簡輕語也沒想會再次碰到陸遠,還是這種場景之下,她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陸遠的視線從眾人身上一一掃過,待看到她臉上的傷時停頓一瞬,卻也很快無事地轉開,仿佛她與其他人在他眼中,沒有半點不同。
簡輕語抿了抿唇,不經意間扯到了唇角的傷口,頓時疼得皺起眉頭。陸遠握著刀柄的手一緊,眼底一片晦色。
怒喝的李桓看到簡慢聲狼狽的樣子,盡管還在生她的氣,但依然憤怒了:“行宮之中天子腳下,誰敢聚眾鬧事!”
他這麼一吼,其他小姑娘都嚇呆了,周勵文趕緊上前道:“都是小姑娘之間鬧矛盾,不是什麼大事,我們這就散了。”
李桓本就厭惡他,聽到他的話更是黑了臉:“鬧矛盾?鬧矛盾能鬧出一身傷?你一個大男人,如何連群女人都勸不住?!”
周勵文也是自幼被捧慣了的,現下被當著眾人的面下了臉面,頓時也是尷尬得厲害,偏偏又不敢對錦衣衛發火,隻能幹笑著看向陸遠:“陸大人,你看此事……”
“李桓。”陸遠開口。
李桓立刻應聲。
“宮中鬧事,該何刑罰?”陸遠問。
李桓本以為他是要為簡家姐妹出氣,沒想到突然說了這麼一句,他愣了愣後趕緊回答:“輕則杖刑五十,重則處死。”
聽到他的話,有膽小點的立刻軟著膝蓋坐下,周音兒也開始慌了,周圍頓時一片哭聲。
周勵文表情僵硬:“陸大人,她、她們都是一群弱女子,哪受得了這種皮肉之苦。”
“周公子想代為受刑?”陸遠反問。
周勵文愣了愣,最後一咬牙:“實在不行,音兒的刑我代受了。”
“哥哥……”周音兒更咽。
李桓聞言,諷刺地看向簡慢聲,發現對方沒看自己後直接板起臉。
陸遠唇角勾起一點弧度:“國有國法,向來沒有代人受過的說法,周公子的好意,令妹怕是隻能心領了。”
說著話,其他錦衣衛便圍了上來,當真將所有姑娘都抓了起來,李桓見狀心一橫,先一步將簡家兩姐妹抓住,以免其他人唐突了她們。簡輕語原本還隻是心不在焉地站著,一看這架勢立刻恐慌,下意識地看向陸遠。
陸遠面無表情,隻是淡淡開口:“拖出去,打。”
簡輕語心下猛地一沉,意識到陸遠正做得出此事後,愈發恐慌起來。以錦衣衛的狠戾,別說是五十棍,就是十棍都足以要了她性命,她還無法怨恨陸遠,因為陸遠也非蓄意報復,以他平日的手段,這五十棍再正常不過。
是她要斷得幹淨,他自然不會再徇私。
簡輕語驀地想起昔日被血染紅的短街,攥著簡慢聲袖子的手愈發收緊,正當她愈發恐慌時,一道清越的聲音傳來:“不過是一點小事,何須如此陣仗。”
她聽出是誰,眼睛瞬間一亮,陸遠沒有錯過她眼底的期盼,握著刀柄的手猛地用力,指尖頓時白了一片,手背上突出明顯的青筋。
褚禎含笑走了過來,看到簡輕語臉上的傷後頓時蹙眉,抿著唇看向陸遠:“陸大人。”
“殿下,”陸遠垂下眼眸,掩蓋其間翻滾的陰鬱,“若是求情,還是算了,國有國法,卑職不能徇私。”
“陸大人公正無私,孤的確佩服,隻是這些姑娘犯的,說到底也隻是小錯,若就這麼受刑,怕是不大妥當,不如到父皇面前說上一二,請他老人家定奪如何?”褚禎無奈道。
真鬧到聖上面前,怕是隻會引起他發笑,杖刑自然也會不了了之。褚禎和陸遠都清楚這個結果,所以在說完這句話後,褚禎停頓一瞬,又給了臺階:“不過這點小事也不好打擾聖上,陸大人,不如這件事就這麼算了吧。”
陸遠沉默許久,最後面無表情地說了句:“下不為例。”
他一開口,其餘人連忙謝過,不出片刻便都跑了,陸遠轉身便走,李桓深深看了簡慢聲一眼,也跟著走了。他們一轉身,簡輕語就松一口氣,低著頭摸出面紗便要戴上。
“不可以,”褚禎忙攔住她,“你臉上還有傷,捂著會留疤。”
“多謝殿下救命之恩。”簡輕語感激地福身。
褚禎忙虛扶她一把,蹙著眉關心:“嚇壞了吧,隨我去見太醫,給你治一治臉上的傷……”
陸遠面無表情地往前走,明明走出一段距離了,卻依然能聽到他們若有似無的對話,李桓驚疑不定地跟著他,一時間鬧不明白這是什麼情況。
陸遠步伐越來越快,拐過一個拐角後握拳狠狠砸在了牆上,李桓失聲:“大人!”
陸遠收回手,陰鸷地盯著牆上的血印看了片刻,這才面無表情地離開。
第36章
湯泉之外, 褚禎蹙著眉頭,掏出錦帕遞給簡輕語:“你稍微清理一下傷口,孤帶你去看太醫。”
說完, 他停頓一瞬, 嘆了聲氣:“她們姑娘家家的,怎麼下手這麼狠,你唇角都裂了。”
簡輕語尷尬一笑, 扯到唇角的傷又皺起眉頭,一旁的簡慢聲聽到他熟稔的語氣, 眼底閃過一絲驚訝,卻也很快掩去。
“走吧,”褚禎蹙眉開口,“錢太醫現下應該在,他對外傷更為擅長。”
“不必這麼麻煩,我回去自己上些藥便好。”簡輕語忙拒絕。
褚禎聞言表情些許微妙:“女子容貌最為重要,還是讓太醫看看吧, 切莫自己胡亂……這是太醫職責所在,你若不肯讓他們醫治,他們便是失職了。”
“……這麼嚴格嗎?”簡輕語對宮裡的規矩並不熟悉,聞言遲疑地看向簡慢聲。
簡慢聲喉嚨動了動,半晌看著她臉上殷紅的傷口,抿了抿唇開口:“既然是殿下一片好意, 你還是去一趟吧。”
簡輕語點了點頭:“好吧, 那就去吧。”
“我陪著你。”簡慢聲忙道。
簡輕語應了一聲,姐妹二人便跟著褚禎去了行宮中臨時的太醫院, 她們到時,周音兒跟周勵文也在, 一個與國公府相熟的正在為周音兒診脈。
看到簡家兩姐妹同二皇子一同進來,周勵文兄妹眼底閃過一絲詫異,還未等回過神,太醫們便呼呼啦啦都湧了過去,就連給周音兒診脈的人也跑過去行禮,直接把周家兄妹晾下了。
周家是周貴妃和大皇子的母家,與二皇子一派私下裡向來都是泾渭分明劍拔弩張,但面上卻是關系親密。周音兒和周勵文對視一眼,便齊齊上前行了個禮。
簡輕語和簡慢聲跟在褚禎身後,這群人對著褚禎下跪,搞得好像對她們下跪一樣,尤其是周家兄妹也在這群人裡時。早知道他們也在,說什麼也不會來了,二人對視一眼,有了一樣的想法。
褚禎溫和地點了點頭:“都平身吧,錢太醫可在?”
“臣在。”一個胡子花白的老臣忙道。
褚禎往旁邊一讓,簡輕語暴露在眾人面前,他這才緩緩道:“勞煩錢太醫為簡大小姐醫治。”
“是。”錢太醫忙應一聲,微微直起身看向簡輕語,做了一個請的手勢,簡輕語既來之則安之,落落大方地跟著他去看傷了。
褚禎見她坐定,這才扭頭對簡慢聲道:“孤還有事,便不多留了。”再留未免會引有心人多想。
簡慢聲聽到他要走,頓時松一口氣:“恭送殿下。”
眾人也跟著恭送,褚禎又看了簡輕語一眼,這才抬腳朝外走去,一直到他走出好遠,眾人才直起身各自忙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