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能留下了嗎?”簡輕語眼巴巴地看著他。
陸遠沉默不語。
簡輕語咬著下唇,可憐兮兮地看著他。
“……別來這招,沒用。”陸遠不悅。
簡輕語不聽他的,依然裝可憐。
一刻鍾後,陸遠板著臉,到底還是妥協了:“那你乖一點,別亂跑。”
“嗯!”簡輕語立刻點頭。
陸遠眼底閃過一絲笑意,無奈地摸摸她的腦袋,簡輕語乖順地笑笑,想到什麼後又道:“季陽也是被我騙了,你能別不罰他嗎?”
“輕易被一個小姑娘騙了,不該罰?”陸遠反問。
簡輕語幹笑一聲,試著為季陽辯解:“其實也不能怪他,畢竟騙他的又不是普通小姑娘,連錦衣衛指揮使都上過她的當呢。”
“你還挺得意?”陸遠揚眉。
簡輕語趕緊順毛:“不敢不敢,小的隻是說說而已。”
陸遠這才放過她,隻是季陽就沒那麼好的運氣了,原本在大理寺盯著行刑,結果一半的時候突然想起馬車裡的簡輕語,又趕緊跑回城門口找人,然而人不見了、馬車也不見了。
他差點嚇死,又立刻去了陸府,見到簡輕語後沒等松一口氣,就被陸遠拖去練刀了,一練便是一下午,最後還是簡輕語以該用晚膳了為由,強行終止了這場單方面的毆打。
餐桌上,趁陸遠回屋更衣了,季陽哆嗦地指著簡輕語:“……你這個、你這個害人不淺的妖精!禍害!我認識你真是倒了八輩子霉了!”
“抱歉抱歉,都是我不好,”簡輕語親自為他盛粥,“你辛苦了,多吃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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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什麼吃!我被揍了兩個時辰,都是被你害的!”季陽怒氣衝衝。
話音未落,陸遠從內堂進來了,掃了他一眼後冷淡開口:“誰害的?”
“……我,我自己,我識人不清,我沒有腦子,大人您教訓得對,卑職日後定當小心謹慎。”季陽接過簡輕語遞來的粥,含淚吃了一口。
陸遠這才放過他,簡輕語趕緊拍了拍旁邊的椅子,示意他坐自己身邊,陸遠唇角浮起一點弧度,在她身側坐定了。
季陽見他心情還算不錯,趕緊問:“大人,您揍也揍了,這事兒是不是就算了?”
“下不為例。”陸遠開口。
季陽頓時又燦爛起來,將碗裡的粥一飲而盡,又抬頭看向簡輕語。簡輕語‘哦’了一聲,還未伸手去接,就聽到陸遠涼涼開口:“手沒用的話,可以剁了。”
季陽瞬間站起來,盛粥夾菜一氣呵成。簡輕語哭笑不得,幹脆給陸遠盛了一碗,陸遠這回倒是沒意見了。
季陽撇了撇嘴,正要繼續吃飯時,就聽到陸遠淡淡道:“你方才去了大理寺一趟,應該也知道了錦衣衛如今的處境,日後記住謹言慎行,切莫輕易與人起衝突。”
“……是。”季陽答應了,心裡還是不服氣,“大人,卑職不懂,您明明有從龍之功,為何聖上登基之後,不但沒有嘉獎您,反而還要苛責錦衣衛?”
想想今日去大理寺,那些人眼中或多或少的輕蔑,他真是從入職便沒有受過這樣的委屈。
“先皇在時,錦衣衛得罪了太多人,聖上登基後便收到了許多彈劾的奏折,為了安撫朝臣百姓,對錦衣衛下手也不奇怪。”陸遠神色冷淡,似乎早就猜到了。
季陽皺眉:“那咱們日後就得夾著尾巴做人了?”
“倒也不必,隻是短時間內,難以再像先皇在時那般,”陸遠看向他,“你且安分些,不要再像以前那般爭強好勝。”
“知道了……”季陽喪著臉答應。
待一頓飯結束,季陽便離開了,簡輕語挽著陸遠的胳膊,兩人在花園裡散步,誰也沒有開口說話。
不知過了多久,陸遠打破沉默:“還在想我飯桌上說的話?”
“嗯。”簡輕語點頭。
陸遠安撫地握住她的手:“不必擔心,我說過,能應付。”
“萬一應付不了呢?”簡輕語蹙眉,“萬一聖上接到更多彈劾奏折,一怒之下動了殺心怎麼辦?畢竟錦衣衛以前……是挺缺德的,估計他做皇子時,也不怎麼喜歡你們。”
“原來在你心裡,我就隻是缺德?”陸遠好笑,見她還想再說什麼,便將她攏進懷中,“放心,做皇子和做皇帝是兩碼事,沒人不喜歡鋒利的刀,隻是不喜歡被刀尖對著。”
當成為持刀的人,又如何會討厭手中利器。
簡輕語大約明白他的意思,抿了抿唇後抱緊了他。
這一晚之後,陸遠越來越忙,每次到家已是深夜,簡輕語每次想熬夜等著,最後都抵不過困意提前睡去,等再次醒來時已是天亮,陸遠也就離開了。
整整三日,她都沒見著陸遠,隻能去找季陽打聽近來的狀況。
從季陽口中,她得知錦衣衛又被聖上罵了,如今的地位連禁軍都不如,仿佛人人都可以踩上一腳,鮮衣怒馬的少年郎哪裡受過這種氣,即便被陸遠叮囑再三,還是同人起了幾次爭執,結果便是有人被陸遠親自逐出錦衣衛,剩下的也都捱了罰,如今都如喪家之犬一般。
然而即便如此,還是被人彈劾了,陸遠這幾日便一直在為此事留在宮中。
“這次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隻是起爭執的是個文臣,那群酸儒向來抱團,一聽自己人被打了,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便直接跑去告狀了,真是卑鄙,”季陽憤憤,“聖上也是,隻關了咱們的人,卻隻字不提那個文臣。”
簡輕語嘆氣:“如今朝局不穩,聖上要籠絡人心,自然柿子隻能挑軟的捏,不過應該也隻是做個樣子,過兩日就放出來了。”
“不可能吧?”季陽遲疑。
簡輕語笑笑:“若那群文臣沒有抱團彈劾,應該是不可能的,可既然這般做了,聖上即便有心罰錦衣衛,也不會再罰,否則叫那群文臣嘗了甜頭,日後豈不是要次次都用此招清除異黨了?”
“你說得也有道理。”季陽皺著眉頭點了點頭。
簡輕語看他一眼,又安撫了他兩句,季陽眉間的褶皺總算沒那麼深了,轉身離開時,突然想起自己今日來的原因:“啊,大人讓我同你說一聲,他今晚或許能早些回來,你若是想同他一起吃晚膳,便等上一個時辰,若是一個時辰後還未回,你便自己用膳。”
“真的呀?”簡輕語眼睛晶亮,看到他點頭後頓時笑眯眯,“那我現在就去廚房,叫廚子多做兩道他喜歡的菜。”
說著話,便往後廚走去。
另一邊,皇宮中。
褚禎看完一份奏折,含笑看向身側的陸遠:“站了一下午,可是累了?”
“回聖上的話,卑職不累。”陸遠垂眸抱拳。
褚禎笑笑,正要再說什麼,一個黃門走了進來,直接在桌前跪下:“給聖上請安。”
“叫你查的事可都查妥了?”褚禎隨手又拿了一份奏折。
黃門忙應聲:“已經查過了,孫大人與錦衣衛的爭執,的確是因為孫大人先出言不遜。”
陸遠頓了一下,這才正眼看向黃門,黃門被他看得一縮,幹笑一聲將頭低得更深。
褚禎聞言唇角上揚,扭頭對陸遠道:“既然不是什麼大事,待會兒你去大理寺,將那幾個錦衣衛帶走吧,關了這麼久,想來也得到教訓了。”
“多謝聖上。”陸遠垂下眼眸。
褚禎臉上笑意不減,將黃門叫過來對陸遠介紹:“對了,這是朕身邊打小伺候的宮人來喜,辦事還算妥當,你近來事忙,那些做不完的差事,朕打算叫他去做,你覺得如何?”
“卑職不敢有異議,隻是朝中有律例,太監不得幹政,叫他去做,會不會略有不妥?”陸遠不緊不慢地開口。
“無妨,朕打算在宮中設東廠,廠務由來喜負責,日後與錦衣衛共同分擔差事,至於律例……不過是跑個腿的活計,也算不上政務,”褚禎看他一眼,“自然,你若覺得不妥,不設也無妨。”
“卑職不敢,一切皆由聖上做主。”陸遠語氣平靜,握刀的手卻暴起了青筋。
褚禎失笑:“你沒意見便好。”
說完,他起身走到門口,抬頭看向逐漸暗下來的天空。陸遠抬腳跟了過去,剛在他身後站穩,便聽到他緩緩開口:“大皇子的餘黨,都清算得如何了?”
“回聖上的話,已經快結束了。”陸遠回答。
褚禎點了點頭:“你辦事,朕一向放心。”
“多謝聖上。”
兩個人突然沉默下來,誰也沒有再說話。
天色漸漸晚了,隨著越來越多的宮燈亮起,陸遠的眉頭也漸漸蹙了起來。本以為今日能早些回去,才讓季陽跟她說的,結果沒想到還是拖到了現在。
也幸好隻讓她等一個時辰,不至於太久。陸遠微微放下心時,褚禎突然開口:“她回京之後,便一直在你的宅子裡住著?”
陸遠眼底閃過一道暗色,面上卻沒有顯露半分:“回聖上的話,是。”
“到底還是個未出閣的姑娘,成日住你那兒算怎麼回事,”褚禎回頭,不認同地看向他,“待會兒朕叫寧昌侯去接她回家,你也回去知會她一聲吧。”
陸遠頓了頓,一時間沒有開口。
“讓她先回去,等過了這陣子,朕親自為你們賜婚。”褚禎又道。
陸遠這才看向他,與他對視片刻後低下頭:“是。”
褚禎抿了抿唇,突然轉身離開了。
陸遠見狀,正要跟上去,便聽到他淡淡開口:“回去吧。”
“是。”陸遠停下腳步。
褚禎離開後,陸遠便也要出宮,隻是還未走出殿門,方才唯唯諾諾的黃門便湊了過來,笑眯眯地同陸遠說話:“陸大人,日後咱們就是同僚了,你可要多多關照咱家呀。”
“同僚,”陸遠眼底閃過一絲輕蔑,“你也配?”
黃門愣了一下,頓時臉色難看:“咱家配不配可不是你陸大人說得算的,一切還是要聽聖上的。”
陸遠輕嗤一聲,轉身便往外走,黃門氣得呼吸都顫了,直到他走遠了才敢大聲罵了一句:“什麼東西!”
臨近夏日,方才還蒙蒙亮的天兒,眨眼便徹底黑了下來。
因為今日之事,陸遠一路上都氣壓極低,直到回了家,看到簡輕語在昏黃的燭光下等他,他的表情才算好一些,隻是一想到她馬上便要離開,心情又沒那麼好了。
“不是跟你說了,一個時辰等不到我,便不必再等了嗎?”陸遠進屋時,看到她瞬間亮起的眼眸,唇角便克制不住地上揚。
簡輕語忙迎上來:“我點心吃多了,不大餓,便繼續等了。”
陸遠抬手,將她扶到桌邊坐下:“今日話話可有打擾你?”
“沒有,他很乖。”簡輕語笑眯眯道。
陸遠點了點頭:“那就好。”
“你餓壞了吧,我特意叫廚房多做了幾道菜,你快嘗嘗。”簡輕語說著,便開始給他夾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