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遠冷淡地看著他:“滾。”
“你……”那人伸手便要揍人,卻在對上陸遠冷峻的眼神後生生打了一個哆嗦,接著沒滋沒味地離開了。
陸遠神色淡淡,回頭看向還在愣神的簡輕語:“若真想殺他,就該換個武器。”
簡輕語回神,心悸不已地道謝:“多謝公子。”
是真的要道謝,若方才她動手傷了人,不僅要受罰,還可能引起老鸨的警惕,日後就算想死怕也是死不了了。
陸遠垂眸盯著她看,簡輕語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正要說些什麼時,老鸨就跑了過來,喜滋滋的模樣一看就是事情辦成了,簡輕語眼睛一亮,正要上前,陸遠便掏出一個荷包,直接砸到了老鸨懷裡。
“今晚我要了。”他冷淡開口。
簡輕語:“……”
老鸨愣了一下,沒想到還有來搶人的,幹笑一聲正要拒絕,可掂量掂量荷包的分量,一時間又猶豫起來。而在她猶豫的功夫,陸遠已經拎起簡輕語離開了。
“你放開我……”簡輕語急了,“我我今晚已經定了別人,你找別人吧!”
“你確定?”陸遠看了老鸨一眼。
簡輕語皺起眉頭,一抬頭就看到老鸨跑去跟那位客人道歉了,再見那位客人,雖然有些惋惜,但也沒有強求。
她心下一涼,直接被帶進了陸遠的隔間。
當陸遠把簡輕語帶回來時,季陽和周騎都愣了,直到陸遠將簾子拉上,隔間徹底變成了封閉的廂房,二人才猛地回過神來,叫了幾個姑娘進來喝酒。
廂房裡一時熱鬧起來,而陸遠將簡輕語丟到角落後便沒有再理會了,簡輕語一個人縮在椅子上,看著他旁邊的兩個男人同姑娘們喝酒,心裡又是厭惡又是著急。
鎮裡的大集明日就會結束,到時候南來北往的商人都會離開,她先前選好的人也可能會離開,那她就真的沒有希望脫離這個鬼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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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輕語咬著唇安靜坐著,許久之後見眾人似乎沒往自己這邊看,頓了頓後小心翼翼地挪出了廂房,然後朝著方才的隔間狂奔而去。
然而隔間裡已經沒有人了。
她看著滿桌狼藉,一時間有些失神。
“不出所料,他應該已經上樓了。”身後傳來冷淡的聲音。
簡輕語心裡一驚,怔愣地回過頭:“培……之。”
這是陸遠在床以外的地方,第一次聽她喚自己的名字,隻覺得心上仿佛有一頭夜鹿,撞得五髒六腑都跟著疼,而他對疼痛全盤接收,然後平靜地將她打量一遍:“你想利用他離開這裡。”
簡輕語愣了愣,臉色刷地白了。
第74章 前塵5
“知道第一次露面一身素衣, 借此推測誰更容易心軟,再從這些人裡找個涉世不深又好拿捏的, 提高成功的可能性,說起來也算聰明,”陸遠平靜地看著她愈發蒼白的臉,不帶情緒的點評,“可惜選錯了人,若還想用這個計劃,我勸你最好換個人選。”
簡輕語怔怔地看著他, 一句話也說不出口,陸遠看到她眼底的恐懼, 突然生出一分厭煩, 蹙著眉頭轉身便要離開。
“為何要換人選?”簡輕語突然問。
陸遠停下腳步,側目看向她:“因為那個男人, 喜歡施虐。”
簡輕語愣了一下, 眼底閃過一絲不解。
陸遠頓了頓:“你不懂?”
“不懂。”她沒聽懂是哪兩個字。
陸遠轉回身, 眯起長眸盯著她看了片刻:“老鸨沒教你這些?”
“……該教嗎?”簡輕語問完頓了一下, “你告訴我是哪兩個字,我或許就明白了。”
陸遠見她一臉好奇,突然生出一分惡意,於是玩味地朝她招手:“過來,我帶你去看。”
簡輕語不明所以,但還是跟了上去。雖然這個男人總給她一種危險的感覺, 可她又莫名地信任他, 至少比這樓裡的所有人都信任。
……難道是因為他是自己第一個男人?一想到這種可能,簡輕語便一陣惡寒。
“抖什麼?”陸遠斜睨她。
簡輕語幹笑一聲:“沒什麼。”
說罷便低下頭,一副做賊心虛的模樣。
陸遠也沒有追問, 領著她朝樓上走去。
花月樓一共五層,每往上一層廂房便貴出一倍,同樣的環境也更加安靜,等走到第四層的時候,周圍已經沒什麼聲音了。
簡輕語心不在焉地聽著兩人的腳步聲,一時沒注意到前方的樓梯,險些朝地上摔去,幸好陸遠眼疾手快,直接將人攬進了懷裡。
溫軟的身子撞了過來,陸遠蹙了一下眉,待她站穩後不悅開口:“沒長眼睛?”
“……一時大意,”簡輕語幹巴巴說完,對著他討好一笑,“公子,你力氣真大。”
陸遠:“……”
那晚喝了太多酒的簡輕語,顯然忘了自己先前也誇過某人的力氣大,不知這話落在某人耳中,別有一番不同的意思。
簡輕語見陸遠突然沉默,疑惑地看向他:“公子?”
陸遠回神,神色清冷地往樓上走:“家中做鏢局生意,自然力氣大。”
“公子是鏢師啊,真厲害。”簡輕語不走心地誇一句,將此事敷衍過去後松了一口氣。
兩個人很快走到了五樓,眼看著就往前晚住過的廂房去了,簡輕語突然心生緊張,覺得這人不安好心,而自己也太過草率。
正當她要忍不住問他是不是騙自己進房時,突然聽到前方一聲慘叫,她心下一驚,茫然地抬起頭。
陸遠腳下沒停,徑直朝盡頭的廂房去了,簡輕語愣神之後跟了過去,越靠近廂房便聽到越多的哭聲,漸漸地她突然覺得這哭聲很耳熟,電光火石之間她猛然想起,昨日清晨她回寢房時,便有一個渾身是傷的小姑娘就是這麼哭的。
她頓時頭皮發麻,一時間不敢上前,而陸遠嫌她磨蹭,直接攬著她的腰走到廂房角落,將窗子開出一條小縫。
“……你怎麼知道這裡能開?”簡輕語遲疑。
陸遠頓了一下:“常客。”自然是夜裡搜查時來過。
簡輕語聞言頓時心生鄙夷,正要說些什麼,便又聽到一聲慘叫,她哆嗦一下看向屋裡,隻看到那個她覺得好拿捏的男人,此刻像條公狗一樣哈赤哈赤地喘,手裡的鞭子不斷甩向被綁起來的小姑娘。
隻一瞬間,她便明白陸遠所說的‘施虐’是哪兩個字了,一時間臉色蒼白得厲害。
“看到了嗎?這便是施虐,你能做到忍著疼痛和羞辱博他歡心?”陸遠在她耳邊低聲問,“若真能做到,或許他真會帶走你。”
簡輕語不自覺攥緊了手中碎瓷,半晌突然抬頭,陸遠饒有興致地欣賞她的恐懼,想看她會如何反應。
然而簡輕語沒有任何反應,隻是突然抓住他的衣袖哀求:“你、你有沒有辦法,把那個姑娘救出來?”
陸遠怔了一瞬,回過神後嘲道:“自身難保,還有空管別人的闲事?”
“她看起來年歲還小,若是生在尋常人家……”簡輕語聲音顫得說不下去了,半晌苦澀搖頭,“你說得對,自身難保,有什麼資格管別人的闲事。”
說完,她低落地轉身離開,陸遠蹙起眉頭,盯著她絕望的背影看了許久,接著低頭看向自己被她抓過的袖子,隻見原本幹淨的袖子上沾染一抹血跡,紅得扎眼。
一瞬之後,走廊裡突然傳出一道破風的聲響,下一瞬屋裡的人應聲倒下,直接昏死過去,被綁著的小姑娘先是一愣,接著開始大聲呼救。陸遠面無表情地離開,將所有爛攤子丟在了身後。
待他回到廂房時,簡輕語已經在之前的椅子上坐下了,臉色蒼白的模樣沒有半點活力,似乎已經萌生了死志。
陸遠蹙了蹙眉,心裡突然生出一股不悅,他到主位坐下,抬眸看向角落裡的人:“過來,陪我飲酒。”
話音未落,季陽和周騎便對視一眼,忍著好奇繼續談笑風生。
簡輕語略微回神,靜了靜後到陸遠身旁坐下。
“已經解決了。”陸遠沒頭沒尾地說了句。
簡輕語不大明白,疑惑地看向他。
陸遠卻沒興趣多說了,斜了她一眼自己斟酒。
簡輕語安靜地坐在他旁邊,不斟酒也不聊天,就差將‘心不在焉’四個字寫在臉上了,然而陸遠沒有表露不滿,便無人敢說她什麼。
她還沉浸在方才的事裡,繼而想到大集一旦結束,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鎮子便沒什麼外人了,即便鎮裡的富戶想為她贖身,老鸨怕也舍不得她這棵搖錢樹,她想走的話,就得等下次大集。
而等的時候,勢必要接客。
她雖不在意貞潔,可也不代表能叫人肆意侮辱,若要靠輾轉在男人堆兒裡才能苟活,倒不如今日便死了得好。
這般想著,她的死意愈發堅定,甚至一刻也不想活了,而她的碎瓷片剛才不小心掉了,所以……
簡輕語的視線落在盛了下酒菜的盤子上,深吸一口氣後起身去端,與此同時季陽與姑娘的聊天聲傳了過來——
“是啊,我們在江南做鏢局的,這次打算護送一批貨去京都……”
話音未落,簡輕語便高高舉起了盤子,所有人的視線都聚了過來。
京都……
京都!!!
這些人是江南來的,如今要去一趟京都……也就是說,若能跟著他們離開,不僅能直接到京都,還不必怕自己淪落青樓的事被發現,畢竟他們是江南人士,即便將來她逃跑了,也不可能在偌大的京都城找到她!
簡輕語的腦子急速轉動,隻一瞬便將舉起的盤子端到了陸遠面前,面不改色地討好:“培之,吃菜。”
陸遠:“……”
其他人:“……”
廂房裡詭異地沉默下來,不知過了多久,季陽不可思議地看向簡輕語:“你叫他什麼?!”
“培之啊,有什麼問題嗎?”簡輕語懵懂地反問。
有什麼問題?當然有大問題!那可是聖上欽賜的名字!這世上除了聖上無人敢如此稱呼他家大人,她一個小小青樓女,竟然敢直呼他家大人的表字?!
季陽睜大眼睛,張嘴就要斥責,然而話還沒說出口,就被周騎喂了一嘴炒雞蛋,噎得他差點背過氣去。
“沒問題。”周騎溫和開口。
簡輕語頓了頓,疑惑地看了季陽一眼。雖然知道不應該出現這種想法,可她剛才有一瞬間……真的覺得他好像惡婆婆啊。
廂房裡短暫的安靜後,很快又再次熱鬧起來,簡輕語還在偷瞄季陽,瞄著瞄著覺得不太對,一回頭便對上了陸遠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