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間被關的一名中年女人,見狀就趕緊伸手,把王四娘丟掉的饅頭撿了過去,她當即就大口啃起來。再看這女人自己的吃食,是一碗黑綠色的東西,正是官給牢飯。
如果沒有這魚片粥,崔桃今天的晚飯也會是那一碗東西。
說句不好聽的話,狗拉的粑粑看起來都比那碗飯來得美觀。這哪裡是供飯,分明是搞謀殺!
張穩婆見崔桃把一碗粥喝得幹淨,放心了些。
“你身子太虛,明早上我再給你熬點羊肉粥送過來。”
張穩婆倒不是有多心疼崔桃,不過是韓推官指望著她明日在堂上招供,如今她負責看顧崔桃,這差事自然不能辦砸了。至於粥錢,回頭報到公賬上,府衙自會補給她。
崔桃禮貌道了謝,心裡也很清楚她之所以會這麼受照顧,都是為了讓她明天在公堂上可以好好招供,不至於暈倒。可她能招供什麼?她什麼都不知道。
夜深了,崔桃依舊在牢房內打坐調理身體。
身體是革命的本錢,是實施一切社會活動的前提,沒有好的身體,不管想幹什麼都是空談,包括品嘗美食這件重要的事。
王四娘已經睡得打鼾,她似乎要翻身,結果身子一動就疼醒了。
醒來後的王四娘見崔桃還在那打坐,怎麼都憋不住之前壓下去的怒火,便罵起來。
“你個賤蹄子,居然敢陷害我!等老娘傷好了,看我不扒了你的皮,弄死你!”
王四娘罵完後見崔桃居然沒理自己,譏笑一聲。
“你是不是以為你供出真兇,不是殺人犯了,就能出獄,所以不用怕我了?呵,你可知道老娘真正的身份是誰?
今兒不怕告訴你,就算你出去了,老娘照樣可以讓寨子裡的兄弟們收拾你。他們最喜歡你這種細皮嫩肉的小娘子了,卻不怎麼會憐香惜玉,不出三日,他們保證會把你弄爛了哈哈……”
崔桃吞吐吸納了兩個時辰,引靈氣蘊養五髒六腑,虛浮的身體終於有了一絲通暢的舒適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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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緩緩地呼出一口氣,結束打坐,聽到那邊的王四娘仍舊在羞辱她。
看來是打輕了。
“你……你怎麼能……我到底哪裡惹到你了……別欺負我……求你了!”崔桃顫著嗓音,帶著哭腔,一邊低聲求饒著,一邊走向王四娘。
牢房昏暗,過道隻留一盞油燈,距離還比較遠,附近的幾間牢房都看不太清她們這間的情況。
王四娘因為挨了板子,隻能面朝下趴著,這會兒沒特意抬頭,所以沒有注意到崔桃的異常動作。
她聽到崔桃的求饒聲,得意不已,故意翹起腳示意崔桃。
“給我跪下賠罪,滾過來舔腳!舔幹淨了,老娘再考慮考慮是否放過你!”
“嗚嗚……”崔桃哽咽著,仿佛因為王四娘的話覺得受辱所以哭起來。
下一刻,崔桃便利落地抬腳,照著王四娘傷勢最重的臀尖用力踩下去。
“嗷——”
女人殺豬般的叫聲貫徹整個牢房。
“你——”王四娘怎麼都沒有想到崔桃居然敢踹他,她疼得要罵她,沒來得及把話說完,猛地又被對方踩一腳。
“啊——”她疼得再尖叫一聲。
“啊——”
“啊——”
“啊啊啊……”
王四娘慘叫聲伴隨著崔桃下腳的節奏,此起彼伏。
她疼哭了。
牢裡的犯人們都被吵醒了,不禁抱怨起來。
當值的獄卒李才,急忙趕過來斥問怎麼回事兒。
“她踹我!”
王四娘疼得渾身顫抖,眼淚直流,迫不及待地去跟李才告狀。
但當王四娘轉頭看向崔桃時,卻發現崔桃此刻正柔弱地癱倒在自己的腳邊,伏地抽泣,那樣子好像是她剛挨了踹似得。
“王四娘,你又欺負她!孫牢頭剛警告你什麼了,十杖打輕了是不是!”李才怒斥。
“不是,我沒踹她,是她踹我,她在裝!”王四娘也不傻,趕緊把整個臉露出來,對李才辯解,“你看我都疼成什麼樣兒了,滿臉眼淚都疼出來了!不然我無緣無故作什麼要哭成這樣?”
李才狐疑地看向崔桃。
隻見崔桃戰戰兢兢地垂著腦袋,對王四娘恭敬道:“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敢了,我真不敢了!下次我一定很小心地給你揉腳,但舔……我真的做不到。”
李才便問附近牢房裡的幾名女犯目擊的情況。女犯們都表示,牢裡太黑她們沒看清,不過她們都聽到王四娘在欺負辱罵崔桃,崔桃則一直在求饒。
李才這下算是弄明白了,定是這王四娘在羞辱崔氏,嫌崔氏沒伺候好她,便發火去踹她,卻忘了自己剛挨打,故而扯動了傷口才疼得掉眼淚。這王四娘竟想憑滿臉淚水,就想誣陷崔氏欺負她,真真心壞得很!
“王四娘,你居然敢蒙騙我們,當我們傻是不是?你等著,明兒我就讓孫牢頭再賞你二十板子!”李才怒指著王四娘的鼻尖罵道。
王四娘氣得肺都快炸了,但如今眾口一詞,都說她欺負人,她能怎麼辦?越解釋越惹李才生氣。她隻能再一次忍氣吞聲,憋屈著。
李才走後,牢房內又恢復了安靜,大家隨後都睡了。
王四娘憋氣了會兒後,也迷迷糊糊要睡著了。突然,她被人捅了一下肩膀。
王四娘睜眼就看見崔桃那張放大的臉,她嚇了一跳,正要罵,想起自己之前兩次被崔桃算計的事,又不敢隨便出聲了。
“你、你、你要幹什麼?”王四娘防備地瞪著崔桃。
“提前跟你道個歉,對不住了!”
第3章
王四娘以為崔桃要故技重施,心裡做好準備,打算跟她拼了。然而崔桃在說完話後就轉身走了,回她的角落裡繼續打坐。
王四娘狐疑地看著崔桃,正好跟崔桃四目相對,對方眼睛亮晶晶地盯著她,倏地露出一抹詭異的笑。
王四娘瞬間嚇得渾身冷汗,發現自己竟真有些害怕這賤蹄子,一定是因為她現在受傷處於劣勢的緣故。
說起來這賤蹄子今天怎麼突然厲害了?她從進大牢後,一直死氣沉沉的,任憑別人搓圓揉扁都不吭一聲。今天卻突然會使壞了,又陰險又惡毒,甚至都壞過她了。
若說崔桃以前那樣子,王四娘還真不信崔桃是殺人犯,盡管崔桃把罪認給下了。可如今這副樣子的崔桃,王四娘是真信她會殺人,可偏偏現在她翻供不肯認罪了。
王四娘想著想著就困倦了,打了哈欠,再去瞧一眼崔桃,發現她竟在盯著自己!王四娘被嚇著了,總覺得崔桃會趁她熟睡的時候把她掐死。賤蹄子變得太陰險了,完全料不準她的路數。
王四娘這一整夜困得不行,頻繁頭點地,也不敢睡。終於艱難地熬到天明,等到衙役押解崔桃上堂,她這才松了口氣,踏實地睡了。
崔桃從被帶出大牢開始,就腳下虛浮,身子搖晃,時常用手捂著頭。
衙役李遠看一眼崔桃,覺覺得她有點怪。
至公堂上,崔桃向韓琦下跪行禮後,就呆呆地看著前方地面,有些恍惚。
韓琦敲響驚堂木,令崔桃如實交代真兇的一切。
“他……他……”崔桃話難說全,似乎想說什麼卻說不出來,焦急地不停抓頭,“我怎麼想不起來了……為什麼想不起來了……”
韓琦靜盯著崔桃的表現,暫且沒有表態,似乎在觀察崔桃身上的破綻。半晌後,見崔桃抓頭抓得兇狠,薅掉了不少頭發,臉也憋得通紅,韓琦才使眼色給張穩婆。
張穩婆見崔桃此狀,心中就已有了猜測,查過看崔桃的情況後,便向韓琦回稟:“像是頭部遭受暴力,腦髓震動,氣機逆亂,致使頭暈、記憶遺失。”
張穩婆隨即將昨晚牢房發生的情況告知韓琦,“那時她便有頭疼的症狀。”
偏這麼巧,昨日暈,今日又失憶?
韓琦再度審視一眼崔桃,對張穩婆道:“既然當時並無大礙,為何至今早會有異常?”
張穩婆沉吟了片刻,也給不了韓琦確準答案。
這時候衙役李遠站出來,向韓琦稟告道:“屬下兄弟李才昨晚正在女牢當值。今早屬下聽他提起,昨晚崔氏遭同牢王氏欺辱過兩次。”
“還有一次?”張穩婆驚訝嘆,馬上對韓琦解釋道,“崔氏本就頭部受擊,已有損傷,後傷上加傷,勢必會更嚴重,今有此狀便不奇怪了。”
崔桃聽到張穩婆的話後,知道自己這次穩過關了,渾身放松下來。經典問題還得用經典辦法,沒什麼比‘裝失憶’更能完美解決‘我什麼都不知道’的情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