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時崔桃倒要看看,崔家裡是哪一位‘能人’在對她下手。
呂公弼也覺得當年的事又在暗中操縱,他的‘怪癖’怕就是從這個人口中傳出,崔家絕對有內部人在算計崔桃。但令人頗覺得匪夷所思的是,崔桃隻是閨閣中再普通不過的女子,平日裡再‘壞’,最多也不過是使女兒家的笑性子,招惹不了什麼大是非。為何要遭人如此記恨,非把她擄出崔家?
崔桃:“崔家人太多了,不好排查,僅憑現狀推測不出是誰。你也不必多想了,等小蝦米釣出它,我們自然就知道了。”
呂公弼發現作為當事者的崔桃,竟比他看得更開。明明自己被害到如今這落魄的境地,卻沒有一絲一毫的憤怒,完全在冷靜的分析,妥善用人,審時度勢。難道這就是失憶的好處?
呂公弼聽了崔桃的建議,沒有去見崔枝。
崔桃則花了一晚上的時間,對崔枝進行了表演強化訓練。崔桃就像個拍戲的導演一樣,讓崔枝背了無數遍臺詞,演繹無數遍‘炫耀自己能從宰相夫人那裡受到寵愛’的得意勁兒。
崔枝總是演不好,便總是被崔桃喊‘卡’。
崔枝所有醜陋的老底兒都被崔桃掀了個底兒掉,頗覺得丟臉,無地自容,有那麼一瞬間真的想過要不吊死算了。死了就不用害怕了,什麼都不知道了。不然這些事如果被崔桃或呂公弼捅到崔家長輩那裡,沉塘都不夠她贖罪的。
不過好在,崔桃在聽她坦白的真相之後,竟然沒有憤怒地責罵過她一句。而是對她恩威並施,如果她能全盤按照崔桃的吩咐去做,將崔桃要找的人引出來,算清楚過去的賬。那她過去犯下所有的錯,還有她有怪癖的事,崔桃都可以跟她一筆勾銷,不跟她計較。這正是支撐崔枝努力學習演戲的動力了。
“你感情不到位啊,詞兒也磕磕巴巴,背得不夠流利。你好生想想,你被宰相夫人特別關照了,是何等榮幸的事,是令多少人豔羨的事兒?說出每一個字都要充滿愉悅,但作為大家閨秀,你不能缺少羞澀的婉約感,也要表達出壓抑不住快要噴薄而出的興奮,說到精彩的部分,要飛眉,眼中有神採。”
崔桃現場給崔枝做了示範。
崔枝訝異地看著自己手上滿篇的內容,發現崔桃一字竟不錯地都給說了出來,可她隻是隨手一寫,根本就沒有特意背過。還有她演的那種我被寵愛了的炫耀勁兒,特別真實,有一瞬間她竟真以為崔桃被宰相夫人看上了、喜歡上了。
“我沒有寫到的地方,你也要自己琢磨,找準定位,編好細節。當人問起的時候,你必須做到對答如流,沒有破綻。比如我問你個問題,你既然這麼討夫人喜歡,這兩日常伴夫人身邊,那夫人平日都愛吃些什麼?”
崔枝從進了宰相府,就隻因為打招呼,見過宰相夫人一面,根本不知道宰相夫人的飲食喜好。
“嗯,江瑤炸肚,潤兔?”崔枝試著回答道。
崔桃立刻問崔枝,宰相夫人多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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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約跟我娘差不多。”崔枝恍然大悟地點點頭,“對,這些都是我愛吃的。我該說紫蘇、豆腐、肉羹之類的菜,對不對?”
“總算沒白教你。”
崔桃應承之後,繼續囑咐崔枝。
“再有重要的一點,提到二表兄的時候,你一定要含羞,不許露出一絲絲害怕或恐懼的樣子。更要委婉地告訴他們,宰相夫人常在你面前贊美二表兄。”
崔枝一聽崔桃提起呂公弼,就不禁瑟縮起脖子,又聽她有意安排別人誤會她跟呂公弼可能結緣,就更害怕了,嚇得渾身發抖,竟忍不住哭了,眼淚哗哗掉。
“七姐,這個——我、我真不行。一想到寶臣表哥的臉,我說話能做到不抖就謝天謝地了。”
崔枝真的特別怕呂公弼,雖然現在崔桃也知道了她的秘密,但比起崔桃,她真的更怕呂公弼。一想起呂公弼,崔枝的腦子裡就會布滿呂公弼那充滿嘲諷的陰冷的眼睛,密密麻麻不停覆蓋她的腦海,讓她恐懼發抖,不寒而慄,如墜地獄。
崔枝求崔桃繞過她這一步,她真的做不到。
“是誰說對不起我,跟我作保證,不管我要你做什麼,隻要能贖罪,你都會為我做?”崔桃反問。
崔枝委屈地垂頭,不敢再抱怨了,努力按照崔桃說的去做。但事實真如崔枝所言的那樣,一扯到呂公弼,她就渾身戰慄,破綻百出。
崔桃無奈之下,嘆了口氣,“這樣吧,你換個人。也別特意去叫他的字寶臣,隻喊他表兄,把他想象成你別的表兄。”
崔枝在崔桃的引導下,稍微好了點,可還是有點不自然,哭喪著臉道:“但我真的做不到心悅我表兄啊,他是個大胖子,人還黑,鼻子扁得跟蒜頭一樣。”
“那幾換個好看點的。”崔桃繼續提議。
“我表兄就沒有好看的。”崔枝還是一臉喪氣。
像崔枝這樣的表演新手,一定要幫她找感同身受的現實聯系,才能讓她表現得真實自然。
崔桃沉默了下,突然想到了一人,對崔枝道:“韓稚圭!用他的臉,夠好看了吧?”
崔枝怔了下,然後低下了頭,抿著嘴角點了點頭。
“對,就這樣。”崔桃讓崔枝記住剛才那種感覺,回頭叫表哥的時候,可勁兒地去想韓琦那張臉就行。
“七姐,我這樣是不是不太好?若是被韓推官知道了,那我豈不是又多了一個能被人抓著的把柄。”崔枝尷尬道。
“這要算把柄,滿汴京能抓出一堆來。”仰慕韓琦的女子那可太多了,崔桃早前就聽李遠提過,韓琦家的門檻真被踏破了兩個。
至東方泛起了紅霞,崔桃伸了伸懶腰,終於結束了她對崔枝的授課,離開了宰相府。
趕在大牢放早飯的時候,崔桃打著哈欠回歸到大牢。
萍兒和王四娘都正在吃飯,看見崔桃回來了,還以為她因三獄卒毒死的事兒被審問了一晚上。萍兒默不作聲繼續吃飯。王四娘卻停下來了,問候崔桃情況如何。
“審完了,但下毒害我的人不太好找,完全沒頭緒。”崔桃禁不住又打了一個哈欠。
“是天機閣的殺手。”這時,萍兒突然出聲,扭頭看向崔桃,“你的仇人應該是僱了他家的殺手。”
崔桃和王四娘同時把目光投向萍兒。
“如何曉得是天機閣的人,你又沒見過送飯的人!”王四娘嘲笑萍兒瞎說話。
“我是沒見過,但我見過昨晚那些裝飯菜的盤子底下有紅梅,起初隻覺得哪裡不對,卻說不出來。得知毒死了人,我才想起來那是天機閣使毒聖手紅姑殺人的特色標記。天機閣麾下殺手眾多,有時候來生意了,不夠搶,便有幾名殺手共搶一單生意的情況。所以殺手在殺人的時候,都會留下自己特殊的印記,以便於區分到底是誰下手成功了。”
崔桃打量萍兒一眼,“為何會跟我說這些?”
“因為幫你就是在幫我自己。”
萍兒話音剛落,那廂孫牢頭便走了過來。
孫牢頭邊打開牢門,邊大聲宣告萍兒和崔桃的刑期結束了,可以釋放她們出獄。
崔桃瞧孫牢頭那副一本正經兒的樣兒,深以為他在表演方面的天賦勝過崔枝太多。
“你們這麼快都被放了?”王四娘詫異不已,驚得一下子從地上蹦起來,問崔桃,“你……你不是死囚麼?”
萍兒是小罪名,被放了不稀奇,崔桃曾經可是死罪!
“跟她一樣,我提供了重要線索助官府破案,所以被赦罪了。”崔桃嘴上這樣說,心裡卻唏噓:假的。
“那那那我也提供重要線索了,要不是我供出鬼槐寨的位置,衙門哪能那麼容易剿滅?”王四娘當即就坐在地上,拍大腿哇哇哭,叫著鬧起來,喊著不公平。也不知她哪來這麼好的嗓門,喊聲幾乎可以把屋頂的瓦片震得粉碎。
孫牢頭呵斥她閉嘴,她也不聽。偏就巧了,包拯乘馬車剛好從大牢前路過,便聽見牢內傳出尖銳的女聲在喊冤。
於是,半個時辰後,御街上多了三名衣著平平無奇,但各具其特色的江湖女子。
一位貌美如玉,渾身都透著說不出的機靈可人勁兒;一位溫柔楚楚,如風中荷花,一顰一笑都能柔到人心裡去;一位肩扛大刀,粗魯地用袖子擦了擦鼻子,身壯貌醜卻有胸,故才能勉強判斷出這一位也是女子。
第27章
“喂, 我們去哪兒?”王四娘揚起下巴,大聲地問萍兒。
萍兒幽怨地瞪一眼王四娘, 很不滿王四娘對她的態度, 但她知道自己若跟王四娘這個潑婦吵起來,隻會更倒霉,所以還是回答了她的話。
“我師父有一好友,江湖人稱望月先生,人就住在汴京城外。他是個消息靈通的人,應該會知道天機閣的線索。”
“那還等什麼, 去啊!”王四娘腦袋一晃, 帶領大家往前走。
“可我並不知他具體住在哪兒。”萍兒聲音轉小,緩緩地垂下眼眸,頗有幾分可憐樣兒。
崔桃打量一眼萍兒新換的這身秋香色的衣裳,感慨果然還是白色更適合她的風格。
“娘的, 你就不能把話一口氣說完!”
王四娘都走出好幾步遠了,又得扛著大刀罵罵咧咧地回來。
“話說得跟放屁一樣, 莫不是你為了跑出來,故意編瞎話诓開封府呢?”
萍兒氣得又怨瞪一眼王四娘,“我是真的不知道, 不過城東有個二林茶鋪, 那裡是江湖人常去的地方, 我們去那裡打聽一下或許就知道了。”
“好啊。”一聽到去茶鋪, 崔桃就想到肯定會有點心吃, 立刻甜甜地笑起來。
在王二林茶鋪走的時候, 王四娘湊到崔桃身邊,小聲問她近來跟在韓琦身邊做事,發生什麼沒有。
“每天都發生。”崔桃總結道。
王四娘瞪大眼,湊得離崔桃更近些:“我瞧著韓推官身量不咋壯實,想不到這麼厲害?一晚上幾次?”
“每天都有發生事情,死人、驗屍、查案、尋兇、找線索……”崔桃指了指王四娘的鼻尖,警告王四娘不準再想歪。
王四娘學著萍兒那般,給崔桃一個幽怨的眼神兒,怪她沒勁兒。
“你瞧瞧你長得多可人啊,哪個男人見了能抗住?你怎麼就不知道好好利用你這張臉,讓他真把你給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