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六娘。”韓琦淡淡道,沒有給出選擇的理由。
晏居厚再問呂公弼。
從崔桃踏進這個房間內,呂公弼的心思從來都沒在別的事情上。他不關心誰贏,但如果讓他選的話,他當然要選扈二娘,和崔桃的選擇對立的那一個。並且他很希望扈二娘可以贏,好讓崔桃知道她選擇錯了,她錯了……
崔桃再吃了兩塊點心後,立刻伸長脖子,再刺為蕭六娘吶喊加油。
這會兒扈二娘的短板已經暴露出來了,因為對峙時間過長,她前期衝勁兒太猛,撲空次數過多,至現在後勁兒不足,已顯出體力不支,開始動作遲緩。六娘铆足了勁兒,一把抱住扈二娘的腰,當即就將扈二娘摔倒了!
扈二娘掙扎幾次,終力不從心,徹底敗給了蕭六娘。
“贏了!”崔桃開心地對韓琦道,“我們贏了!”
呂公弼聽這話,蹙了下眉,隨即警惕地看向韓琦。韓琦倒未理會崔桃,正在斂眸飲茶。呂公弼這才稍微松了口氣,細想來又覺得自己的剛剛突然冒出的想法可笑。崔桃如今是戴罪之身,即便被赦免可在開封府自由出走,可她終究是囚犯,韓琦那般姿容的人物,豈可能會著眼在於一個女囚身上。
“贏了好像也沒獎賞。”崔桃失落道,她才意識到剛剛在打賭的時候,沒有說明賭資是什麼。
“願賭服輸,這個送你。”晏居厚將自己手上的檀木手串撸下來遞給崔桃,“此乃承德高僧所贈之物,可——”
“這種東西你還是自留合宜。”呂公弼道。
串乃貼身佩戴之物,豈能隨便送與女子,盡管現在晏居厚並不知道崔桃是女子。
“怎麼送人就不行了?”晏居厚不解呂公弼為何這樣說話。
“二哥不是此意,他的意思此為高僧贈給晏兄之物,必有護佑之用,不宜轉贈他人。”呂公孺忙從中調和道。
晏居厚想想好像也有道理,便琢磨著自己還有什麼東西了送。
趙禎則看向了自己腰間的玉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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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居厚隨後也看向了自己腰間的玉佩——
呂公弼緊緊蹙眉盯著他們,似還要發言阻攔。
呂公孺生怕場面不可收拾,忙道:“不如問問崔七郎想要什麼,要什麼贈什麼,才最合她心思不是?”
隨即呂公孺就哀求地看向崔桃,請她一定要慎重回答,可別再出什麼意外,鬧什麼情況了。
“不過隨口一句感慨,不必當真,真不用。”崔桃客氣道。
經過這一番折騰後,晏居厚偏偏一定要給崔桃什麼才行,“崔七郎不必客氣,喜歡什麼便說,隻要我的一定奉上。”
“錢。”崔桃仿佛就等著晏居厚說這句話,立刻就回答了,“一人十貫便好,小賭怡情。”
晏居厚怔了下,笑著應承好。
於是崔桃就多了四十貫錢,由韓琦派人幫忙送回開封府。
等晏居厚、呂倆兄弟離開後,趙禎便問韓琦,呂公弼今日是何緣故。
韓琦便把三年前崔桃‘離家出走’的情況跟趙禎簡單講述了一遍。
“原來是舊情難忘,隻可惜當年陰差陽錯,終究散了良緣,如今難續了。”
若是可以的話,趙禎倒是很想幫他們牽紅線。可縱然他是皇帝,也要遵規矩守禮儀,並非什麼事都能他一言令下便可成了。以崔桃現在的身份情況,跟呂公弼之間絕無可能。他若是伸手牽了紅線,呂夷簡便要第一個翹著胡子鬧朝堂了,御史罵他的本子怕是也要堆成如牆一般高。
“她如今是戴罪之身,以當年的身份再尋姻緣,絕無可能。但讓若以囚犯的身份,尋個普通人屈就,著實委屈了她,她自己怕是也難甘心。倒是如今在你們開封府領事做正合適,棄了男女情愛,隻為朝廷效力,倒也算是壞事變好事了。”
趙禎知道崔桃的能耐,他覺得這般奇女子被困在後宅,所長無所伸展,著實可惜。如今因戴罪之身,走將功贖罪之路,反倒剛好能將她所長展現出來。所謂塞翁失馬焉知非福,瞧她如今活得自在,於她而言,應該也算是‘福’了。
韓琦點點頭,附和了趙禎的話。
“難得官家會對一名罪女如此掛心。”
“朕惜才。”趙禎拍了拍韓琦的肩膀,囑咐他這開封府乃京畿之要處,其治下的東京城絕不能出任何差池。有能人輔佐,及時維護京畿安定,破解所有危及朝廷的陰謀,非常重要。
……
次日一大早,崔桃便去了集市,拿著她昨天打賭賺來的錢,買了新的床榻、衣櫃、桌案、文房四寶以及躺椅,還添置了香爐。崔桃自己挑選了幾味香料,調配出一個好聞的方子,放在香爐裡點燃,不一會兒,淡淡的香味兒就將她房間裡的陳舊味兒驅散了幹淨。
崔桃還置辦了一個超軟的褥子,以後睡覺再也不用嫌棄的板床硬了,床上還掛上了色澤清爽的碧紗。另外還置辦了高幾,放了兩盆開得正好的普通蘭花,又在院中置兩口缸,養了碗蓮和小金魚。
躺椅就放在樹下,闲暇的時候就可以躺在上面休息乘涼。
崔桃布置好這一切之後,覺得有點乏了,幹脆躺在躺椅上面閉目養神,聞著院子裡盛開的小野花所散發的的淡淡馨香,迷迷糊糊險些快睡著了。直到廚房裡飄出焖豬蹄的香味兒,崔桃抽了抽鼻子,閉著眼坐起身,睜開眼後,卻看見韓琦站在院中央往她屋裡看。
“何時來得?”崔桃忙起身,略迎接了一下韓琦。
韓琦隔著敞開屋門,便能看見屋子被重新布置了,“賬從府衙走。”
“太好了!”公家肯花錢,那她自然就可以省下來攢私房錢了。
韓琦也聞到了小廚房飄來的香味,不解地問崔桃:“一大早兒便吃肉?”
“吃肉要趁早,身體比牛好。”崔桃贈給韓琦一個她自編的順口溜。
崔桃這才想起來問韓琦此來找她有何事。一般這麼早的時候,韓琦都會有公務要忙,哪有時間會特意抽空來這看她。
韓琦將一卷精制羊皮包裹的一套銀針遞給了崔桃,告訴她這是皇帝對她的賞賜,希望她得以善用,忠心效力於開封府。
崔桃接過銀針打開來看,果然是好東西,當即便是謝恩道謝。對於昨夜的事,崔桃一句沒提。
韓琦便想起趙禎的囑咐來,他竟還想在崔桃跟前隱瞞身份,不欲讓崔桃知道他是皇帝。
可韓琦總覺得,崔桃早就知道了皇帝的身份,但看破沒說破。不過既然皇帝囑咐了不能戳穿他的身份,韓琦也不會去違背聖意特意去問崔桃,隨他們互相怎麼樣以為,反正跟他沒幹系。
“崔娘子,你真的不用再像以前那樣坐大牢了?”王四娘和萍兒匆匆趕過來,看見院外真的沒有了衙役,隔很遠就跟崔桃喊話起來
倆人衝進院兒這才發現韓琦也在,偏巧了剛才從院外的角度往裡看,隻能看見崔桃站在樹下在平視前方,王四娘和萍兒還以為崔桃兀自站在院裡冥思什麼。
崔桃打量來人四手空空,驚訝地問她們怎麼又來了,而且居然沒有給她帶吃的來。
“之前不是說會買最好的吃食過來看我麼?”崔桃質問。
王四娘尷尬地撓撓頭,看一眼萍兒,然後對崔桃道:“我倆出獄了之後,才意識到有多難。鬼槐寨沒了,我無親無故也沒有兄弟了,根本沒有熟悉的人可以去投奔。本想著萍兒比我強些,靠著她先過段日子。誰知她支支吾吾半天,跟我說了一籮筐的廢話,我最後才回過味兒來,其實她比我也好不了哪兒去!我倆便餓著肚子在京內闲逛,四處尋找合適落腳地的地方,然後就到了福田院。 ”
但在福田院也不能白吃白住,她們就被安排去幹活。萍兒被派去織布,結果一匹布沒織出來,倒是把織布機給弄壞了,還哭哭啼啼喊冤枉,說跟她沒關系。鬧得管事嫌煩又頭疼,就把萍兒給打發走了。
王四娘則被安排去了廚房,專門負責劈柴打水,這兩樣活兒王四娘可以做,並且幹得很麻溜。
“你居然沒被打發出來?”崔桃驚訝問王四娘。
萍兒嗤笑,當即就撸起王四娘的袖子,將她胳膊上的淤青亮給崔桃瞧。
“她還不如我呢,在廚房幹活的時候忍不住偷吃。偏記吃不記打,三天在廚房偷吃了八次,挨揍了十次!”萍兒最後無奈地聳了聳肩,意在告訴崔桃王四娘自然也被打發了出來。
“所以你倆今兒不僅不是來給我送飯的,還要來跟我討飯?”崔桃若有所悟地進行總結。
王四娘和萍兒不約而同地對崔桃點了點頭。
崔桃:“滾!”
倆人卻不走,一個抹淚嚶嚶委屈地哭起來;另一個跪地上,直接抱住了崔桃的大腿,求她以後照應著她。
“大女子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我既然答應了要給崔娘子洗豬肚大腸,就不能食言,我王四娘今日來便是要兌現承諾的!”
“咱們到底是在一起共患難的人了,難道你忍心見我們的窘狀,絲毫不施以援手麼?”萍兒哭唧唧地問。
“忍心啊,倆麻煩,誰不忍心誰傻!”崔桃幹脆道,毫無同情心。
倆人無法,轉而將目光投向韓琦,齊刷刷對韓琦下跪磕頭,求韓琦幫忙求求情,可憐可憐她們。她們不僅身無分文,在外真的沒有什麼可投奔的人了。
“因為出賣武林消息給官府,背叛了師門,沒臉再面對以前相識的那些江湖人了。不僅不敢去找她們,更怕他們找我來算賬呢。”萍兒哭個不停,意在跟韓琦發牢騷,她當初就是因為協助開封府,才會落得如此窘迫的境地。
“正好這院內缺丫鬟粗使,你二人便留在這伺候崔娘子。”韓琦倒是‘大方’,一口應下了二人的要求。
崔桃震驚地看向他:“韓推官這是何意?嫌我日子太悠闲?”
“是怕你日子悠闲不了,給你找了幫手。屍房那邊剛進了十具燒焦的屍體等著你勘驗,你一人可行?”韓琦反問崔桃道。
驗屍可是個苦力活兒,挪動屍體的時候很費體力,一天兩三具尚可,十具,還是燒焦的——
崔桃馬上招呼萍兒和王四娘一個住東廂房一個住西廂房。
說到死人,崔桃又想起一件大事來,“杏花巷的卷宗昨日我看過了,我懷疑那裡可能還會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