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讓我看到他身上有傷,我就用比這十倍厲害的……給你們治病。記住,是治病,可不是用刑!誰叫我好心腸,總是喜歡大發慈悲呢!”
崔桃等著那嗷嗷大叫的絡腮胡男子求饒應了,她才將銀針扒下來。
“我刺的這兩個穴位通筋脈,專治肩周疼痛,不信你活動一下,是不是覺得肩膀比之前舒坦了些?”
絡腮胡男子活動了下兩條胳膊,本意是想看看自己的胳膊是不是真廢了,要是廢了的話,他一定要喊冤告狀,罵這小娘子歹毒濫用私刑。可他動了之後發現,他的肩膀好像真的松快了不少?但剛才那股疼勁兒,他可不想再有第二次。哪有治病的過程比病本身還疼的!
絡腮胡男子看向崔桃的時候,見她對自己挑了下眉。當下明白其暗意威脅,論起玩兒陰的,他竟鬥不過官府裡一個小娘子!但鬥不過就是鬥不過,隻得伏低做小,賠笑著請崔桃放心。
“以後大家都記住了,這朱二牛我也罩著了!誰敢欺負他,就是欺負我!”絡腮胡男子喊完話之後,笑著詢問崔桃可還滿意。
崔桃看都不看他一眼,提著食盒便走了。
孫牢頭略送了送崔桃,禁不住笑嘆:“也就隻有崔娘子能降服那個猢狲。”
崔桃聽孫牢頭這話,曉得那個絡腮胡男子有點故事,便問他犯了什麼案。
“是個攔路打劫的,帶著幾個兄弟在各官道上神出鬼沒。原本劫一下就換個地方,誰都抓不著他。誰知他竟狂傲上了,覺得自己有多了不起,月前竟蠢得單槍匹馬跑到王員外家裡去。你說他一個人就是再厲害,還能對付得了人家王員外家幾十名護院不成?結果就被人打了後瓢兒,暈死過去,然後就被送了大牢裡來了。”孫牢頭嗤笑道。
“他在什麼時候打劫,白天還是晚上?”崔桃再問。
“好像是正吃晌飯的時候,翻了牆頭進去,找準了一個衣著富貴的中年男子,以為就是王員外,便給劫了。豈料那人卻不是王員外,是管家!”孫牢頭越說越覺得好笑。
崔桃思量了下,對孫牢頭道:“人還是看緊了些,我看他有點怪,不一定安分。”
“崔娘子說著了,他這人就沒安分過,我們自是會看緊了他。”孫牢頭應承道,另外還不忘告訴崔桃,朱二牛那邊請他放心,他們也會幫忙照看些。
崔桃道謝之後,便告辭回到荒院後。
王四娘立刻過來迎崔桃,“韓推官剛剛來了,見你不在,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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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說了有什麼事?”崔桃問。
王四娘搖頭。見崔桃轉身要去找韓琦,王四娘忙告訴她,韓推官人已經離開開封府了。
崔桃:“那應該是沒急事。”若真有急事的話,韓琦自然會派人到大牢那邊找她。
崔桃也無所謂了,便沐浴更衣,準備睡覺。
熄了燈後,崔桃慣例閉目打坐,約有半個多時辰之後,她突然感覺窗外有人。
崔桃立刻下床穿鞋,就在這時一個箭矢戳破了窗紙,射在了地上,窗外的人轉身就跑
箭矢上插著一張紙。
崔桃撿起箭矢,便立刻追蹤那個人影去。
那人影大概沒有想到崔桃會反應這麼快,居然不用穿衣,也不看紙條,就直接跟緊了他?
他很熟悉開封府的環境,七拐八彎地跑,很想找機會貓在什麼地方,奈何崔桃不給他藏身的機會。最後跑到了屍房和雜物房附近,因為這地方隱蔽漆黑,他終於得了機會藏身,貓著一動不動了。
開封府的屍房一到夜裡,總有一種陰森森的氛圍,屍房邊上放雜物房的院子也是堆砌了不少物件。
崔桃雖然以前住過雜物房,但這院子裡堆積東西經常換樣兒。比如她之前住在這的時候,大半個院子還空著,現在院東堆了很多破舊的桌椅,院西有旌旗,一些木箱、木架和木板,甚至還有幾口鐵鍋。
開封府轄下的軍巡鋪有的時候會查抄一些亂擺攤的商戶,這些東西應該就是他們近來巡邏時查抄回來堆在這裡的。
是雜物房還是屍房,如果要二選一進入,那麼人一旦藏在另一個地方,就給他徹底逃跑的機會了。
崔桃從地上撿了一根折斷了桌腿兒,閉著眼睛,靠站在雜物房和屍房兩院子相交接的牆邊,一動不動。
半個時辰後,雜物房的院裡那邊傳來咔噠一聲響。
崔桃還是沒動,因為這聲音聽起來像是丟了石子之類的東西發出的響聲,很可能是對方在試探,故意聲東擊西。
果然,不一會兒,屍房那邊有樹葉輕微的響聲,隨即崔桃感受到了屍房那邊有腳步聲,並且漸漸靠近院門口。
崔桃舉起手裡的斷凳腿兒就朝聲音傳來的方向砸去,“啊”的一聲尖叫,有東西應聲倒地。
崔桃衝了過去,當即把人踩在了腳底下。
“我倒要看看你是誰。”
崔桃把人揪起來,見這人要做咬牙的動作,立刻踩了這人腳背一下,隨後踢襠,害得此人疼得張嘴大叫。崔桃便狠狠捏住此人的下巴,用剛剛的斷凳腿兒卡住了此人的嘴。
屍房傳出的動靜,引來了巡邏衙役的注意,大家挑著燈籠跑過來瞧是怎麼回事。崔桃這才看清此人的臉,她竟然還認識,正是當初‘崔九娘’送毒飯案件裡幸存活下來的獄卒孔林。那個聲稱他不得不巡邏離開,才僥幸逃過一劫的獄卒。
“居然是你。”
崔桃讓衙役從屍房取來竹镊,檢查孔林的嘴裡是否有毒物,一般的死士都會在執行任務的時候在嘴中藏毒,以備不時之需。
崔桃用竹镊搜查了半天,沒發現後槽牙牙縫之類的地方固定什麼蠟丸之類的異物。
“毒呢?”崔桃問。
“嗚嗚嗚——”孔林嘴裡還被塞著個凳腿兒,不方便說話。
“毒呢?”崔桃又問一遍。
孔林含淚地猛搖頭,表示根本沒有什麼毒。
崔桃這才松開捏他下巴的手,把凳腿兒撤了出來。
孔林的嘴終於可以正常閉合了,卻兩腮疼得要命,害得他眼淚又哗哗往下流。
事發之後,便有人去急忙通知韓琦了。
崔桃讓人先把孔林綁好,等他嘴巴緩緩勁兒栽說話。她則取下箭矢上的紙條。
老地方見。
紙條上隻寫了這四個字。
崔桃質問孔林老地方是哪兒,孔林驚恐地搖搖頭,這會兒他下嘴唇還在發抖著,仍舊不太能說得出話來。
韓琦這時候匆匆趕來,他在路上已經知道了前情,在見到崔桃之後,直接問她查出什麼沒有。
崔桃把紙條遞給韓琦,然後李才給孔林揉一揉兩腮,好讓他盡快可以說話。
孔林嗚嗚地大哭,跪地給崔桃和韓琦賠罪。
“小人該死,小人不該鬼迷心竅貪圖東西,跑去偷偷給崔娘子傳信。”
崔桃這會兒也反應過來,孔林應該不是死士,而是被臨時收買的。
“那你剛才咬什麼牙?”崔桃不滿地抱怨道,害她多搞出一套防御手段。
“我……我害怕。”孔林小聲哭唧唧地說道。
“那還是不夠害怕,夠怕的話,便不敢去找我了。”崔桃用手裡的斷凳腿兒戳了戳孔林臉,問他是誰使錢賄賂他,讓他這麼傳消息。
“我沒見過這個人,我娘病重,要參湯才能吊命。德昌藥鋪的掌櫃的跟我說,有人要我幫忙辦這樁事,十斤人參都不成問題。他還跟我說,這就是個老朋友遞個消息,沒什麼大事兒。我本是猶豫不願做,可看紙條上寫著老地方見,確實像是崔娘子的老朋友在找她,說不定還是辦一樁好事呢。再說我娘的病實在等不得了,我就答應了下來。”孔林的兩腮終於好了些,便將所知的所有情況都老實交代了。
衙役當即將德昌藥鋪的掌櫃押來。掌櫃交代確有一名二十多歲的婦人花十貫錢,求他幫忙做這件事。
“她說她是孔大郎的老朋友,因怕他不接受自己救濟,才想了這麼一招,好讓孔大郎心安理得地拿走人參。”掌櫃口稱的孔大郎正是孔林,還表示說那十斤人參就在他藥房存著,等著孔林去拿。
不論是孔林還是德昌藥鋪的掌櫃,都是揣著明白裝糊塗,他們肯定都知道這其中有蹊蹺,但為了貪而選擇騙自己相信那個破綻百出的‘理由’。
“人參就拿著吧,總不能便宜了那人。”崔桃對孔林道。
孔林愣了愣,沒想到崔桃會對自己說出這樣的話,哭得更兇,連連磕頭表示自己錯了。
“諒你為孝,今日之事便暫且記上,不與你計較,先回家好生伺候你母親去。至於這開封府,以後卻是不能再踏入半步了。”韓琦對孔林道。
孔林連連磕頭謝恩,他自是知道自己這事兒被發現,肯定好不了。卻沒想到韓推官和崔娘子都大度地體諒他,心裡更覺得愧疚,哭著連連磕頭無數次,才肯告退。
“傳話那人竟不知崔娘子失憶了?卻不知這老地方指的是哪兒?”王釗摩挲著下巴,不解地發出疑問。
“城隍廟,”韓琦突然出言,看向崔桃,“試試。”
崔桃點了下頭。
記得韓綜曾經說過,她被他安置在鄧州老宅的時候,曾收到過一封信說城隍廟見。所以老地方確實有可能是城隍廟,如果不是那就不是了,反正他們也不知道別的地方。
崔桃隨即就一個人挑著燈籠前往城隍廟。暗中自有韓琦派的人跟蹤保護,同時通往城隍廟的各街道巷子,韓琦都提前派了人馬埋伏。若真有人從城隍廟離開,便是插翅難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