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正門。”崔桃道。
這時鄧氏打發去通報的人跑回來了,對鄧氏附耳嘀咕了一句。
鄧氏聽了也不意外,隻是再打量崔桃的眼神有一種看笑話架勢,但面上還是保持著禮貌性疏離的微笑:“七娘您看,這老夫人也發話了,不能走正門,不合規矩!”
崔沅和崔溪聽到這話後都覺得尷尬起來,正要再勸崔桃,就見她從袖中取出兩塊牌子來,遞到崔溪跟前。
“煩勞五哥幫忙把這個呈給祖母瞧,並傳一句話,我是帶著太後囑咐來的。”崔桃是跟崔溪小聲囑咐這話,鄧氏等家僕離得遠些,倒沒聽太清。
崔溪一見這倆牌子就覺得不簡單,再聽崔桃這話,立刻來了精神,這就捧著兩牌子去了。
花廳之內,崔老太太聽說崔桃的要求後,倒真被氣著了。
這會兒方覺得這丫頭回來真如崔茂所言那般,是故意來找茬的,哪有這樣沒規矩的?
崔茂趕緊在旁感慨崔老太太冤枉他,之前竟不聽他的提議,禁不住又念叨一遍崔桃如何不規矩不聽話,不能給她臉,便是大方允她進了崔家的門,也得趁機好生教她規矩。
崔老太太瞪一眼崔茂:“你倒是有能耐說我了,她是誰的女兒?是我的麼?便是教不好,也是你們當父母的錯!”
崔茂訕訕地閉嘴。
一旁的小馬氏緊抓著帕子卻不甘心,這走正門的要求確實聽起來有點過分了,像是在故意胡鬧。可她女兒就是胡鬧怎麼了?她受了那麼多苦!她要是真想鬧,她就跟她一塊鬧,反正在崔家這日子她算是過夠了!
這時崔溪急忙忙跑進門,給崔老太太呈上兩個牌子。
崔老太太見過玉牌和開封府腰牌之後,臉色凝重,一聽崔溪說崔桃是帶著劉太後的囑咐來,慌忙站起身。忙命人趕緊去開正門,大家也要一起相迎才是。
原本在屋子裡或嘲諷或冷眼瞧熱鬧的眾人,這會兒都恍然了。當然最沒臉的還屬崔茂,他瞧了眼老太太手裡的那倆牌子,但沒看太清。隻知道那玉牌瞧著貴重,而另一塊其像是開封府的腰牌,可牌子背面怎麼看著有那麼多字兒?
正門前的鄧氏等人沒等來笑話,卻等來了氣派的正門大開,崔老太太等人親自來迎崔桃的盛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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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下鄧氏等家僕萬萬不敢小瞧這位離家三年的崔七娘子了。厲害,太厲害了!這到底是怎麼做到的?她剛剛好像隻拿了什麼小東西給崔五郎,竟然就能把局勢扭轉成這般?
眾人跟在崔老太太的身後,好奇地張望著,隨即就看見穿著碧色上襦長裙、容色秀麗的崔桃,身後帶著一壯醜一瘦美兩名女子,落落大方地行至崔老太太跟前。
崔桃半點不出錯地行了見禮,喊了聲“婆婆”。
崔老太太驚訝地打量崔桃,忙伸手拉住了她的胳膊,“好孩子,快讓祖母來瞧瞧你,變樣了,卻是更漂亮標致了。你這混賬離家三年,可還知我還掛記你呢?”
崔老太太說著就哭起來,眾女眷忙跟著附和。
小馬氏一直直勾勾地盯著崔桃,等崔桃從崔老太太懷裡出來的時候,她便更咽著喚了一聲‘桃兒’。
“阿娘。”崔桃通過觀察,精準地判斷出了崔老太太和小馬氏的身份。
“哎——哎!”小馬氏激動地抱住崔桃,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她卻是什麼話都沒說,因有想說的話太多,一刻反而不知該先說哪一句。
隨後在眾人的勸慰下,大家移步到了花廳。
崔老太太先問起崔桃這腰牌怎麼寫了這麼多職務。
眾人一聽都圍上來看,又聽崔桃說此物為官家特意御賜給她,更覺得了不得。即便是之前有瞧不起崔桃的人,這會兒都不禁在心裡泛著酸水,感慨她命好,居然能同時得太後和皇帝的賞賜。難怪她要回來了,這是回來顯擺了。
崔老太太倒是真心高興崔桃能掙來這麼多榮耀,連連贊嘆她出息,眾人當然要跟著崔老太太的話附和。
才不過片刻的工夫,崔桃覺得自己好像聽遍了這世上所有好聽的贊美之言了。
因兒子們是時候去衙門當值,崔老太太忙給崔桃先介紹了五房所有人,
崔茂趁機也要跟著兄弟們走,卻被崔老太太叫住了,要他今日請假。
“為何?”好不容易有正當理由可以撤離,崔茂當然不願意留下。如今他也算是瞧得明明白白了,崔桃這是帶著‘依仗’有備而來,是要拿喬來壓他了。
“沒聽桃兒說有太後的囑咐?你這般走了,可是不大不敬。”崔老太太讓崔茂必須留下。
崔茂無可奈何,卻還是不想留太久,就問囑咐是什麼,他聽了再走。
“前兩次為了去汴京尋她,我已經請了兩次假,卻不便再多了。”
“爹爹可以走,太後的囑咐卻不是說給爹爹的。”崔桃對崔茂笑了笑。
崔茂反而更加警惕,覺得崔桃這笑不懷好意。這會兒他倒是更想留下來,可聽崔老太太催他快走,他倒是沒辦法改口再留了。
崔老太太依崔桃的要求,將闲雜人等都散了,又再三給崔桃保證,絕不會透露給第二人。
“太後囑咐我將藏在崔家內害我的人揪出來,然後告知與她。此番回來,我也算是奉了太後的意思來查人。”
崔桃隨即解釋了她兩次沒有歸家的緣故,第一次是人微言輕,勢單力薄;她若回來了便是憑她一人之言解釋怕是也沒辦法自保。第二次則是因為心寒崔茂的態度,對她的苦處不管不問,竟然隻想著給她婚配,讓崔家榮光。
崔老太太恍然,疑惑問崔桃:“害你的人?你是說當年你不是離家出走,是家裡有人——”
崔桃點頭,隨即將她調查的情況和崔九娘的招供,復述給了崔老太太。隨即崔九娘就被召來,親口跟崔老太太認了。
小馬氏這時候也被請了過來,得知女兒當年的離家出走根本就是冤枉,更氣恨得胸口疼,她直罵崔九娘不是東西。崔老太太也狠罵了崔九娘一通,還要懲處她。
崔九娘哆哆嗦嗦地伏地賠罪,不敢辯駁一句。
“還請婆婆和阿娘饒了她。”崔桃提崔九娘求情道,“她不過是性子使然,被人利用罷了。她已經受了我的懲治了,也很誠摯地跟我賠罪了,還肯願意冒險幫我,將功贖罪,已然難得。”
崔老太太聽崔桃這話,緩了口氣,這才招呼崔九娘起身,卻是心疼崔桃不已,氣得又落了眼淚。
“好孩子,你受苦了,在外頭受了那麼多罪,你爹爹他還——我這就將你爹爹叫回來,讓他知道這件事,跟你賠罪!”崔老太太忙道。
“婆婆可知我剛才為何要讓爹爹走?”
崔老太太怔了下,方反應過來,“難道你要瞞著你爹爹?”
“我隻對我信任之人坦白我所調查的真相。”
崔桃非常坦白告訴崔老太太,崔茂並不在她信任之列,從他對她感情就能看出來。
“能將呂二郎有怪癖的事兒告知我,並讓我深信不疑的人,一定是我往日比較相熟也比較相信的親近之人。在事情沒調查清楚之前,這個家裡所有人都有嫌疑。”
崔茂雖說是她的親生兒子,崔老太太也感覺到他對孫女的態度有點寡薄。雖然造謠呂二郎的怪癖的事兒肯定不是自己三兒子幹的,畢竟他是一直盼著倆人的親事能成的。但是崔桃的謹慎也確實有道理,知道的人多了就容易有人口不嚴。三兒子對崔桃沒有足夠的喜愛,知情之後倒是很可能守不住秘密。
“那你為何還敢跟我講?”崔老太太特意問道,畢竟崔桃已經失憶了。
“來之前略作打聽了一番 ,了解到婆婆經年來的行事作風,是必有一顆深明大義之心的,便曉得婆婆會體諒到孫女的難處。”
這還要多虧韓琦的資料輔助,加之見面之後,崔桃略作觀察崔老太太的表現,斷出崔老太太是著眼大局、盼著整個崔家好的人,這才決定跟崔老太太坦白。再者,崔老太太是崔家最受尊敬之人,若得到她老人家的協助,之後在崔家不管做什麼都會十分便利。
崔桃不忘跟崔老太太形容,這地臧閣有多奸詐、狡猾和狠毒,此事若是查不清,那個暗藏在崔家的人若是一直揪不出來,對於崔家的將來還不知會有多大的害處。
“到時可能不止出一個我這般‘離家出走’的,影響崔家的名聲了。”
這話戳中催老太太最擔心的痛處,崔老太太本就憎恨有人害了她寶貝孫女,如今更是要下決心幫崔桃將這個害蟲揪出來。
“聽聞你如今極擅查案,如今家裡這樁事便要仰仗你了,有什麼需求盡管跟婆婆提,婆婆會盡量幫你。我可憐的孩兒啊,你受了多少罪,遭了多少冤,太叫婆婆心疼了!”崔老太太痛哭起來,用拳頭捶了捶胸口。
小馬氏才好些,見崔老太太這般,又跟著落淚,卻還是趕緊勸著崔老太太緩著些,別太激動。
崔老太太畢竟歲數大了,剛才就覺得胸悶,這會兒身體打晃,真快要暈過去了。崔桃忙為崔老太太診脈,施了銀針,又開了方子下去,讓王四娘和去抓藥。
“我來吧。”鄧氏候在外頭,見王四娘說要去抓藥,忙討了方子要自己來。
王四娘想都沒想,就把方子遞過去。
萍兒立刻將藥方搶到自己手上,對鄧氏道謝:“不勞煩了,我們親自來就行。”
出了崔家大宅,王四娘不解問萍兒:“為何我們可以省著力氣,不跑腿兒,你卻上趕著呢?那不是有人願意幹呢?”
“你懂什麼,這深宅大院裡黑著呢,女人之間的勾心鬥角手段極多。”
萍兒給王四娘做了一個假設,若這藥抓了之後被人加了料,回頭有換了正常的藥渣放在那兒。若崔老太太喝出了事兒,會算在誰頭上。
王四娘瞪大眼。
萍兒接著告訴王四娘,便是他爹那樣的人物,能把很多女人都安撫好了,可宅子後頭還是免不了有一些小算計和紛爭。她自小就是見這這些東西長大的。
“如今想來,我這說話的性子也是被她們耳濡目染了而不自知,愛哭也是!”
王四娘撓撓頭,“哎呦,這大戶人家的後宅可真麻煩。走走走,咱們仔細著抓藥,再熬好送過去,絕不能叫任何人經手了。”
崔老太太經崔桃施針之後好些了,她在崔桃的攙扶下靠在床上躺著,不禁問崔桃怎麼會醫術、驗屍等等能耐。
“其實我也疑惑,不過近來我好像明白了,原來我曾在地臧閣被人專門訓教過,必是受得苦難多了,就開竅了,什麼都一學就會。”崔桃解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