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怕是你未婚妻最後一次給你剝瓜子了。”崔桃嘆口氣。
韓琦臉上的笑容頓時消失,嚴肅地把崔桃整個人仔仔細細打量一番,似乎在確認她有沒有缺胳膊少腿。
“出什麼事了?”韓琦忙問。
崔桃神秘兮兮地看看左右,湊到韓琦耳邊。韓琦責偏頭,配合把耳朵湊更近些。
“我看胡娘子有想認我做兒子的意思,回頭便是再剝,那就不是七娘了,而是七哥給六哥剝瓜子。”
崔桃說罷見韓琦表情又變了,哈哈笑起來。
韓琦睨一眼崔桃,扯起嘴角溫笑:“倒也無妨,大人都被叫過,不差六哥。”
咳咳——
崔桃就塞了一個瓜子仁兒進嘴裡,卻還是被韓琦這話給嗆著了。
最狠的就是韓琦說完這句話後,用一種別有意味的眼神看了她一眼。
不知人家那眼神到底什麼意思,反正崔桃的腦海裡瞬間畫面連篇,老司機都懂的那種。
“咱們回來有些日子了,趙宗清那邊一直沒動靜?”崔桃馬上跟韓琦聊點正經的話。
韓琦搖頭,“不過近來官家本欲封趙宗清為宋州觀察使,趙宗清則請命要從低做起,他還不想排擠其他在職的官員,隻要有個較低空缺給他做便可。說是為國效命,不分品級高低,盡職盡責就好。”
“像他這般願意低就的皇親國戚可不多,哪個不是削尖了腦袋謀高位?”崔桃嘆道。
韓琦應承。
“那最後他做了什麼官?”崔桃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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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琦搖頭,“還未定,吏部尚書要查實一下如今汴京內剩下的空缺,再請他定奪。”
次日,崔桃再去見胡氏的時候,倒是沒再聽到胡氏打聽她家裡的情況。想來是韓琦昨天跟她老人家說了什麼,令她打消了念頭。
似乎是認不了親便愧疚的緣故,胡氏待崔桃更加熱情,把她最喜歡幾樣首飾都拿給了崔桃。
“本來這些物件我想留著給稚圭媳婦兒的,奈何……”想到崔七娘的死,胡氏哀傷地嘆了口氣,“他的婚事也不知什麼時候了,不等他了,便給你媳婦兒留著。”
“這不太合適吧。”
“有什麼不合適,”胡氏正要繼續勸醜童收下。
“好!那晚輩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崔桃爽快地把東西收了,笑得賊開心。反正東西注定是送給她,那她也就沒必要客氣了。
胡氏愣了下,跟著開心笑起來了。
崔桃一走,她轉頭就跟方廚娘感慨,這孩子她真的太喜歡了。可惜就是長得醜點,不過也沒關系,她家不缺好看的人,來個醜點的倒也不錯。
崔桃耳朵靈,走挺遠了,還是把胡娘子這些話全都聽進耳了,禁不住笑起來。
這時,胡氏的貼身大丫鬟竹青帶著兩名女子走過來,這兩名女子都穿著較舊的麻布衣裙,看起來家中境況並不好。走在前頭的緊縮著脖子,低著頭,雙手交疊緊握,一瞧就是很緊張。後面的雖然也低著頭,但她步履從容且有力量,倒有幾分落落大方的氣度。
竹青見到醜童,忙打招呼,“剛見過胡娘子?”
“嗯,得了不少好物件。”崔桃問竹青,“這是?”
“胡娘子說宅子裡的家僕太少了,恐照顧不周到,便要我再僱兩人來。”
崔桃點點頭,往前院走的時候,忽然感覺好像有人在盯著她。崔桃回頭掃視一圈,卻隻見竹青帶著兩名女子進了胡氏的屋子,沒見再有其他人。
晚飯前,韓琦回來了。
脫了鶴氅交到張昌手上後,韓琦就告訴崔桃趙宗清的情況:“隻餘一個空位,街道司勾當。”
街道司勾當為芝麻大的九品官,於普通人而言,怎麼說也是官,還算體面。但皇親國戚而言,這職位都不如宰相家守門的門童更能讓人多看一眼。
“品級可夠低了,他便應了?”
見韓琦點頭,崔桃對趙宗清倒不禁有幾分佩服了。
身為皇族宗子,竟甘願委身做起了‘城管’。若不是因修道變得無欲無求了,便是另有所圖。
“他邀我吃酒,今晚,在八仙樓。”韓琦道。
“那你小心。”
送走韓琦後,崔桃一個人吃完晚飯。
竹青帶著兩名穿著淡綠新衣的丫鬟來見崔桃,這兩名丫鬟正是崔桃之前見到的那倆人。
“這是胡娘子安排給郎君的丫鬟。”
“我一個粗人,哪用得著別人伺候。再說也不習慣,她們要在這我晚上都睡不好覺,要不還是安排他們去別處吧。”崔桃請竹青可千萬別為難她了。
丫鬟都要貼身伺候,那她就太容易暴露了。
“可不行,胡娘子說了,一定要給郎君安排好了。”竹青依舊不依。
“那你就告訴胡娘子,甜棗雖甜,可我喜歡吃酸的,若非逼我吃甜的,對我而言就是折磨了。”
竹青愣了下,隻好帶人走了,之後便再沒回來。崔桃猜胡娘子應該是明白了她的意思,不強求了。
鋪完床,崔桃就倒了一杯茶給自己喝。她還想等韓琦回來,看看趙宗清跟他到底說了什麼。但她喝完茶後反而不覺得提神,連打了數個哈欠,困意越來越濃,最後就趴桌上睡著了。
韓琦抵達八仙樓時,還不及下馬,就聽人說八仙樓後廚走水了,還好火勢不大,及時撲滅了。
這時有一小廝迎過來,自稱他是趙宗清身邊的隨從,因八仙樓出了點意外,他家主人隻能臨時改地點在廣賢樓了。
第135章
萍兒按照崔桃給的方子, 自釀了羊羔酒,今兒正好是啟封飲用的日子。
酒香清甘,一聞就叫人忍不住生出想酩酊大醉的心思。
王四娘開心地從食盒裡取出糟鵝掌, 讓萍兒趕緊把酒滿上。
萍兒卻愣愣地捧著酒壇未動。
“怎麼了?”
“這可是我第一次釀羊羔酒, 是不是該給崔娘子嘗一嘗?”萍兒眨了眨眼,詢問地看向王四娘。
王四娘沉思了下,便將糟鵝掌放回食盒裡,拎起來就叫上萍兒。
“去哪兒?”萍兒不解地問。
“走,找崔娘子吃酒去。”
萍兒開心應承,立刻跟上。
倆人跟上次一樣, 偷摸從韓府的側牆翻入,在抵達崔桃的房間之前, 萍兒忽然想起什麼,一把拉住王四娘。
“我怎麼忘了,我的酒沒購買官曲,那就算是私釀,犯法!咱們拿來韓推官府上, 豈不是主動送上門?”
“兩口酒罷了,沒事。”
“怎麼沒事?我問你,我們和韓推官之間, 崔娘子會選誰?”萍兒緊盯著王四娘。
“當然是韓推官!”王四娘毫不猶豫。
“那就是了。”萍兒哭喪著臉拉著王四娘回去,不然被最好的姐妹報官給她未婚夫, 她們會很慘的。
王四娘跟著萍兒走了幾步後, 突然拉住她:“那我問你,韓推官和美食比起來,崔娘子會選誰?”
萍兒眼睛一亮,隨即和王四娘相視而笑, 倆人趕緊折返回去,悄聲敲門叫崔桃。等了好半晌也沒見人應,倆人就決定先進屋等著。
屋裡的油燈還亮著,桌上有一碗喝剩一半的茶,看起來像是有事,人才臨時出去了。
桌邊左右兩側的地上置著兩個炭盆,東西牆的牆角還有兩個。照理說這麼多炭盆,應該會覺得暖和,但萍兒總覺得有冷風在吹。
王四娘沒察覺到什麼一樣,正興高採烈地往桌上擺酒菜。
萍兒就猶疑地往內間走 ,一眼就看見床上的被褥打開了,但沒有蓋過的痕跡,應該是打算睡覺卻還沒來得及上床。這內間的冷意更大,萍兒感覺後側脖頸的風飕飕的,扭頭一瞧,竟是北窗被打開了。
萍兒欲去關窗,卻發現窗臺上有些許灰土的痕跡,她用手抹了一下,又換了根手指去摸窗臺其它地方,卻都是幹幹淨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