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車裡加上她三個人,別說有武力值了,連自保能力可能都是呈負數增長。


  而車外,數十個人,她們根本不可能有反抗的餘地。


  “砰”一聲悶響,木倉託捶著碎裂的玻璃發出一聲悶響。


  燕綏驚得從後座上站起,雙臂持平,持木倉對準窗口。


  後座衛星電話的鈴聲幾乎是和第二次錘玻璃的悶響同時響起,系統自帶的鈴聲急促,不知道是哪首歌的旋律,音色單調,還透著一股年代感。


  燕綏卻忽的松了口氣,緊繃的神經舒泛了些。她伸手夠到手機,轉身靠著副駕的椅背,一手握木倉繼續對準車窗,一腳踩著後座的坐墊,讓發軟的雙腿有個支撐點。


  隨即,微微屈身,用另一隻手接起電話。


  “喂?”聲音沙啞,疲憊不堪。


  傅徵下意識皺眉,抬手伸上吉普車的車窗,把風聲阻隔在窗外。


  耳麥裡清晰地傳出有些沉重的呼吸聲,確認通話安全後,他斂眸,直截了當道:“我是傅徵,中國海軍陸戰隊隊長。”


  回應他的是一聲短暫沉默後的輕笑聲,燕綏偏頭看了眼窗外。


  夜色像掀不開的黑紗,她觸目所及,就連長在路邊的荒樹都透著一股悽涼。


  她踩著坐墊,拱高身子,四下打量:“我的安保和索馬裡人勾結,我和我的助理,翻譯被困在車內,後座的車窗堅持不了很久。”


  這個姿勢有些吃力,燕綏喘了口氣,繼續道:“車裡還有一名當地的司機,本想做人質拖延時間,但索馬裡的黑鬼並不關心他的死活。我手上除了一把木倉,什麼防身的東西都沒有。”


  傅徵本以為,自己開口後要先安撫受驚的女人,在浪費幾分鍾後才能問清她的周圍情況。


  此時聽對方條理清晰交代完情況,有些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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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挑眉,沉思數秒後,回答:“我還需要十分鍾。”


  他沒說大概,沒說也許,也沒說可能,而是很肯定的告訴她,他到達救援還需要十分鍾。


  這種確定的語氣無端讓燕綏的心鎮定下來,她算了算時間,難得有開玩笑的興致:“長官,十分鍾你隻能給我收屍了。”


  她話音剛落,耳麥那端陡然傳來一聲木倉響。


  傅徵的眸色一凝,手下方向盤速打一圈,飛快從索馬裡狹窄的巷道穿過,駛上公路。


  ——


  燕綏在劇烈抖動的車身裡一頭撞上車頂的扶手,額頭劇痛。


  她“嘶”了聲,手機沒拿穩,跌至後座。也顧不得去撿手機,她在後座玻璃徹底被捅碎前,拉過辛芽推至身後。


  握著木倉柄的手收緊,燕綏龇牙,沒猶豫太久。


  她調轉木倉口對準儀表盤,一咬牙,“砰”的一聲開了一木倉。


  木倉的後坐力震得她虎口發麻,耳邊嗡嗡嗡的一陣耳鳴。整條手臂像被人擰著轉了一圈,瞬間酸軟。


  突如其來的木倉響以及司機被碎裂的儀表盤刮傷的吃痛聲讓一切戛然而止。


  夜色忽然靜了。


  燕綏雙手持木倉,因後坐力不斷顫抖的手指帶著木倉口也微微顫動著。她的眉目間卻絲毫沒有一點懼色,她微微抿唇,再開口時,聲音沙啞:“完了……”


  一直留意著那端動靜的傅徵眉心幾不可查地一蹙,本該肅容的時候他卻忍不住有些想笑。


  完了?


  不存在的。


  他垂眸看了眼離他越來越近的定位,低聲保證:“你怎麼來的我怎麼帶你回去。”


 ☆、他與愛同罪5


    第五章


  開木倉前,燕綏其實沒過腦子。


  她分心接著電話,眼看著車窗要被子彈打穿,她幾乎是下意識地發了狠,沒怎麼想就把儀表盤爆了。


  但在她之前設想的一二三四五種應對計劃中,唯一沒有考慮的就是開木倉威嚇。


  試想,她一個要拖延時間的人,不得賣乖賣慘身嬌體弱到讓人放下戒備?兇悍到讓對方有所防備,那是腦子有病!


  ——


  燕綏閉了閉眼,幹脆將計就計。


  她轉頭,看向陸嘯。


  陸嘯是她來索馬裡之前,燕沉替她安排的翻譯。在此之前,燕綏見過他一次,在埃塞俄比亞,燕氏集團的海外項目。


  她收起木倉遞給他:“記住剛才衝擋風玻璃撒尿的男人了?”


  陸嘯不明所以,沒敢接,隻點點頭,完全一副唯她馬首是瞻的模樣。


  “木倉幫我收著,”她隨手把木倉拋進他懷裡,“有機會好好教他怎麼做人。”


  她邊放著狠話,邊撿起還在通話中的衛星電話,拉開領口塞進去,夾在海綿墊和肩帶之間,又擔心會被發現,墊著胸託扶了扶。


  “你現在用對講機告訴他們,車裡有人受傷了,你不希望再發生衝突,什麼條件都可以談。”燕綏彎腰撿起掉在車墊上的雙肩包,她記得包裡有辛芽休假去泰國時帶的一盒止痛貼。


  本是預防長時間飛行的肩背酸痛,不過現在嘛……


  燕綏撕開包裝,巴掌大的止痛貼正好嚴絲合縫地封住了司機的嘴。


  “不出意外,他們肯定要錢。”燕綏把包翻了個遍,沒再找出什麼可以用的東西,她嘆了口氣,瞥了眼窗外,突生英雄末路的悲涼感來。


  陸嘯從領會燕綏的意圖後,就開始坐立不安。心口還有火舌舔燎著,兩側臉頰像被人用大嘴巴狠狠抽了兩下,火辣辣得痛。


  “不然我去吧……”他動了動唇,鼓足了勇氣:“我是男人。”


  燕綏本想笑的,唇線剛彎起,餘光卻瞥到他攥著褲子的手,用力到指關節凸起,要是有光,一定能看到他崩起的手筋,烏青盤錯。


  一想到這句話是陸嘯下了多少決心才說出口的,燕綏哪還有半分笑意。


  “對講機的通話距離在一公裡以內。”她傾身,壓住陸嘯的後頸,手下微微用勁,轉過他的腦袋讓他去看不遠處公路上的路障:“路障在兩百米左右,他們的地盤離這裡不會超過半公裡。”


  “我沒有現金,會要求一臺電腦進行銀行轉賬,從他們索要這筆過路費到我討價還價的過程我都需要你翻譯。你並不是什麼都不做的待在車上。”


  松開手,燕綏扣著他的手腕,把對講機移到他嘴邊,補充最後一句:“我去比你去相對更安全。”


  ——


  另一邊,抄近路穿過巷道的傅徵,邊留神開始移動的坐標點,邊加足了馬力從狹窄的路面上疾馳而過。


  耳麥裡不算清晰的對話聲像蒙了一層不透氣的紗布,沉悶,遲鈍。


  他側目,瞥了眼儀表臺上顯示的時間,遠光切換成近光,漸漸減緩車速準備停車靠近。


  除他以外,同車的還有三位一隊的特戰隊隊員。


  臨近任務點,沉默了一路的傅徵終於開口:“提高警惕。”


  他壓低聲音,語氣沉穩:“盡快控制車輛,保證人質安全,等待指令撤離。”


  “是。”


  ——


  燕綏下車後,除了藏在胸墊裡的衛星電話,當著武裝頭子的面一個個掏空身上的口袋。


  除了手表,她全身上下沒有一件配飾。


  確定她沒有攜帶木倉支在身上,從她下車起便一直指著她的木倉口終於放下。有人遞來一個僱佣兵車內的對講機給燕綏,供陸嘯幫助翻譯。


  索馬裡的黎明,夜風比二月的春寒還要陡峭,一件風衣根本不能御寒。


  “過路費按照人頭算,包括僱佣兵的……”陸嘯音調都變了,沒忍住,吐槽:“十萬美金一個人,比打劫‘燕安’那幫海盜還要獅子大開口。”


  整個車隊加上他們三個一共十二個人,按照十萬美金一個人算,一百二十萬美金。燕綏不傻,知道這不過是他們拋出來試探的價格。


  她吸了吸鼻子,有些冷,嘟囔道:“你問問,安保車隊的人我不給錢,就一輛車加司機四個人行不行。”


  陸嘯一聽就知道她在開玩笑,有些無奈:“燕總。”


  “行行行。”燕綏認真起來:“讓他們給個打包價。”


  她低頭,借著搓手的動作瞄了眼手表——剛過去五分鍾。


  ——


  雖然燕綏沒打算交這筆過路費,但表演的誠意必須有。


  傅徵沒來之前,她都要表現出一種孤立無援隻能配合的窩囊樣。


  嘴上服著軟,心裡卻憋著壞。


  想是怕夜長夢多,武裝頭子也沒矯情,偏頭往僱佣兵那看了一眼,許是達成了一致意見,伸手比了個五,要五十萬美金。


  風刮面實在有點冷,燕綏被吹得有些糊塗,正想再耗著時間砍砍價,陸嘯的話剛遞過去,本就有些不耐煩的武裝頭子噴出一口氣,伸手拔出別在腰間木倉袋的手木倉幾大步邁到燕綏跟前,拉開保險抵住燕綏的眉心。


  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得陸嘯大喊了一聲,恐懼駭在嗓子尖,連忙妥協。


  燕綏沒說話。


  木倉口冰涼,抵著她眉心的寸口觸感一路復制到心口,讓她那一塊被火星燒出了一個子彈大小的直徑,痒得她渾身發軟。


  怕。


  很怕。


  有那麼一瞬間,她好像聽見子彈從木倉管裡飛出的聲音,穿透她的腦殼,徑直落在滿是砂礫的黃土上。


  她再不敢掉以輕心,雙手高舉示弱:“好,五十萬,我給你。”


  最後半句話,咬牙切齒。


  “我身上沒有那麼多現金,我需要一臺電腦銀行轉賬,而且調動資金我必須要和集團副總協商……”燕綏深吸了一口氣,握住他的木倉口慢慢從自己的眉心移開:“麻煩不要拿木倉指著我,我會忍不住想擰斷你手指。”


  陸嘯翻譯到一半,立刻打住,沒再敢把後半句照實翻譯……生怕武裝頭子一個沒有輕重,真開木倉了。


  剛被驚出一身汗湿漉的襯衫,緊貼著他的背,黏膩得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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