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


  半小時後,燕綏在警局對面的路口下了車,一眼就看到站在樹下倚著車和人說話的傅徵。


  行道樹的樹葉發綠,茂盛密實地伸展著枝葉。


  傅徵站在樹下,長身玉立,身姿挺拔,倒比那樹看著還要挺拔惹眼。


  職業原因,傅徵對周圍的感知格外敏感。不多時就尋到了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他讓對方稍等,穿過川流不息的車流走到對街接她。


  南辰市早年發展的規模還沒這麼大,警局就建立在老城區不遠的舊址上。老城的交通不便,警局所處的方位又在丁字路的一端,交通復雜,因還未設立紅綠燈的緣故,此處的交通情況時常有些混亂。


  傅徵牽她過了馬路,走到剛才和他說話的男人面前,給燕綏介紹:“這位是於隊於凌霄,李捷和程媛的案子就是他負責的。”


  輪到燕綏時,傅徵的介紹格外簡單:“燕綏,女朋友。”


  燕綏伸手:“你好。”


  於凌霄輕握住她:“你好。”


  不出燕綏所料,於凌霄就是和傅徵一直保持聯絡的那位警察。


  傅徵覺得電話裡說不清楚,他與燕綏的關系雖然親密,但沾親帶故的家務事他仍舊不適合深入參與,這才有了這次見面。


  於凌霄等會還有事,也就沒賣關子,開門見山道:“程媛昨天下午來的警局,熬了通宵,下午交代了事情始末。我們核實過,和李捷的證詞一致,如果查實,預計要判上一兩年。”


  “一兩年?”燕綏驚訝。


  以她對刑法的了解,如果程媛隻是教唆李捷騷擾,恐嚇,頂多拘留不至於判刑。


  於凌霄聽她語氣,以為嫌少了,笑了笑,解釋:“犯罪也是有階段的,預備階段,犯罪未遂,犯罪既遂以及犯罪終止。程媛教唆李捷殺人,是故意殺人罪的預備階段,未對受害者造成實際性傷害,按照律法,應是判處一兩年。但我不是法官,我告訴你的也隻是我的預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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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綏眼睛一眯,忽然笑了:“故意殺人罪?”


  她的聲音輕飄飄的,語氣卻有些滲人。


  於凌霄見她對此事一無所知,看了眼傅徵,沒等他和傅徵眼神交流下,又聽燕綏問:“我現在能見她嗎?”


  這次於凌霄很果斷:“不能。”


  話落又怕燕綏覺得自己太鐵面無私不知通融,想了想,解釋道:“這是規定,無論哪個警察都沒有這個權限。”


☆、第72章 他與愛同罪72


  第七十二章


  和程媛見面行不通,燕綏也沒興趣再停留,微一點頭:“理解理解,我等宣判後再尋機會見她。”


  於凌霄瞥了眼傅徵,見他眸色沉沉的不知道在想什麼,看在遲盛的面子上,多和燕綏說了幾句,包括後續的辦案流程,以及法院開庭審判的大概時間。


  他知道燕綏是受害者,和程媛還是親屬關系。就和他辦案一樣,允許範圍內他願意交個朋友行個方便,權限範圍以外他無能為力,也不會多嘴過問。


  辦案幾年,什麼愛恨情仇人性醜惡沒見過,犯不著去討人嫌。


  警局二樓的窗打開,一個年輕的小伙子半探出身來,喊了聲:“於隊。”


  於凌霄扯嗓應了聲:“就來。”


  話落,他哂笑了兩聲:“我的聯系方式傅隊那有,你要是有需要可以再打給我,我這邊還有事,就先去忙了。”


  燕綏頷首,道了聲:“勞你費心。”


  於凌霄不甚在意地揮揮手,轉身小跑著進了警局。


  傅徵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門口,銜在耳廓上的煙被他取下來,擰著中間線折斷後拋進垃圾桶裡。


  燕綏有些莫名:“怎麼扔掉了……”


  “你有點鼻音。”他拉開車門,示意她上車:“煙味會嗆著你。”


  傅徵要是不提,燕綏自己還沒發現。可能是下午在港口吹了風,有些凍著了。她揉了揉鼻尖,悶頭坐上車。


  ——


  車剛洗過,車廂裡彌漫著淡淡的清新劑,不濃烈,反而隱有餘香。


  燕綏嗅了嗅:“你車在哪洗的?”


  “自己洗的。”傅徵啟動引擎,掛擋起步:“闲下來就想你,怕管不住自己去找你隻能給自己找點事做。”


  燕綏果然被逗笑,手心覆在他握著檔把的手背上:“你前天晚上沒告訴我的,是不是就是這事?”


  傅徵沒否認:“茲事體大,想等程媛招供後再告訴你,沒料到會這麼快。”


  一提程媛,燕綏就沉默。


  她以為程媛雖憎惡她,但起碼還有道德底線。騷擾,恐嚇應該是她能做到的極限,不料,她竟然會對她起殺心,教唆李捷殺害她。


  是不是郎晴祭日那天她按部就班的到造船廠,既沒發現有人跟蹤也沒發現有人意圖不軌,明年燕戬就要到墓園獻兩束花了?


  燕綏勾住發尾旋了一圈,眼睛忽然被落了陽光的指示牌閃了下,微微刺目的亮光裡,她一眯眼,陡然想起一件事來。


  董事會那日,燕綏試探程媛試圖讓她盡快露出馬腳時告知她警方已經注意她了。當時程媛除了露陷後的氣急敗壞外仿佛並沒有太驚訝,似是已經預知到。包括警方傳喚,程媛的態度也是相當配合。


  以燕綏對她的了解,再結合兩年前程媛被警方拘留後猶如潑婦般耍賴的行為,程媛如今的表現實在異於尋常。


  她留給燕綏的最後一句話也是——“等著,這事沒完。”


  假設程媛對自己今天的遭遇已經了然於胸,但這事她打算怎麼個沒完?


  心思千回百轉間,漸漸有一條線變得清晰起來。燕綏覺得,她可能需要去見見燕沉。


  ——


  見燕沉這事不急,燕綏琢磨透了張總曲折糾結的心路歷程後,覺得自己遲早要和燕沉打個照面。


  她隱約可見日後的腥風血雨,便更加珍惜和傅徵所剩不多的相處時間。


  晚飯時燕綏順口提了提和燕戬見面的事,時間定在傅徵休假的最後一晚。


  燕綏覺得自己這戀愛談得頗有深度。


  交往沒多久,她爸就想見她男朋友,而她男朋友也很想見她爸。這總能讓她產生一種已經和傅徵交往多年的錯覺……


  許是燕綏一整晚的表情都有些一言難盡,分別時,傅徵難得多留了她一會。


  除了牽手,燕綏今晚一直沒佔到他便宜。這會夜深人靜,正是“作案”的好時機,她解開安全帶,單膝跪在椅墊上,越過他鎖了車門。


  傅徵怕她摔著,伸手託了下。


  燕綏順勢勾住他的後頸,湊到他面前:“車門鎖了。”


  她存了撩撥的心思,故意壓低聲音跟他咬耳朵,那聲音又輕又軟,酥麻麻得一路鑽到他心底。


  傅徵耳朵發痒,他託在燕綏手彎處的手滑下去攬住她。


  越野車雖寬敞,但對於兩個身高在同性間都屬拔萃的人來說還是不夠伸展。


  傅徵把她抱坐在自己懷裡,燕綏屈膝,雙腿越過中控踩在副駕的座椅上。


  這姿勢有些別扭,也不算舒適。


  傅徵注意到了:“說幾句話就放你走。”


  他斂目垂眸,眼裡雖有笑意,表情卻一本正經,看樣子是想和她談正事。


  ——


  “程媛這事我猜你心裡已經有了打算。”傅徵是聰明人,他對燕綏了解得越深,越明白她的處境,也更能理解她的思維方式。


  他知道程媛這件事並不是終點,哪怕知道燕綏習慣自己解決問題,他也不打算袖手旁觀:“你可能覺得我是無辜卷入的,不想讓我參與。既然我們在一起,你就不能有麻煩我這種心態,我們以後會走得更遠,捆綁得更深,你打算遇到事情後,都像現在這樣,把我排除在外?”


  燕綏啞然。


  她沒想到傅徵要和她說的是這些。


  的確,她主觀上認為傅徵和這些事無關,所以始終是不主動的態度。甚至,她的慣性思維裡,就沒有讓傅徵替她解決麻煩的念頭。


  “軍艦去索馬裡護航,保護經過亞丁灣的船隻時,通過無線電傳送的第一句話。”


  “中國海軍為你護航。”


  “你不是需要保護的商船,可你是我的女人。”


  他這麼嚴肅,卻說著這麼動聽的話。


  燕綏有那麼一瞬間,被他打動,從心尖暖到心窩。


  她從一開始就知道,傅徵這樣的男人難以馴服,她抱著試探一次次去觸探他的底線,即使最後知道這是他一開始就圈畫好的,她也隻有滿心喜悅。


  她是第一次認真地去喜歡一個人,此時她慶幸,她喜歡了一個如此正確的人。


  燕綏的本性裡有殘忍,有極端,她選擇辛芽是貪婪她那些自己幼時就已經被剝奪走的單純善良和溫暖。若不是遇到郎晴,她可能無法像個正常人一樣,努力生活。


  喜歡傅徵最初也是因為被保護,有安全感,她羨慕他和戰友間純粹的感情和軍人間熱血的生命力。直到被他珍視,喜歡,燕綏才有一種缺陷被填滿的充實感。


  她抿唇,轉身埋進他頸窩。


  扣在他頸後的十指交纏,收緊,半晌才悶出一句:“我知道了。”


  話落,又覺得自己這些話在他面前顯得有些單薄無力,又補充了句:“我會牢記的。”


  他的身體溫暖,隱約的,燕綏還能聽到他的心跳聲。她蹭了蹭他的頸窩:“傅徵,你是不是特別喜歡我?”


  傅徵沒有猶豫:“是。”


  “我脾氣不是很好,你別看我現在撒嬌的時候跟你咬耳朵。我生氣的時候能掀桌子,砸東西我也幹過。我遇到不太好解決的事,能一個人悶一天誰都不搭理。”燕綏絞盡腦汁搜刮自己的缺點。


  “還特別能花錢,時尚周我看中的衣服,可以眼也不眨,成套成套買下來……”說完又有些後悔,萬一傅徵真的聽進去了以後吵架的時候跟她翻舊賬怎麼辦?


  傅徵果然笑了,他似乎是忍著的,胸腔震動著,唇邊卻隻溢出幾聲低笑:“生氣了就哄,哄不好可以給你當陪練。你遇到想不通的事,我陪你想。經濟方面,我可能沒有你想象的那麼窮……”


  他委婉道:“雖然沒你這麼有錢,但我盡量讓自己早日達到你的消費水平。”


  燕綏眯著眼睛笑起來,顯然對他的回答很滿意:“那明天我給你電話,你來接我,我想去找燕沉。”


  她被傅徵哄得整顆心都軟了,牢記遇到麻煩不能和他見外的新準則,解釋:“程媛的表現讓我覺得應該有燕沉指點,可能是程媛聯系不上李捷,預感要出事才找燕沉商量。燕沉和程媛不親,但畢竟是母子,不可能見死不救。”


  “我現在遇到的問題,也和燕沉脫不了幹系。你記得我之前跟你提過視頻的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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