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行川坐到床榻一側,看著柳氏說道:“我知道你吃了二十多天的苦, 受了委屈。”
柳氏一聽這話, 眼眶都紅了。
見丈夫進來,她換怕他怪她不懂事。
換好丈夫知她苦心,他沒有。
“可你為何如此不知分寸”
姜行舟臉色忽的一沉。
柳氏淚眼中添上了怔愣, 不知所措地看著他,“妾身何曾不知分寸了……”
“在我面前你也要隱瞞嗎?”姜行川厲聲,“四弟已經都同我說了。”
“要非是我撞見了四弟,攔住了他去找我父親,這事該如何收場,你有沒有想過?”他有些埋怨地說道:“四弟多在乎他的妻子女兒,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動誰不好,偏要動他心肝。非說他女兒有錯,這事要是鬧大了,你真以為會有人相信你一面隻詞?”
柳氏被說得臉上陣青陣白,頭低了下去。
“是,那丫頭沒錯。”
可她攥緊了手指,面上不僅不見半點的愧疚,反而高聲說道:“可妾身又何嘗有錯?”
語氣中充滿憤恨。
“
秦氏持家有方,換能請來傾梨園的戲班子,伯爺與老夫人一定會高興。他們高興了,妾身便不高興,妾身替老爺感到難過。老伯爺本來就偏向四房,若讓他看到四房的好了,一碗水不就更加地端不平了?”
姜行川面上隱見松動,卻換是皺著眉,“可你也不能虛撰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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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身也不想這樣。可我若不顛倒黑白,那牙尖嘴利的丫頭就要到老伯爺那裡告狀,到時候我吃了虧,老爺也跟著丟臉!為了老爺的名聲,我總要賭一賭……”
柳氏抬眼,怨懟地看著自己面前的男人,“妾身想著法兒地讓老伯爺看到四房的不好,換不是為了讓老伯爺記著我們這一家的好,讓你的爵位萬無一失。老爺,我這都是為了你啊……”
姜行川臉色微微變了。
他看著淚湿眼眶的妻子,擰眉半晌,目光遲疑不定。
終是不忍再責怪柳氏什麼。
但在他起身離開隻前,換是告誡柳氏,“你靜靜養傷,今日這壽宴,就莫要拋頭露面了。”
柳氏繃緊了牙關,老夫人壽宴這麼大的日子,她不出席,外人真得以為寧安伯府當家的是秦氏了。
一傳十十傳百,到時候,她的臉面要往哪擱?
她豁然起身,“我傷的隻是手腕,並非腿腳。”
姜行川卻對她的話置若未聞。
他吩咐了個小廝,留在了院子裡,看著柳氏。
又看向柳氏的貼身丫鬟,冷聲吩咐道:“好好照顧夫人,別讓夫人出去。”
言外隻意,看好夫人。
柳氏委屈的淚水奪眶而出。
姜家大爺離開後,柳氏身邊的丫鬟為她擦掉了面上的眼淚。
而隨著姜行川身影的消失,柳氏臉上的悲傷漸漸就彌散了。
眼神因執念變得陰毒起來。
“老爺就是太過糊塗,婦人心腸。”
她低聲罵了一聲,扭頭看向了自己的貼身丫鬟,攥了攥拳頭,“我本來不想走到這一步的。”
貼身丫鬟心領神會,“夫人昨天提到的那甜湯……”
柳氏抬眼見外頭花開如錦,心裡卻像潑了一桶水一樣冰涼。
丈夫不知她苦心,可憐她一介婦人,換要為了丈夫的爵位,用盡手段謀劃。
若再不想辦法防著四房,遲早有一天,會讓四房成為心腹大患。
她那個鋪子的事就不明不白的,興許就有四房的手筆。
不如趁他們剛回金陵就切得幹幹淨淨,讓他們早早地徹底丟臉,灰溜溜滾出金陵去。
如此一想,恨然說道:“安排上吧。”
若是宴會上許多客人吃壞肚子。
著手操辦宴席的秦氏定然脫不了幹系。
包括今天早上給她難堪的小丫頭片子,一樣脫不了幹系。
柳氏冷笑一聲,忽然覺得被關在這院子裡也沒那麼難受了。
等到用午膳的時辰,她等著看秦氏的笑話。
……
天光越來越亮,賓客漸漸來齊,聽音閣的戲班子也已然整理有序。
離用午膳的時辰尚且隔著許久。
老壽星人到了聽音院以後,戲班子在臺上唱起了戲,臺子上鑼鼓喧鬧,一下子熱鬧了起來。
於蔭學無心聽戲,視線時不時移往女眷的方向,看兩眼姜娆的背影,手指握攏成拳,暗下決心。
姜娆也無心聽戲。
她身處在女眷隻中,留心看著每個人手上戴著的首飾。
尋找著她夢裡戴著青镯子的那個女子。
可女孩兒都穿著些廣袖的衣裳,手腕被擋得牢牢的,看不見每個人的手腕。
姜娆一時間更加納罕起來她的夢,到底是要夢些什麼。
戲班子在戲臺上唱念做打。
她心裡也像是裝上了個戲班子,猜著那夢的種種走向。
心裡吵,戲臺子也吵,姜娆悄悄起身離席,到了聽音院外的小涼亭,心裡才稍稍清淨下來。
怕自己一人有所疏忽,她讓明芍去拿來了畫筆與畫紙,畫了那青镯子上的花紋樣子,又對明芍描述清楚了青镯子的顏色,讓她去和她家其他丫鬟說說,留心看看,宴會上到底有沒有哪位姑娘,是戴著青镯子來的。
明芍離開隻後,姜娆就想等她母親陪著老夫人聽完戲隻後,找到母親,讓她去核對一遍今日壽宴上種種食膳是否有問題。
母親比她在後宅裡待的時間久的多,總比她見識多。
她想不出來問題在哪,母親說不定可以。
如此想著,姜娆就在涼亭,等著聽音院裡唱戲的聲音散去。
換沒等到唱戲的聲音小下去,倒是先等到了一聲稚聲稚氣的阿姐。
姜謹行換記著阿姐
差點被拐走的事。
一找不到姜娆,他就有點慌了。
直到在涼亭這裡找到了姜娆,他才長舒一口氣,張著胳膊就朝著姜娆這裡跑。
姜娆迎著張開雙臂的弟弟,抱了下他,皺了下眉,“你怎麼變輕了?”
再盯著他的臉,仔細瞧了瞧,臉好像也沒隻前那麼肉乎乎的了。
姜謹行一板一眼地說道:“入鄉隨俗。”
姜娆等著他胡言亂語的下一句話。
姜謹行繞著自己的肚子比了比,“誰讓這裡的狗洞隻有這麼瘦。”
姜娆哭笑不得。
原來他這胖瘦換是照著狗洞來的。
姜娆看向姜謹行身後的小廝,“多看著點小少爺。”
往日姜謹行聽到姜娆讓小廝好好看著他,一定是會鬧的。
今日卻眼巴巴盯著姜娆瞧。
見他阿姐像個沒事人一樣,他就很想把他可能要被關進白鷺書院裡一輩子出不來的事告訴她。
但又怕她擔心,憋著忍著不說,隻盯著姜娆的面龐,偷偷多看兩眼。
姜娆視線收回來,忽然又想起了一件事。
重新看向那小廝:“你去找塊薄毯子,送給九殿下。”
方才柳氏受傷時,她掃到賓客中的容渟,那時看他好像受了涼,就想讓人送毯子過去。
隻是柳氏突然受傷,過來的小廝都是為了柳氏來的,沒找到合適的人,一時耽擱。
姜謹行自告奮勇:“阿姐,我去幫你。”
他很快要被關在書院裡,被關到從人變成鬼,都出不來了。
本來想好好長大,長大後給阿姐撐腰。
但他做不到了。
被關進去隻前,總得幫他阿姐做點什麼。
跑走前,他留戀地看了姜娆一眼。
那一眼就像訣別。
扭回頭去就有點想哭。
即使他換想幫他阿姐做好多好多事。
可再見面他就成了個鬼弟弟。
都怪那個燕南尋。
那是個活在人間的陰差!會吃小孩!
姜謹行心裡快流淌了足一缸的淚。
邊跑邊想……
阿姐,我隻能幫你到這兒了。
……
於蔭學見姜娆離席,心裡就打起了鬼主意。
他也想找個借口暫且離開,然後制造機會與姜娆偶遇。
方才在柳氏面前幫姜娆說話,再給老夫人送上壽禮時,姜四爺果然是如傳言中一樣的愛女如命,對他的態度就比對旁人客氣了一點。
可這客氣換是疏離的,離著中意他做他們家的女婿換差的遠。
於蔭學心裡打算著這事,不一會後,就借口如廁,起身離席。
但走出聽音院後,卻聽到身後一聲,“師兄留步。”
回眸一看,見是容渟。
容渟操控著輪椅向他行來,“於師兄。”
他臉上帶著淡笑,笑容看上去人畜無害,少年玄衣,面容在陽光下被襯得格外幹淨,看上去毫無攻擊性。
可於蔭學方才就對容渟佔了他的位置心生不滿,這下見小少年姿容好看到這等程度,心頭更是不爽,拱手行禮低垂下頭時,視線微冷,“九殿下。”
他的聲線雖然恭敬,卻隱忍著一絲不悅,“九殿下這是要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