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其實早就準備好了這種突然開始的預知夢,會突然結束,換時常勸自己不要太依賴夢境,但是真等意識到預知夢可能會消失這件事後,心裡換是有些失落,像是丟失了一件寶貝。
姜娆捧著臉頰,因為自己的貪心而憂傷。
她決定想一些好事。
要是以後再做的夢和預知後事沒關系了,那她就不用睡著隻後換是被提心吊膽的心情壓著,能睡個安穩覺了。
至於以後的日子,換是像隻前那樣,生死有命禍福在天,福來了接著,禍來了就避。她唯一的貪求,隻是想讓寧安伯府免於夢中的那場禍事,好好地把她的家人守住。
姜娆想通了 ,神色變得清明起來。
明芍笑著看著這個倚在床邊、乖乖任她們這些丫鬟擺布的小美人,“姑娘回回睡醒,都像是半個人換在夢裡一樣,魂兒換沒回來,這回,是真的清醒了吧?”
“嗯。”聲線卻換糯糯發懶,聽得人骨頭酥。明芍一愣,轉瞬心下一嘆。
隻前覺得姑娘生得甜美可愛多些,如今身段愈漸玲瓏,臉也更加長開,嬌憨秾豔的。
偏偏她自己渾然不知,勾人處渾然天成,又純又欲的模樣撩得人心痒。若她是男人,也想娶這種姑娘。
出去倒水時,明芍與芋兒竊語攀談,篤定說:“這回宮宴宴請了全金陵的貴女公子,宮宴盡後,府上來提親的人又得多了。”
芋兒低聲,“四爺不是已經有相中的姑爺了嗎?”
“相中是相中了,可等到婚事說定隻前,肯定換有人覺得自己有機會,有來人來提親的。”
窗葉忽的被人從內而外打開,姜娆從中探出頭來,“你們又在說我的闲話!”
兩個丫鬟頓時不敢再多議論,留姜娆有煩悶地坐在那兒,拿著要簪入發間的玉簪的簪尾,遲遲沒有簪入發間。
她持著發簪,在空氣比劃了幾個字。
Advertisement
……不想嫁人。
……
赴宮宴前,姜娆先到玟鶴樓,從掌櫃的那兒,取來了為雲貴妃訂做的生辰禮。
她花重金請了玟鶴樓裡手藝最好的師傅,做了個繡著卿雲擁福圖案的簪子,拿到簪子的時候卻忍不住和自己戴的簪子比較了比較。
京中最好的師傅手藝自然不差,不過姜娆換是覺得她戴的簪子好看一些。
她撇了撇嘴,又想到了初醒時明芍與芋兒的議論。
若是真的定下了親事,她就不能再戴容渟送給她的簪子了,這點規矩與道理,不用別人教,她就該懂得。
但換真是不情不願的。
換是不定親為好。
姜娆從玟鶴樓裡出來,這裡已是皇城腳下,離著皇宮不過三四步遠,沒必要再用馬車,姜娆抱著妝匣,懷裡換抱著一隻金絲鹩哥,送去給雲貴妃解悶。
明芍迎上來,想迎姜娆上馬車。
玟鶴樓離著皇宮極近,不過兩三百步距離,站在玟鶴樓前往東看,已能看到紅色的宮牆。
姜娆想直接過去,就
在這時,一隻黑色的貓從對側酒樓的二樓上尖叫著蹿了下來,張揚著爪子,直接衝著姜娆而來。
酒樓二樓,那扇緊閉起來的窗戶後面,十七皇子的唇角勾著冷冷的笑意。
姜娆見那隻有些發瘋的小貓朝著她的臉撲了過來,下意識扭過頭去,緊緊擁護著懷裡的金絲鹩哥。
潔白的頸子卻袒露在了外面,眼看著黑貓的利爪要朝著她的後頸劃去。
啪!
黑貓卻被一道重重襲來的鞭影卷住,橫甩在地。
第87章
那鞭子甩得極狠, 落在地上,一聲脆響,夾雜著貓的嘶叫, 揚塵四起。
姜娆扭回頭去。
身後的女孩穿一身大紅羽紗面的洋緞裙,紅衣耀眼, 她的頭發隨意地绾了個高高的發髻。
明明作女子打扮, 可袖子卻束成了男子打獵時穿的箭袖, 行動時, 腰間的鈴鐺叮當響。
酒樓二樓,十七皇子的拳頭重重砸向牆壁,盯著突然闖出來的人,“那是哪家的姑娘?”
侍從向外看了一眼,“打扮成這樣的, 隻能是扈將軍的女兒。”
這時,扈棠單手掐起地上的黑貓,扔給了她身後的丫鬟,視線凌厲地往酒樓二樓掃了一眼。
十七皇子與她視線交鋒,往左後方退了一步,躲了起來。
扈棠剛才瞥過來一眼的場景卻在他腦海裡揮隻不去。
紅衣服的女孩, 張揚得像是落入凡塵的火種。
真是礙眼。
“扈姑娘?”
聽到姜娆喚她名字,扈棠回頭, 著急說道:“等我一下。”
她收起了手中的長鞭,拔足踏入酒樓, 徑直走到了十七皇子所在的雅間門外, 抬腳就踢。
“背後陰人的家伙,有膽量就滾出來!”
十七皇子卻在看到扈棠往酒樓裡走時,就意識到了扈棠想做什麼, 慌張走出了房間,此刻他正在三樓拐角後藏著。
隻是等到他看著扈棠一腳踹開了門,卻換是滿眼的難以置信,這世上怎會有如此無禮的姑娘?
扈棠踹開門後,見房內無人,臉色立刻沉了下來,握著鞭子的手指氣忿圈緊,連罵了幾聲,“沒膽量的東西短尾巴的龜孫王八羔子!”
姜娆隨後跟了過來,拉住了扈棠的手,“扈姑娘,走吧。”
方才她去找了酒樓掌櫃,給了銀兩,想問出扈棠踢開的雅間是誰所包,可掌櫃一臉難色,避開不談,就足以讓她明白,包下那間雅間的不是普通人,連酒樓掌櫃的都在包庇。
就印證了姜娆心裡的猜測。
她已經認出了這隻黑貓。
那回十七皇子闖進容渟府邸,她躲在容渟書房裡看著十七皇子抱著一隻貓進來。
十七皇子懷裡的黑貓,與方才想要抓傷她臉的,是同一隻。
姜娆的視線若
有若無地往周圍一掃,雖不見十七皇子的身影,可她知道他在附近,說給扈棠聽的話聲量稍稍抬高,“我知道放貓的人是誰,我們先回去。”
十七皇子身形一震,拳頭緊繃,看著姜娆與扈棠離開,他緩慢地從藏身的地方起身,身後卻有一股力道,拽著他的衣領,將他拖入了一間屋內,門轟然合上。
十七皇子對上了容渟笑意溫和的臉,目光一震。
迅速扭頭看了眼門扉以外,他今日帶著的那個隨從被容渟的手下制住。
十七皇子動了動胳膊想掙開束縛,烏鵲站在他身後,牢牢抓著他不放手。
他正想高聲質問,忽然發覺屋內換有其他人在。
“陳大人?”
他未曾料到會在此處看到陳兵,臉色轉怒為驚。
他視線在陳兵與容渟身上一掃,頗為不敢相信。
容渟秋後就會進工部,他母後一直在找機會,拉攏工部裡能拉攏的人,好牽制容渟的勢力,都水清吏的陳兵亦在其列,隻是不論他們想什麼辦法,陳兵一直不為所動。
“十七殿下。”陳兵客客氣氣地朝十七皇子招呼了一聲。
“陳大人,我與十七弟有事商議。”
容渟這時出聲。
話音甫落,陳兵便道:“下官先行告退。”
仿佛一點都不好奇為何容渟與十七皇子看上去關系不睦。
十七皇子咬了咬牙。
容渟是什麼時候認識的陳兵?
陳兵這態度,擺明了他與容渟已成一黨,這兩人約在酒樓三樓,不知是在秘密地商議何事。
十七皇子想不通,心裡忍不住唾棄陳兵,一個殘廢有什麼好幫的?沒長眼珠子的老頭,真是不識好歹。
礙於陳兵在此,他不好發作,等陳兵一走,十七皇子怒視著容渟,剛要說話,容渟緩緩推著輪椅已經行到了他的面前,車輪碾過木板的聲音在他視線抬起時,戛然而止,“懷青,關門。”
而他右手伸出,如鷹利爪,一下擒住了十七皇子的後腦勺,指尖的力道下沉,壓著他的腦袋直往桌上砸去。
掌心的力道大得出奇,一手便摁得十七皇子掙脫不得。
“你便待在你母後的庇佑下,做一隻不歷風雨的小雀便好,為何如此的不安分?”
他沉吟著,力道又加
了幾分。
頭蓋骨欲碎般的痛楚讓被摁在桌子上的十七皇子像一隻躺在砧板上即將被宰的活魚一樣撲騰。
可他心裡恨死了這個殘廢!
“九哥從邺城回來後,不是一直表現得溫和良善嗎?怎麼,不裝了?”他忍著疼,嗤笑道,“別以為你裝成一個善人,就能娶到你想娶的人,姜四爺想把他女兒嫁給裴少卿的事,全金陵都知道了!”
容渟眼眸中幾絲猩紅,扯著十七皇子的頭發將他提了起來,皮相上仍舊溫和帶笑,可目光漸漸變得執拗而又陰狠,“嫁給了別人,她就不是她了嗎?”
他咬著後槽牙,下颌線繃得極緊,眼睛像是蒙了翳一樣,晦暗陰沉,摁著十七皇子的腦袋繼續往牆上砸去,“即使嫁給了別人,也是我想要、想護的人。我們的事,輪得著你置喙?”
……
踏出酒樓後,姜娆像是聽到了點動靜,心裡覺得有一絲絲古怪,往酒樓上望了一眼。
三樓窗扉各個緊閉。
姜娆收回了視線,想著是自己多心,看向身側的扈棠,“多謝扈姑娘出手相救。”
扈棠卷著手裡的鞭子,輕輕扇動睫毛,方才那股子踢門甩鞭子的狠勁兒都不見了,她小心地看了姜娆一眼,慢吞吞地說,“是我換欠你一句謝。”
姜娆知曉她說的是上回宴會的事,她淡然一笑,“昨日事是昨日事了。”
她那回沒生她們的氣,隻是覺得扈棠與扈梨若是一意孤行地覺得她不好,那她就不會自找沒趣,非要湊上前去搏個親近。可扈棠剛救了她一次,又沒有半點失禮的地方,再去計較剛見面時的不愉快,何必呢?
扈棠瞳仁微亮,聽她這意思,分明是說既往不咎了。
她心裡的陰霾一掃而光,終於笑了起來,“那你以後莫要叫我扈姑娘,直稱姓名便好。”
姜娆“嗯”了一聲,“那你也叫我名字。”
她看了眼周圍,不見扈梨身影,“你姐姐呢?”
扈棠回道:“姐姐去漠北找父親去了,娘親身子乏累,不能趕遠路,我陪著娘親,留在京城。”
姜娆點了點頭,“你是要到宮宴去嗎?若你是獨自一人,不如與我同行?”
扈棠重重點頭,小尾巴一樣跟在了姜娆後面,姜娆特意慢了一點,使她走在她身側。
她覺得自己像是牽了隻爪牙磨平的小老虎。方才那個揚著鞭子直闖酒樓、一臉跋扈意的姑娘,現在在她身邊,竟像是不敢說話一樣悶聲不吭。
“你的鞭子玩得真漂亮。”她由衷贊嘆。
扈棠的眉眼間一下洋溢出了神採,“我不止鞭子玩得好,刀劍我都會,馬術也不錯……”
她說著說著,聲音卻漸漸輕了下去,看姜娆的打扮,一看就知道她是個乖巧聽話、溫柔守禮的。可她會的這些,全都是女訓女戒上嚴令禁止女孩子做的,不知道被金陵別的貴女笑話了多少回了。扈棠有些頹喪地垂下肩膀,將卷好的鞭子往身後藏了藏,身邊卻傳來了一聲感嘆,“真好。”
扈棠抬眸,見姜娆笑意清莞,她微微愣神。
姜娆則是真的有些羨慕,“會功夫真好,既能護得住自己,又能護得了別人。”
此時恰行走到宮外,扈棠收住腳步,“你可換要與我同行?”
姜娆摸著懷裡那隻金絲鹩哥紅綠交加的彩羽,納罕道:“為何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