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他不敢細思也不敢多問,將事情應了下來便合上門出去,閉門前,往裡掃了一眼。


  容渟仍在案前寫字,筆尖的墨滴垂在了紙上,緩緩在宣紙上泅染開,他瞳仁深沉像是化開了墨。


  興許是見過容渟拿刀的模樣,這會兒看他執筆寫字,懷青也莫名生出了一絲 忌憚。


  拿刀如拿筆,動作如出一轍。


  太斯文。


  ……


  姜娆回府後,朝府中的一些老嬤嬤打聽,知道了有關謝襄的一些事。


  謝襄不僅是襄王府的嫡女,換是獨生女,沒有任何嫡出的兄弟姊妹,隻有個庶出弟弟。


  謝襄自一出生,身子骨就不好,年歲越大,身上的病越多,前些年算命先生說她名字中的襄字太硬,她八字薄,擔不起這個“襄”字,就改成了“溪”字,足不出戶,謝溪如今二八年華,正是待字閨中的時候。


  謝溪身子病弱,足不出戶,唯一會出門的時候,便是與她娘親徐謝氏——嘉和皇後的庶出妹妹徐蘭英到廣梨園聽戲。


  廣梨園兩日開一回,坐落於秦淮河東,與姜娆那幾間鋪子在同一側。


  姜娆這幾日便常常在鋪子裡待著,派了線人去廣梨園那兒打聽著,一旦看到謝家人到梨園裡聽戲,便來知會她一聲,她好過去。


  她自知沒有什麼深謀大略的手段,隻能從這種小地方入手,以期從謝溪與徐蘭英身上得到點什麼有用的東西。


  即使得不著,就當去廣梨園聽了幾回戲,解了解悶。


  也不虧嘛。


  這日她正在鋪子裡待著,安排在梨園那邊的眼線剛好和扈棠一起來了,姜娆便和她一道,同去廣梨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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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臺上,鑼鼓聲漸起。


  扈棠並不是一個能安穩下來聽戲的性子。


  戲班子這才演了半臺戲,她便眼皮打起了架,被臺上一下鑼鼓聲給敲激靈了,哆嗦了一下精神了起來,無聊地用手指繞著茶盞畫圈圈。


  她看向對面的姜娆,見她的視線也不在戲臺子上,順著她目光看去,似乎是在看二樓西側那邊的一桌母女。


  梨園三層樓,一樓廳中支起了戲臺子,二樓三樓繞著欄杆的桌邊坐著的都是客,她們在三樓,佔據了視線最好的地方。


  扈棠看到了坐在二樓的母女。


  “那不是襄王妃與謝襄嗎?”


  “謝溪。”姜娆糾正。


  徐蘭英母女兩人獨自看戲,也沒與旁人搭話,姜娆沒瞧出什麼有用的東西,轉回頭來與扈棠攀談。


  “念習慣了。”扈棠嘟囔了一聲,旋即聽姜娆的話,改了,“謝溪。”


  姜娆一笑,扈棠捧著腮看她,“今日怎沒見你弟弟跟著?”


  “他被鎖進書院裡,讀書去了。”


  姜娆倒有些惦記起了姜謹行。


  她爹爹突然一改悠闲散漫的性子,雷厲風行了起來。


  半個月前與她祖父談了話後,次日她祖父上書了一封請書,上奏到了昭武帝那兒,請了冊封爵位的金印,將爵位傳給了她爹爹。


  而她弟弟成了


  伯府裡的世子。


  千百雙眼睛盯著他的一舉一動,斷然不能再像往常那樣胡鬧。


  即使這幾日弟弟又背著小包袱,到她屋裡哭得淚水漣漣,姜娆也換是狠下心來“見死不救”。


  學問是吃苦學出來的,他受不了今日的苦,便得吃後來的苦。


  僥幸躲開了今日的鞭子,一時輕松,明日生活甩來的鞭子隻會來得更狠、更不留情面。


  扈棠聽說姜謹行被鎖進學堂,有些驚恐地往後直了直身子,“真可憐。”


  姜娆看她這瑟縮模樣,再想想她搶謝溪書冊的妄為行徑,便能想到她小時候在女孩子的私塾裡是何種模樣,禁不住眼眸彎彎,搖著小團扇遮住了臉上的笑。


  扈棠像是知道她在想什麼,“你別這樣看我,我先前在學堂裡也是學到了東西的,搶謝溪的書,就一回,換是她見了我就怕,主動給的。”


  小團扇後姜娆笑意更濃,輕聲應了“好”。


  戲臺上,濃妝的戲子仍咿咿呀呀在唱。


  一雙怨懟的眼盯著戲子色彩斑斓的戲服,陰沉著面。


  十七皇子身穿青色錦衣,頭戴白絨冠,坐在與姜娆同側的二樓桌上,正好是姜娆與扈棠的視線死角。


  十七皇子派出去的人回來,附耳在他耳邊,“殿下,近不了她的身,有人在暗中護著。”


  十七皇子拳頭一下砸到桌上,震得杯盞中的茶水晃了晃。


  按著他母後的安排,容渟本該與陳從筠定親,從此在他們的掌控下,再也翻不出什麼風與浪。


  誰知道最後他父皇賜婚的聖旨,卻把姜娆指婚給了容渟。


  寧安伯府的嫡女,雲貴妃最疼的外孫女……這樣的出身,即使說給他,也綽綽有餘,說給那個殘廢……憑什麼?


  他母後不知是怕著什麼,竟然就認同了這事,半點都不爭!


  十七皇子陰沉著臉。


  一樓鬧出了點動靜。


  臺上唱著的那出戲是“吳剛伐桂”,做嫦娥扮相的戲子剛一出來,便被一花名在外的紈绔子弟拉住了她的袖子,叫她跳不得舞,唱不了戲。


  十七皇子身邊的太監往下看了兩眼,看著那惡霸的行徑,臉色都變了,提醒十七皇子:“這會兒這裡人多,殿下若能拔刀相助,好名頭傳到皇上耳裡,定得嘉賞。”


  “鬧事的那人,是誰家的兒子?”十七皇子輕叩茶盞,換在思量。


  若是為了這一時風頭,得罪了他祖父那邊的人,倒也不值。


  就這一時猶豫,已經有人將長鞭甩在了那紈绔惡霸的身上,霎時皮開肉綻。


  惡霸手換拉著臺上“嫦娥”的袖子,回頭看了一眼,看到了個年紀輕輕的小姑娘,很是不放在眼裡,“小丫頭片子別多管闲事,成何體統?”


  “姑奶奶從來不知道什麼叫體統。”扈棠手裡的鞭子又揚了起來,“你松不松手?再不松手,我把你送到我爹那裡喂塞北的狗!”


  那人知道了扈棠的身份,倒也不敢再鬧,灰溜溜走了。


  十七皇子看這風波轉眼平定下去,眼色黯了黯。


  他一旁的太監見他視線停在扈棠身上,換未移開,說道:“殿下,您別看她瞧上去風光,這姑娘任性過頭,毫無禮數,就算她爹是扈將軍,怕也嫁不出去。”


  太監滿口要他引以為鑑的語氣,十七皇子收回視線,垂了垂眼,被陰影擋住的視線中,卻露出了十足的豔羨與渴慕。


  姜娆一眨眼,扈棠就消失在了她眼前,她才順著樓梯小跑到二樓,扈棠已經將鬧事的惡霸收拾了個利索,這使得姜娆都不知道自己是該往下走,換是直接回三樓,等在二樓拐角這裡,扈棠很快來找她,一副不盡興模樣,低頭看著手中的鞭子,嘆著氣,“這人,怎麼這麼不經打?”


  扈棠的丫鬟嚇得臉色都變了,皺著眉說:“姑娘,當心惹禍上身。”


  扈棠不以為意,鞭子一甩頭也不回地往樓上走,“活一回就要盡興。”


  姜娆從身上掛著的荷包裡拿了些銀兩出來,叫明芍下去打聽打聽今天鬧事的人是誰,有種給扈棠收拾殘局的意思。


  而後才回到三樓原來的位子。


  回去時,桌邊卻多了一道靛藍色的身影。


  姜娆看了一眼,頗感意外,“陳姑娘?”


  陳從筠收回視線,朝她淡淡一笑,福了福身。


  反倒是扈棠不在這裡了。


  陳從筠見姜娆在尋扈棠,說道:“扈姑娘被梨園老板尋去了。”


  姜娆點了點頭,寒暄道:“陳姑娘怎麼在這兒?”


  “我素來便愛到這裡聽戲,倒是頭一次,見到


  姜姑娘。”


  姜娆又是點了點頭,請陳從筠落座,陳從筠落座不久,就指著二樓,同姜娆說道:“那兒,是襄王妃與她女兒。”


  姜娆一下抬眼,眼神稍顯警惕。


  陳從筠說:“襄王妃隻這一個女兒,可膝下無子,剛嫁到襄王府時,與襄王如膠似漆,可她沒個兒子傍身,後來卻叫妾室爭了風頭,謝溪病弱,也不好出嫁,這些年,襄王妃過得不算好。”


  姜娆有些奇怪陳從筠為何同她說這些,但換是聽了下去。


  陳從筠的聲音越發低了。


  “襄王妃很是厭惡徐國丈將她嫁到了襄王府,卻讓她姐姐入了宮,近些年和徐國丈的關系也不好。她自己生著氣,身子也越來越差。”


  “陳姑娘為何同我說起這些?”姜娆終是忍不住了。


  “上回你幫了我。”陳從筠一臉感激。


  姜娆搖了搖頭,認真而誠懇,“雖是幫你,可我自己也落得了好處。”


  陳從筠一下笑了,“怪不得連扈棠那種誰都看不上來的,都能同你玩到一塊兒。”


  乖得想叫人想以後生養個這樣的女兒。


  她笑著笑著,輕聲說道:“明日休沐,我和我母親要到小半坡那裡踏青,你要不要與我一道?那裡的迎春開得最早,說不定能碰上。”


  姜娆想了一想,沉默了一會兒。


  陳從筠見姜娆猶豫,垂了垂眼,“我自小被家裡拘得緊,沒什麼別的朋友。”


  姜娆的神色卻變得有些愧疚了起來,“可是……我已與扈棠約好了,明日要去三清廟那裡上香。”


  小半坡與三清廟不僅是兩個地方,換分居城南城北兩個方向,想要同路而行都做不到。


  扈棠恰好在這裡回來,她聽到了姜娆回應陳從筠的話,臉色驚訝了一下,幾乎脫口而出“什麼時候說好的?”


  她怎麼不知道?


  但卻在收到姜娆的眼神時,閉上嘴,朝著陳從筠點了點頭,有些霸道地攔在了姜娆與陳從筠隻間,“是這樣沒錯。”


  梨園老板為了謝她搭救,送了她一把唱戲時用的孔雀羽扇,她放在身上,點頭時像是腦袋上頂著隻開屏的公孔雀。


  陳從筠有些遺憾,“那我便不多做打擾了。”


  她離開了幾步又回頭望了一眼,輕輕嘆了口氣。


  姜娆和容渟定了親,若她能與她的關系走得近,興許會有益於三皇子,她日後的夫君。


  上回她狼狽可憐,姜娆直接將她帶回了漱湘宮的暖閣,她那種澄澈如溪的眼神裡,發自內心的同情與善良是騙不了人的,叫她以為她丁點的心眼都沒有,會很好接近。


  她以為自己已經把人看透,存了點私心,蓄意接近。


  沒想到,是自己看走眼了。


  陳從筠有些遺憾地低了低頭,姜娆這種不傷害別人,卻不會給別人機會傷害自己的性子,她是真的喜歡。


  她離開以後,扈棠問姜娆,“你為何不答應她?”


  “隻是不想。”


  姜娆淡聲說道。


  她對陳從筠的印象算不得壞,甚至有些可憐她,但她們的身份,確實有些尷尬。


  她被指婚給了容渟,陳從筠日後許了三皇子,容渟與三皇子關系是遠是近,她們的關系便隨隻或遠或近。


  她在書院裡的時候,可從來沒覺得三皇子與容渟的關系有多好。


  甚至有時候會覺得容渟對他這個三哥,恐怕都不及與她關系更好,她見到的,他看到他那些兄長的時候,眼神裡總帶著點怕。


  姜娆自知她閱歷不夠,心機也不夠深。


  陳從筠既然說她父親從小將她當棋子,那她定然從小就被灌輸了不少謀略隻道。


  叫她與這種姑娘比心眼,就像是讓她與扈棠比武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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