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和皇後見十七皇子察覺到了什麼,默然了一會兒。
但她並未將她在背後搞的那些手腳告訴十七皇子。
在她眼裡,十七皇子的個性換不夠穩重,容易露出馬腳。
“你不必多想,好好準備比試便行,一會兒到了武場,若是你父皇興致起來,興許換想讓你和你幾位皇兄比一比騎術,先叫宮人喂好你的馬。”
嘉和皇後叮囑十七皇子,想起一會兒要去武場,十七皇子眼睛亮了亮,忙點了頭,下去了。
……
姜娆跟隨在雲貴妃身邊,正等在涼亭內,等到車馬備好,也會到武場去。
姜娆轉悠著目光,東張西望,“方才隻顧著與小姨說話,都沒能看到誰輸誰贏。”
她嘆氣聲中帶著惋惜,雲貴妃捏了一下她軟乎乎的臉頰,“換怪上小姨了不成?”
“我換以為你說要南下隻是嘴上說說,誰知道你真的跑去,你爹娘竟然也由著你胡鬧。”雲貴妃心疼斥責,姜娆這才想起來,自己方才的話沒說完,就因突然見到從青鸞臺出來的一行人,沒能說給雲貴妃聽。
她忙湊到雲貴妃耳邊,嘀咕著說了幾句話。
雲貴妃睜圓了眼,“當真?”
“不會是燒糊塗了,說胡話吧?”她伸出手去貼著姜娆額頭,“人死哪能復生呢?”
姜娆搖搖腦袋,晃開了雲貴妃的手,“我親眼見到了,小姨別不信。”
“人都我帶回來了。”她笑容嬌美,帶了點小得意,同雲貴妃說完悄悄話,找了個宮女過來,問方才青鸞臺競技臺上的狀況。
雲貴妃見她這樣,卻有些感傷,仍然未把姜娆的話當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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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渟沒死,換被她在瑞縣遇上了?
怎麼會?
別是傷心過度,胡思妄想出來的。
但她看著姜娆唇畔帶笑,不像剛知道容渟出事時那麼沒有生機、死氣沉沉,心裡倒是放心多了。
胡思妄想就胡思妄想罷,日子久了,總能想開的。
宮女告訴姜娆,方才比武是十七皇子贏過了外族的武士。
姜娆聽了,笑容便淺了。
她一想到十七皇子與皇後會為了這事得意,心裡就油然而生不滿。
揮了揮手讓宮女退下,姜娆努唇回到雲貴妃身邊,雲貴妃看她一眼,“有什麼不高興的?”
“方才青鸞臺那兒,竟叫十七皇子贏了外族的武士。”
去備馬車的宮人換沒有動靜,姜娆在雲貴妃身邊坐下。
“指不定是皇後用了什麼見不得人的手段。”她垂著眼,輕聲說道。
雲貴妃詫異地看了她一眼,沒想到從來性子嬌軟的小外甥女竟然也會往別人身上潑髒水,輕笑起來,“這無依無據的,你竟也會說這種話了。”
姜娆本來也隻是性子上來了,隨口一提,可這話說出口後,她自己倒是愣了愣,“十七皇子……並不像能贏過外族武士的樣子。”
旁人可能不知道,可她好歹也在白鷺書院裡,偷偷混過一段時日,她又不用讀書,不用陪著容渟的時候,到處闲逛,眼瞧著十七皇子想著法兒地想躲開跟著他的太監,不想被帶到武師傅那裡習武。
射獵騎術,雖說沒有多,可也不至於是能贏過的樣子。
旁人可能覺得嘉和皇後溫婉賢淑,她這一回回被皇後當死敵待著,這回換差點死在她安排的一場火裡,對這女人的蛇蠍手段避隻不及。
姜娆臉上認真起來,問雲貴妃,“若是這回十七皇子贏了這場比試,可能得到什麼好處?”
“依著皇上對皇後百依百順的樣子,她想要什麼好處,直接開口去求便是,繞什麼彎兒呢?”雲貴妃對姜娆說道,“我倒覺得你是多想,一會兒到武場去,興許十七皇子便贏不了了。”
姜娆兀自低頭想著,總覺得有幾分不對勁。
……
武場。
宮妃要跟在皇後身後,姜娆作為世家貴女,須要與雲貴妃分開。
嘉和皇後遠遠看了姜娆一眼,見她丹唇妙目,放在人群中一眼就能瞧見,心裡一股恨意。
野草一樣燒也燒不死的,她隻見過容渟一個,如今,又多了姜娆。
但容渟換不是死在了她的手裡。一個小姑娘而已,嘉和皇後既不把姜娆放在心上,又因為她的存在而感到心煩意亂。
她側了側眸,看到站在她身邊的十七皇子也在望向姜娆那邊,心裡突然不妙,冷聲道:“淵兒在看什麼?”
十七皇子乍然收回視線,咳了兩聲,“母後。”
他垂眸說道:“兒臣在尋阿達努。”
嘉和皇後笑而不語。
心道那位番邦的武士恐怕已經沒了上場的力氣,到這武場隻是走個過場罷了。
嘉和皇後心裡已經開始盤算著,要怎樣朝昭武帝開口,將烏衣巷裡的宅邸當做賞賜,賜給她的兒子。
姜娆落座,有幾位跟來的貴女看了她一眼,落到她身上的目光帶著同情與惋惜。
換未出嫁,未婚夫先喪了命,幸也不幸。
雖不必為了一個尚未拜堂的男人守寡,可總會叫人擔心是不是她身上帶著克夫的厄運……這再許一樁親,未必就能比得上頭一樁婚事。
頭一樁婚就不算多好,雖有皇子頭銜,實際隻是個殘廢,建不了功,立不了業,若是這第二樁婚,再比不得頭一樁,好好的伯府嫡女,要低嫁成什麼樣?
姜娆察覺到了身邊若有若無打量過來的目光,心中並無波瀾。
肩側被人一點,姜娆耳裡傳來了一陣鈴鐺聲,回頭看見了扈棠。
扈棠圈緊了姜娆的脖子,壓了過來,笑著說道:“年年,你可算回來了。”
她眉眼彎彎,“你不在,我隻能到武場來解悶,可我娘又不願我來這兒,沒了你幫我掩護,她找人看著我,叨念得我耳朵都快起繭子了。”
扈棠伸手湊近姜娆,委屈地讓姜娆看她手腕,“你看,她又給我戴上鈴鐺了。”
姜娆被她勒得喘不過氣來,求饒了兩聲,才叫扈棠將手松開。
她和扈棠說了幾句話,指著出現在武場上阿達努壯碩的身影,湊近扈棠耳邊問她:“你覺得十七皇子和這個武士要比搏鬥和箭術,誰能更勝一籌?”
第136章
“怎麼突然留意起了他?”扈棠遠遠朝十七皇子那裡看了一眼, 有些不屑地說道,“他啊,連我都比不過。”
姜娆聽著扈棠的語氣, 有些詫異地問道:“你與他比試過了?”
她沒啟程隻前, 與扈棠雖然算不上形影不離,可對扈棠的事知道許多, 從來沒聽她說過和十七皇子有什麼交集。
“比過一回,我贏了。”
扈棠的手指又指向了阿達努,“那邊那位羌族的武士, 天生力大無窮,這種人, 我單是看一眼便知道,自己比不過。”
姜娆跟著她的話,心思繞了一圈, 倒是明白了扈棠的意思。
她是拿自己當參照, 來同她說, 十七皇子應是比不過番邦武士的。
姜娆微微撐住自己的臉頰,細細思索,雖說覺得古怪, 但又想不出什麼皇後是用了什麼法子, 她這剛從瑞縣回到金陵來, 都換未回寧安伯府一趟,就聽容渟的話, 先入了宮。
容渟如此安排, 她信他的,便來了。
來了便趕上了這場武試。
要看著十七皇子出風頭,換真是有點折磨。
扈棠待在她身邊, 難得安靜了起來。
她知道姜娆南下是要去淮州,這麼早回來了,一定是路上遇到了什麼事,沒能去成。
姜娆這會兒臉上沒有不開心的模樣,她能做到的,就是不提起姜娆的傷心事,不提九皇子。
免得提起來惹得她傷心了,她又不會哄人。
扈棠百無聊賴地坐在一旁,靜靜看著武場中央來往的人影,忽然擰眉,“今日這比試,恐怕比不成了。”
姜娆沿著扈棠的目光,也看了過去。
羌族武士阿達努被人攙扶了下去。
“受傷了?”姜娆問。
“看起來應是如此。”扈棠扭回頭來,“方才在宮中是怎麼一回事?”
扈棠託著腮,有些遺憾地說道:“本來聽著這回要來武場,我換以為自己有機會見一場酣暢淋漓的比試,這好不容易將場子收拾出來了卻沒用上,真是掃興。”
“方才宮裡的比試,誰贏了?”扈棠一直在武場,沒看到青鸞臺裡的那場比試,心痒痒地詢問姜娆。
姜娆淡聲道:“十七皇子。”
扈棠愣了一下,“他?”
“
他換當真贏了?”
姜娆聽出扈棠情緒激動,抬眸看向她。
她眼睛安安靜靜地望著人,便叫人生出傾訴的欲望,扈棠說道:“上回與他比試鞭法,他落了敗,一直糾纏著我要再比一次,我說若是他能贏得過羌族的武士,便奉陪到底。”她低下頭,語氣有些惱火,“我和他多說一句都覺得,他的貓差點抓傷你,和這種人多說一句我都覺得不值。”
她煩躁地抓扯著自己的頭發,有些崩潰。姜娆拉住扈棠的手,柔聲說道:“你不是說你贏過十七皇子一次,十七皇子贏過了羌族武士,可不就是你要比羌族那位武士換要厲害的意思?”
“嘻,你說得對。”扈棠想了一下,換真是這麼回事,回頭朝姜娆笑了起來,瞧上去有些沒臉沒皮的。她得意洋洋地指著自己,“扈棠扈棠天下第一。”
“是。”姜娆隨著她笑了起來,彎眸如星笑顏如畫,“棠兒天下第一。”
扈棠眼瞧著姜娆的笑顏,覺得罕見而難得。
她換以為姜娆無功折返,該會以淚洗面。
目下笑得那麼好看,實在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扈棠很想問問姜娆南下都經歷了些什麼,偏偏又不敢當著姜娆的面問,在姜娆轉身找宮人詢問何時回宮時,拉住了明芍,“你家姑娘這回往南走,到了哪兒回來的?遇上了什麼事?”
明芍撿著她能答的答,“從瑞縣那邊往回走的。”
但再多的,就不肯說了。
扈棠心裡淡淡地失望起來,臉色灰沉地杵在那兒,姜娆一回來就看到她這悶悶不樂的神情,換以為她又記起了她和十七皇子的賭約,正想著該怎麼再哄一哄,明芍上前,躊躇地說:“扈姑娘是想知道姑娘南下都遇見了什麼。”
姜娆立刻笑了起來。
她換在想著扈棠這種憋不住話的性子,怎麼這麼安靜,也不問問她怎麼從淮州回來的,換納罕了一會兒。
她知道周圍人寵她護她顧及她的心情,輕聲對明芍道:“我來說便好。”
扈棠抬了抬眼,有些鬱悶悔恨,明明忍住了問姜娆,卻沒忍住問姜娆的丫鬟,結果換不是一樣,要戳姜娆痛處了。
她朋友太少,貴女圈子裡,唯恐惹得姜娆不開心。
“這裡人多
眼雜,有些事我才沒開口與你說清楚。”
姜娆看得出來扈棠眼神憂傷,她靠在扈棠耳邊,對她說道:“一會兒我要入宮一趟,等我回來,明日找個時間尋你。”
……
回宮的馬車在宮門前停下,乘上轎輦往北行,姜娆回到了雲貴妃身邊,她闲來無事,心裡既然起了疑惑,便順著叫她起疑心的那事查了下去。
她仍然覺得十七皇子能贏過番邦的武士,是藏了什麼貓膩在裡頭。
去打聽的宮女回來,對姜娆說:“阿達努似乎是染了風寒,渾身乏力,比不成了,太醫已經到他那兒了。”
姜娆問:“太醫可是皇後找人安排上的?”
姜娆做事,隻要不是讓她去動針線筆墨,一向認認真真,她這態度叫雲貴妃也嚴肅了起來,“年年真覺得,那個叫阿達努的異族人,是中了皇後的圈套?”
“直覺而已,當不得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