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半個小時的阿洛,微笑著搖頭說:“沒有,我也才剛到。”
謝無年靜靜看她一眼,輕易便看穿這個謊言,他罕見有些尷尬的模樣,抬手輕輕蹭了蹭鼻尖,道:“抱歉,起晚了。”
阿洛笑意更甚,也真誠許多,彎著眼兒回他:“沒事啦,高中上學時間的確有點早。”
兩人相攜進入校門,沿途經過的每個人,都會向他們投來詫異的目光。
不僅是高三,期中考試後的家長會是全校活動,校園裡穿行著的都是學生搭配家長組合,阿洛與謝無年這一對顏值太高,分外吸人眼球。
謝無年很淡定,對旁人的視線視若無睹,阿洛臉皮倒是薄一點,卻又不好意思催他快點走,從校門口一路走到教學樓,阿洛臉都有些隱隱泛紅。
到八班門口,李思齊正站在走廊上,她身旁一個上了年紀的女人,五六十歲的樣子,穿著打扮很幹練,應該是她奶奶,兩人正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
除了李思齊,走廊上還有許多同學和學生家長,原本這時候該上早自習了,這會卻仍鬧哄哄的。
看見阿洛,李思齊眼睛一亮,可瞧見跟在阿洛身後的人,李思齊結結實實愣住了。
“臥槽,姜洛,這是謝老板?”
阿洛點點頭:“對,今天他來給我開家長會。”
李思齊眼神狐疑:“他是你家人?”
阿洛還沒說話,謝無年便淡淡開口,言簡意赅道:“我是她哥哥。”
不知是不是被勾起往事,自從進了學校,謝無年的情緒便不大高,神情比以往更加疏淡,帶著點拒人於千裡之外的冷意。
李思齊問了這一句便不再問了,忙說:“哎,既然你哥哥來了,那大家就進教室吧。”
教室裡同樣吵鬧,本來桌椅位置都是按照學生人數固定的,現在人多了一倍,自然坐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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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部分學生都讓家長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本人則站在一邊。
謝無年立在課桌邊,對阿洛說:“你去坐著吧,我站著就好。”
他手長腳長,一個人立在窄窄的走廊中,將那並不寬闊的過道給佔滿了。
阿洛伸手輕輕推了他一下:“不用,現在都是家長坐著,學生站著,你要讓我成為與眾不同的那個嗎?”
頓了頓,她又輕笑著喚他:“哥哥。”
謝無年肉眼可見地一頓,默默無聲地坐到座位上去,然而剛坐下,他便瞥見桌洞裡有什麼東西,他原本不想管,也不該管,畢竟他隻是她請來的假哥哥,不是她真正的家人。
但他卻克制不住自己的雙手,將桌洞裡的那一封粉紅色的信件,以及一塊香甜的蛋糕拿了出來。
這兩樣事物擺在課桌上,迎著男人定定的注視,阿洛一時間都有些反應不過來。
這時,一旁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李思齊笑嘻嘻道:“謝哥哥,這是別人給姜洛的情書,你懂的吧?我們姜洛在學校可受歡迎了,又漂亮學習又好,每天向她表白的男生一隻手都數不過來!”
阿洛:“……”
阿洛一把拉住李思齊,另一手飛快將桌上的信封和蛋糕抄走,磕磕巴巴道:“那個,你先在這坐著,我去把它丟了。”
謝無年神色莫測,一語不發地看著她。
阿洛拉著李思齊,逃也似地往教室後頭走,走到後面的垃圾桶區域,直接將東西丟進去,然後便從後門逃出教室。
“姐妹你牛啊,考第一就算了,竟然還不聲不響把謝老板給拿下了!”
阿洛頭隱隱有些痛:“沒有的事,我不是說家裡人沒法來嗎?隻能找人充充場了。”
李思齊仍一臉微妙的笑,“切,你這話鬼才信,糖心開了兩年,謝老板從來沒有與人這麼走近過,你們倆絕對有奸情。”
見她認定了這件事,阿洛也懶得解釋了。
兩人站在陽臺上吹風,期間李思齊追問她與謝老師如何走到一起,阿洛閉口不答。沒一會上課鈴打響,所有學生都來到了走廊。
本來就是家長會,自然是面向家長開的,學生可不能旁聽。
老師會給家長講什麼,阿洛不清楚,也沒多大好奇心。家長會起碼要開一個多小時,李思齊不願幹站著等,帶著阿洛一起偷溜去散步。
昨夜落了一場雨,空氣中水汽充盈,吸一口都是清新的樹木與泥土的味道。
校園裡的榕樹到了冬季也不會凋零,依然綠意盎然,直直挺立在呼嘯的秋風中。
兩人沿著校內小徑一直走,嵐城三中還算大,校內有一個小花園,園子裡種了許多玉蘭樹和臘梅,春冬時節,這裡都是馥鬱的香氣。不過現在是萬物凋敝的深秋,玉蘭與臘梅隻是一棵棵長著綠葉的普通的樹而已。
繞著學校走了一圈,兩人也走累了,幹脆找個地方坐下來聊天。
李思齊是個話簍子,阿洛話少一點,卻很善於傾聽,她聽李思齊從小時候在鄉下老家抓泥鰍,講到初中當不良少女染粉色頭發和人打架,幾乎將李思齊整個前半生都聽了一遍。
如李思齊那樣的人生,阿洛是沒經歷過的。她聽得津津有味,十分捧場,李思齊講得也意猶未盡。
直到鈴聲響起,才打斷她們的交談。
一起回到教室,八班教室門已經開了,家長零零散散從裡面走出來,見到自家孩子,有罵的,有誇的,氣氛一片熱鬧。
阿洛一眼就看到了謝無年,即便身處在人群中,他依然如明珠一般耀眼。
她穿過人流走向他,仰頭看著他道:“我送你出去吧,哥哥。”
謝無年垂眸看向她,沉吟了片刻,像是在對她那聲哥哥回應似的,緩聲說:“老師說你考了全校第一名,很不錯,繼續保持。”
阿洛忍俊不禁,沒想到他竟然真的代入哥哥的身份,說出這樣一番話來。
她眉眼彎彎似月牙兒一般,調皮問:“別人家的孩子考的好都有獎勵,我也能有嗎?”
謝無年沉默一瞬,似乎在思考,而後點頭:“可以。”
阿洛這下真的愣了,傻乎乎看著他。
男人微微一笑,第一次抬手,堪稱溫柔地摸了摸她的腦袋:“你是我的妹妹,考的好哥哥當然獎勵你。”
阿洛開心的心情,在這一句話中變得復雜起來。他會這麼說,是想到了自己的妹妹嗎?
兩人重新往校外走,阿洛發現謝無年一直在打量校園內的環境,像是在尋找什麼。
“你在找什麼嗎?”阿洛忍不住問。
大概是因為兩人還在扮演兄妹的關系,謝無年耐心也變得很好,回答了阿洛這個問題:“我有個妹妹,之前也在這裡讀書,我在想,她當時上學的教學樓會在哪裡?”
阿洛心中微動,她凝望著男人沉寂的眉眼,抿了抿唇,抬手指向一個方向:“應該,是那裡吧。”
腳步驟然停駐,順著少女指向的位置,謝無年看到了一棟廢棄的教學樓。那一棟樓很安靜,沒有學生,門窗緊閉,一共六層樓。
他的目光,幾乎是反射性地往樓頂上去,樓頂牆壁上寫著“厚德樓”三個紅色的大字,還插著一根飄揚的紅旗。
紅色的字與旗幟,映襯著雪白的牆面磚,在蔚藍的天空之下,那樣的觸目驚心。
謝無年心神震動,身旁少女還在說話,她嗓音輕輕柔柔,如微風輕拂:“那是兩年前的高中教學樓,後來……廢棄了,學生都遷到了現在的教學樓上課。”
“為什麼,你不知道自己妹妹上學的地方呢?”她像是好奇般問他。
謝無年嗓音沙啞,近乎艱澀道:“那時候,我不在這裡。等我回來的時候,已經晚了。”
是的,等他回來,一切都塵埃落定,所有的痕跡都被抹去。他看不見她離開的模樣,不知道她遭遇了什麼,隻有從無數的蛛絲馬跡中,才能窺見那一絲不同尋常。
自沉重的記憶中回神,謝無年看向身旁的女孩,眼神探尋:“你……”
阿洛明白他要問什麼,語氣坦然:“我之前聽說過一個故事,講的是高三學姐自殺跳樓的事,她叫謝司月。”她直直回視他,認真道,“你也跟我說過妹妹,一聽她的名字,我就猜她會不會是你的妹妹。”
謝無年默然不語,他眉目深邃,微微皺起眉來,平和寧靜的面容便染上了絲絲陰鸷。
平時的他像一陣風,此時的他,卻像風雨欲來的陰沉天空。
恍惚間,阿洛腦海中閃過一個念頭,既然謝無年沒有見到妹妹,恐怕也沒看到事故現場,那幾張照片,對他來說會不會有用?
“謝無年,我這裡……”
話音未落,不遠處突然傳來一道驚喜的女聲:“謝學長!”
兩人轉頭看去,隻見一個身穿正裝的女人正快步向他們走來。女人面貌清秀,一張圓圓的蘋果臉,看起來像是二十出頭。她身邊還跟了個十三四歲的女孩子,穿著三中初中部的校服。
“學長,真的是你啊!沒想到竟然在這裡碰見你,你也是來參加家長會的嗎?”女人情緒激動,笑容止都止不住,她直直盯著謝無年,神情裡的歡喜瞎子都能看出來。
阿洛微笑,問謝無年:“哥哥,這位姐姐是誰啊?”
女人像是才看見阿洛似的,她上下將阿洛一通打量:“這是謝學長的妹妹嗎?長得真漂亮,和謝學長一樣呢。妹妹,我是你哥哥的學妹,一個大學的,你叫我白姐姐就好。”
謝無年眉心皺得更緊了,“白果?”
阿洛的聲音也同一時間響起:“謝無年不是我哥哥,他隻是來幫我參加家長會。”
白果表情愕然:“那你們是……”
阿洛笑意未改:“家人有很多種定義,除了兄妹不是還有別的嗎?”
第78章 第十一章
不是兄妹?那還能是什麼關系?
白果怔了怔,視線在兩人間遊移,試探道:“那你們這是……”
阿洛眼眸在謝無年面上掃過,男人神情淡淡,面對這個昔日的學妹,顯然沒多少熱情,甚至仔細看,還能看出他眼底潛藏的那一星半點的不耐。
每當謝無年被一些小女生糾纏的時候,都是這樣的表情。認識也快一個月了,阿洛還是有點了解他的。
正要開口解釋,白果旁邊的小姑娘突然插話說:“姐你這都看不出來,他們倆是一對唄,男朋友來給女朋友開家長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