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阿洛搖搖頭,輕聲道:“不用。”


  “你要跟我談什麼?”謝無年問。


  他面色疲倦,似乎剛從外歸來,哪怕洗過一次澡,依然不能消磨那份從骨子裡透出來的倦怠感。


  對於阿洛要和他談的話,他明顯並不太在意,或者說,他潛意識裡覺得她要說的事情不會很重要。


  之所以答應她,或許是因為那時候兩人還是假裝的兄妹關系,他會下意識遷就自己的“妹妹”。又或許隻是天性如此,見她那時候態度慎重,於是相應也給予了鄭重的回應。


  阿洛能理解,畢竟在他看來,她隻是個剛轉學來嵐城沒多久的一個普通高中女生。


  她也沒打算繞圈子,幹脆將手機打開,翻到那幾張照片,再遞到男人面前:“你看一看這個。”


  謝無年眉梢輕挑,微露詫異。但他還是把手機接了過去,下一秒,阿洛就看到他整個人猛地僵住,手中握著的易拉罐迅速墜地,在地板上咕嚕嚕滾遠。


  眉目深邃的男人死死盯著手機,面容上一瞬間浮現出悲痛、憤恨、後悔等等復雜的神色。他眼眶發紅,甚至滲透出星星點點的水光,垂眸看著手機屏幕,他久久沒有抬頭。


  良久,謝無年沙啞著聲音:“這個照片,你從哪裡來的?”


  他嗓音沉沉,抬頭看向她,眸光冰冷又幽深,壓抑著深深的、厚重到無法形容的情緒。


  阿洛不自覺放輕聲,仿佛怕驚擾到他一般,輕輕道:“李思齊你知道嗎?就是我的同桌,她當年在現場,拍下了照片。”


  謝無年深吸一口氣,又低頭看手機,他的指尖在屏幕上輕輕摩擦,仿佛隔著時間的河流,在撫摸那個沉睡的少女。


  他低聲說:“能不能把照片傳給我一份?”


  阿洛毫不遲疑道:“本來就是要給你的。”停頓了一下,她又試探性問,“現在,你可以告訴我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嗎?”


  謝無年將手機還給阿洛,阿洛也不耽擱,迅速將幾張照片全都給他發了過去。

Advertisement


  “我和司月,是離異家庭。”謝無年嗓音低沉喑啞,緩緩講述起自己與妹妹的故事。


  其實事情並不多復雜,謝無年與謝司月的父母很早就離了婚,那時候兄妹兩人各自讀初中和小學,哥哥謝無年跟了父親去了海城,妹妹則與母親回到家鄉嵐城定居。


  之後很多年,雙方聯系極少,謝家父母離婚鬧得很僵,打定主意與對方撇清關系,三五年都不打個電話。


  但兄妹倆卻一直私下有聯系,現代網絡發達,聯絡也變得簡單,兄妹倆時不時會在網上詢問對方的近況。


  謝家父母離婚後,謝爸爸在海城打拼,幾年後再婚有了新的家庭。謝媽媽也是一樣,她在嵐城重新嫁人生子,開始新生活。


  那時謝無年即將成年,已經不再是渴求親情和父母關注的孩子,父親再組家庭對他影響不大。但謝媽媽再婚,卻給謝司月造成不小的影響。


  謝媽媽的新家庭可以接納一個二婚的女人,卻不想接受一個孩子,為此謝媽媽將女兒丟給了年邁的母親撫養。


  外婆家在三中附近,謝司月跟隨外婆生活了好幾年,從初中一直到高中,謝媽媽除了偶爾來看望她,給予一點施舍般的生活費,再未有其他關懷。


  後來,外婆在謝司月上高二那年去世,家中便隻剩下她一個人。


  這些,都是在兩人的聊天中,謝無年自己察覺到的。那個女孩子,從來都是報喜不報憂,沒有一次向哥哥述說過自己的辛苦。


  生活在這樣的環境之下,謝司月性情柔和,與世無爭,她就像長在懸崖峭壁上的一株嬌美的蘭花,在夾縫中汲取養分,身軀孱弱,卻從未放棄過向陽生長。


  知曉妹妹的處境之後,謝無年來看過她好幾次。那時他也要上學,隻能趁著假期看望她,為了讓妹妹生活更好一點,謝無年半工半讀,一邊賺錢供自己讀書,還會打一半給妹妹。


  謝無年察覺到不對,是謝司月升上高三那一年。


  謝司月的消息越來越少,時常隔好幾天才給他回信,給她打電話,也常常是關機狀態,就算接通了,謝司月也說要學習,沒時間看手機。


  最後那段時間,謝無年與謝司月幾乎完全斷了聯系,那會他正巧畢業,事情也多,便想著等放假了再去看妹妹。


  結果再次接到謝司月的電話,對面那頭傳來的卻是陌生又熟悉的謝媽媽的聲音。


  她告訴他,謝司月死了,高考前夕跳樓自殺。


  謝無年趕到嵐城的時候,什麼都沒有了。他隻見到一個新鑄的墓碑,上面寫著妹妹的名字。還有謝司月住了好幾年的房子,不知是不是出於愧疚心理,謝媽媽將那個房子給了謝無年。


  然後,事情就是現在這樣。謝無年來到嵐城,將那棟房子賣掉,租下現在這個鋪面開了個蛋糕店,每日在這個城市中奔波,徒勞尋找當年的事實真相。


  講完這一切,謝無年沉默了許久,他低著頭,面龐籠罩在陰影之下,周身彌漫著悔恨痛苦的氣息,叫人看一眼便心頭沉甸甸的。


  阿洛忍不住伸出手,隔著茶幾,指尖撫摸上他潮湿的發絲。


  男人身軀微微一震,驀然抬眼,一雙漆黑的眸子早已紅透,沉沉望著她。


  “不是你的錯。”她語調輕緩,慢慢說,“錯的隻有那個兇手,而不是你和謝司月,你們都是受害者。”


  謝無年面色蒼白,啞聲開口道:“我知道,但我找了兩年,始終找不到真兇。”


  阿洛收回手,問他:“真的一點線索都沒有嗎?”


  “有一點,聽說當年事後警察有來調查過,沒有查出東西。本來警局應該留有記錄,可當我來到嵐城,去警局了解情況的時候,嵐城警局卻說自殺案件警局不會保存記錄。我進過警局系統查找,的確沒有找到相關信息。甚至連一張照片都沒有,這顯然不符合常理,即便沒有立案,應該也會留下調查記錄。”


  “你是說,懷疑警局與兇手有關?”阿洛迅速道。


  “是,警局判定司月是自殺,但我清楚司月的性子,她絕不是輕易自殺的人。一定有其他的原因,才迫使她選擇了這一條路。她當年給我發了一條消息,就在自殺前一天晚上,她說她太累了,對不起哥哥。我當時沒有意識到,還安慰她高三是這樣,後來這反而成為她壓力太大自殺的佐證。”說到這裡時,謝無年原本平和淡然的面孔竟顯得頗為猙獰。


  “我們慢慢來,現在有照片,你能從中看出點什麼嗎?”


  謝無年低頭看手機,兩人談話期間,他一直拿著自己的手機,仔細查看那幾張阿洛發他的照片。


  他眸光一片暗沉,道:“這張照片告訴我,司月絕不是因為高考壓力自殺。還有她身上那些痕跡,”他話語聲哽在喉嚨裡,艱難地咽了下嗓子,才繼續道,“我可以經過這些痕跡,判斷出那個人的大致身高體型。”


第80章 第十三章


  夕陽沉甸甸墜入遠處的地平線,天邊所有光線隱沒,黑暗籠罩大地。城市裡的霓虹漸次亮起,點亮了漆黑的夜幕。


  玻璃窗外透進五彩的光,投射在室內地板上。屋內一片暗沉,隻有一臺電腦閃爍著瑩瑩的光輝,坐在電腦桌前的兩人卻毫無所覺。


  阿洛不經意一抬頭,才發現原來天都黑了。


  拿到那些照片後,她便與謝無年開始尋找線索。


  人體有著一定的比例,比如人的腳印與身高比是一比七,用腳的長度乘以七就是身高。比如人的腳掌與小臂長度一樣,當然人的手掌與身高也有著比例。


  謝司月的小腿上,就有一個清晰的巴掌印,似乎是對方捏著她的小腿拖拽一般。那個掌印很完整,除此之外,還有其他地方,各種掐痕、擰痕和指印,隱約能夠判斷那些痕跡大致的長度,再推測兇手的身高體型。


  謝無年翻看無數犯罪相關書籍,看到那些掌印時就迅速在腦海中勾勒出對方的形象。


  在此之前,他將重點目標放在嵐城政府人員身上,認為對方既然有抹去這件兇案的能力,一定有著不小的權柄。


  阿洛卻持不一樣的看法,質疑道:“你為什麼沒有懷疑學校的老師呢?或者是學姐身邊的同學?”


  “這些人我都查過,能查到的東西,都在這裡了。”


  謝無年的電腦裡,塞滿了這些年來他調查的資料,他將一個文件夾點開,裡面竟然是無數人的信息。


  三中所有的老師,曾經與謝司月一個班級的學生,基本每一個都有相關記錄。


  謝無年在計算機領域很有天賦,現代網絡又太發達,他習慣運用計算機來尋找自己想要找的東西。而一般情況下,人們或許現實裡裝的人模狗樣,是個好好先生,在網上卻不會顧忌太多,借著一層網線來釋放真實的面孔。


  這顯然方便了謝無年,他將和妹妹有過接觸,或者有所關聯的人全都秘密調查了個遍,結果卻仍然一無所獲。


  阿洛滑動鼠標,在一連串記錄中找到化學老師朱家全的信息。


  謝無年記錄做的很詳細,每個人的個人資料邊還有照片展示。


  圓圓胖胖笑起來憨厚和藹的男人下方,寫著朱家全三個大字。


  朱家全,年齡38,高三二班化學老師,出身嵐城某鎮某村,家中獨子。初中就讀與某鎮中學,高中就讀嵐城一中,大學xx市師範學院……畢業後便到嵐城三中任教,30歲經介紹與某護士結婚,生育一女,35歲離婚,女兒跟隨妻子。後前妻攜帶女兒離開嵐城前往蘇城,目前情況不明。


  性格平易近人,學生對其印象良好,愛吃甜食,其餘無不良嗜好。


  教學水平優良,私下曾開設一個化學輔導班,因教育局查處關閉,生活規律,喜愛在網上看影片。


  鼠標點在化學輔導班這裡,阿洛突然想起來,李思齊給她講的那個叫做楊丹霞的學姐。


  見她一直盯著朱家全看,謝無年問:“怎麼了?”


  阿洛想了想,說:“你還記得我們剛認識那會嗎?有一天晚上,你問我怎麼了。其實那天晚上,我看見這個老師跟在我身後。”


  謝無年皺了皺眉,很快聽懂她的言外之意:“你懷疑他?”


  朱家全的信息停留在兩年前,自從排除他的嫌疑之後,謝無年便不再關注這種人,不過對於這個人,謝無年倒是有印象。


  對方常常來塘心買蛋糕,他時不時會碰見幾次,有時還會說幾句話。


  “對,你看兩年前,他是學姐的老師對吧?你剛才也說了,根據痕跡來推測,對方的身高應該在170左右,朱家全好像就差不多。最重要的是,那些痕跡邊界擴大,顯得很寬,很顯然是個體型壯碩的人造成的。這些不都是疑點嗎?”


  謝無年眉心緊蹙,思索片刻後道:“你說的不無道理,但確切的證據不足。”


  阿洛點點頭,也清楚這個問題。她隻是憑著第六感懷疑朱家全,但要確定真兇是他,必須得拿出確切的證據來。


  就在這時,阿洛心頭靈光一閃,忙問:“你最近在調查政府人員對吧?有資料嗎?”


  謝無年點開另一個加密的文件夾,裡面同樣是一批人的資料,這些人卻都是嵐城政府官員。


  阿洛捏著鼠標快速往下翻,幾乎一目十行。


  相比上一個文件夾,這個文件夾裡的資料更加全面細致,甚至連每個人的家庭成員照片都擺了出來。


  這大大方便了阿洛,鼠標滑到一個位置,而後驟然停下。


  這次落定的方位,是一個孩子的照片,照片裡的小男孩五六歲的模樣,粉雕玉琢十分可愛,隻是眉眼間透著些許驕縱之氣。


  “這是,嵐城副市長的兒子?”


  阿洛喃喃自語,一雙眼卻驀地明亮起來。她轉頭看向謝無年,眼眸灼灼生輝:“你知不知道,這個小男孩叫朱家全舅舅?”

推薦書籍
“姜姜。” “嗯?”姜岑回神。 “樓下有人找。” 大二新學期啊,這都第幾個了,顧杳杳有些數不清。 姜岑這張臉啊,實在是太過於招搖。 初看驚艷,再看心動,細看嫉妒。 性子再冷淡也擋不住男人的前赴後繼。
2024-11-11 13:44:51
我和閨蜜都是慫包女配。她po 文,我清水文。在女主回來 之前,我們決心幹票大的。閨蜜:「我早想抽他了。」我:「綁起來抽一晚上就跑路。」但我們搞錯攻略對象了。
2024-12-10 15:12:07
"所有人都知道,程思眠是個不務正業、下手狠辣 讓人很頭疼的主 但那是遇到蘇顯言之前 有了蘇顯言之後,她很聽話 他說:程思眠,不許欺負人。她說:好 他說:程思眠,好好念書。她說:好 最後他說:程思眠,不許喜歡我 她陰了臉,一字一頓:不,好"
2025-01-07 15:58:31
為了錢,我爬上了京圈大佬厲澤沐的床。 一千多個夜晚,他總是變著法子折騰我。 後來,他年少時的白月光回國,我偷偷帶球跑路。 本以為從此再無交集。 五年後,幼兒園老師打電話跟我說女兒失蹤了。 我找了很久,終於在家門口發現了一大一小的身影。 女兒吃著棒棒糖,口齒不清地問:「媽媽,這個帥叔叔說他是我爸爸,可你不是說,我爸爸死了嗎?」 「……」 當晚,男人壓著我,一遍遍地問:「說,到底誰死了?」 「我錯了,是我,我快死了……」
2025-01-08 11:55:19
妖皇誤食禁果將我折騰一夜後,懷了我的孩子。我被五花大 綁帶到他的面前,他用三十釐米的兩根妖鞭抵著我。「臨死 前你還有什麼想說的?」看著他微隆的腹肌,我脫口而出:
2024-12-03 13:55:56
年少時為救衛洵,我跛了一條腿。京中人皆在背後戲稱我為瘸姑娘。衛洵與我定下親事,卻遲遲不曾娶我。
2025-01-08 11:05:58
設置
  • 主題模式
  • 字體大小
  • 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