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她躺了半小時,都沒感覺他回來,她能感應到他就在不遠處,一動不動不知在幹什麼。
阿洛難得好奇,想看看他到底在幹嘛。
剛一睜眼,她就瞧見了某隻鬼的樣子,做鬼就這點好,可以無視三維世界裡的物體。傅言禮這會的姿態很詭異,他懸浮在半空中,一半身子卡在火車臥鋪床裡邊,雙手扒拉著床欄,正在看對面上鋪一個男人打遊戲。
一般人都知道,火車開動起來經常會經過一些荒郊野嶺的地方,手機信號總是時有時無。
所以火車上打遊戲,很容易就會掉線,然後被隊友舉報問候家人。
男人在玩單機小遊戲,開心消消樂。
遊戲裡小動物們發出的“wow”“nice”“unbelievable”音效歡快又可愛,他玩得專心致志,對於有隻鬼正趴在他手機邊上,跟他頭湊著頭一起玩的事毫不知情。
是的,傅言禮也在玩。
男人滑動了一下小方塊,傅言禮:“不應該這麼走!你看又浪費步數了!”
“等等等等,讓我想想該走哪一步。”
“這裡這裡,這裡可以出來一隻發光小雞啊!炸它!”
“靠你這腦子怎麼可能過這關,算了還是我幫你吧。”
接著,他就時不時幫著劃拉一下屏幕,男人半點不知情,還以為自己手機屏幕出了問題誤觸了。
這中情況隨著時間推移越來越多,即便每次誤觸都能完美通關,男人還是十分納悶,連玩遊戲的心情都沒了,又一次通關後,眼見著他什麼也沒點,屏幕上卻自動開啟下一關,男人想了想果斷暗滅手機,打算睡覺。
男人躺了下去,傅言禮一臉戀戀不舍地飄了回來。
結果一轉身,對上阿洛黑白分明的雙眸,他身形驟然一頓,整個人像被雷劈了一樣,隨即瞬間化為青煙鑽進木偶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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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木偶人啪的一下,直接翻了個身,面朝下埋進衣服裡。
這一刻,傅言禮的心情用一個表情包能形容:沒臉見人了jpg
阿洛伸手將鑰匙扣解下,拿到面前,輕聲問:“玩遊戲嗎?”
木偶小公子在空中晃晃悠悠,小扇子把臉遮地嚴嚴實實,不吱一聲。
阿洛眉眼彎了彎,摸出一旁的手機,她基本沒打開過這手機,裡面還有七十多的電,她摸到應用商店裡,找到開心消消樂,下載下來。
然後她把手機和小木偶人一起擺在枕頭邊,用被子擋住外界視線,自顧自躺下閉上眼。
“我睡了,你玩的話,記得聲音開小點,不要吵到別人。”她低聲叮囑。
閉目不到十分鍾,耳邊便傳來小小的、歡快的“wow~”遊戲聲,以及某祖宗悄咪咪的興奮話語“太簡單了太簡單了”“我能過一百關”。
第232章 第十二章
一覺睡醒,阿洛的手機毫不意外沒電關機了,火車也即將到站。
她拿起黑屏的手機,以及旁邊安靜的木偶小公子,整理好床鋪從床上下來。
等待停車的時候,對面床的男人跟她搭訕:“昨晚聽你玩了一晚上遊戲,你也喜歡那款遊戲嗎?加個好友一起玩怎麼樣?”
阿洛:“不好意思,手機沒電了。”
男人面露失望,以為她在婉言拒絕,摸摸鼻子沒再說話了。
下車和許正帆會面,許正帆滿臉惺忪睡意,一見到阿洛便是一個激靈,抬手摸了摸起了雞皮疙瘩的手臂。
看看周圍其它人都很正常,怎麼那冷氣就對著他一個人來?
“白姐,我家就住在離海邊不遠的地方,我先回趟家放行李,然後帶你過去吧!”許正帆說。
阿洛沒意見,點頭表示同意。
海城是個二三線海濱城市,常駐人口不多,城市環境保護得很好,一下車就能聞見清醒的空氣。
路邊栽中著芒果樹,梢頭掛著一粒粒青芒。路上行人穿著清涼,陽光燦爛灼熱,但因為刮著風的緣故,氣溫並不太高。
許正帆的家並不在市中心,而是臨近城郊的地方,坐地鐵要坐十多站。
地鐵內,許正帆指著站路線對阿洛說:“我家在這一站,看海的話要到最後一站下,下來就能看見海。那邊正好有一片海灘,每天傍晚有特別多附近的居民過去納涼衝浪,還有賣小吃燒烤的,風景還不錯。”
聞言,阿洛思索了一下,道:“既然這樣,那我自己過去吧,不麻煩你了。”
傅言禮對許正帆很排斥,一跟他走一起,他就會無意識散發出陰氣,這陰氣不傷人,但普通人接觸多了也不好。
許正帆微微一愣,但見阿洛眼神認真,也不好再說什麼。
阿洛微微一笑,伸手遞給他一隻折成三角的黃符,道:“謝謝你,沒什麼能感謝的,這個平安符拿著吧,能保佑你平安。”
許正帆撓撓頭,也笑了:“這又沒什麼,我也沒做什麼啊!”
不過還是把那平安符接了過來,說來也怪,平安符剛一入手,那股子揮之不去的冷氣驀然消失一空,他仿佛瞬間從空調房來到了太陽底下。
這效果立竿見影,許正帆睜大了眼睛,再也無法欺騙自己。
他瞪著眼瞧著阿洛,那眼神活像看神仙,激動地不得了。好在他還記得這是地鐵,很多世外高人喜歡低調,因此強裝鎮定地站在那裡,憋得很難受。
等到地鐵到站,許正帆與阿洛揮別下車,他才終於憋不出掏出手機,給發小說了這一樁奇聞異事。
後來那枚平安符被他送給父親,他記得大師說過自己一生順遂,那有沒有平安符都一樣,許父是開貨車的,一定比他更需要這東西。
兩年之後,他的父親遭遇了一次追尾事件,父親奇跡般的毫發無傷,那枚一直掛在他脖子上的平安符卻化為了灰燼。
此時此刻,誰也預料不到未來的發展,阿洛乘坐著地鐵,在最後一站時下車,走出地鐵站。
幾乎一出來,她就輕易聞見空氣中彌漫的海洋的氣息,濃鬱的水汽從一個方向源源不斷地飄來。
所以哪怕阿洛有十分強大的路痴屬性,她也順利靠著海的氣味,摸到了海灘邊。
不過大概是沒認路,所以她找到的地方並不像許正帆說的那樣,是一片人多的平坦海灘,而是有些高的懸崖。
懸崖周邊沒有人類活動的痕跡,海風迎面而來,吹起她的頭發與衣擺,前方是海浪拍打的浪濤聲。
阿洛走到一塊高聳的巖石上,面朝大海,盤膝坐了下來。
浩渺的大海波瀾壯闊,這一片為淺海海域,海水是有些清透的藍色,猶如一整塊巨大的藍寶石,也像是藍天在地面的投影,遠處海天相接之處,竟然分不清哪邊是海,哪邊是天。
耳邊傳來低沉的男聲,“原來這就是海。”
阿洛微微偏頭,傅言禮正站在她身旁,他身上的玄衣被勁風吹得飄搖,寬大的長袖好似要掙脫出去。他一頭墨發披散,風將其擾亂,發絲在身後翻飛。
他眯著眼眸,眸光幽遠地眺望遠處,神情深沉難辨。
這一刻的傅言禮,好像又回到了幻境中的樣子,又變成那個被困在一棟宅子裡千年不得出,滿心仇恨的危險鬼王。
“這個世界很美麗,是不是?”阿洛凝視著他的側臉,緩聲說。
傅言禮轉頭,與她四目相對。
他眸色暗沉,她眼底卻是雲淡風輕的疏朗開闊,她的眼睛清澈明淨地就像一面鏡子,倒映著他冷漠蒼白的面孔。
“是啊,很美,我第一次知道,原來世界這樣大,原來人有那麼多……曾經的我又錯過了多少。”
世界越美,他便越恨。恨世道不公,恨蒼天無眼,恨人心險惡。
這個世界再美,與他又有什麼關系呢?他已經不是人,這人間盛景,也與他再沒有一絲一毫的關聯。
既然不屬於他,何不毀掉呢?
傅言禮周身鬼氣翻騰,那是積累了千年的怨恨,怨氣直衝雲霄,海邊原本明麗的天空不知不覺陰沉下來,陰雲密布,風雨欲來。
阿洛靜靜望著他,突然伸出手,握住他垂在身側的手。
“要去海底玩玩嗎?”
傅言禮表情一頓,整個人陷入一瞬間的茫然中,還不等他開口回答,手中便傳來一陣力道,將他猛的拉向前,兩人手牽手從高高的懸崖上墜落。
湛藍的海水迅速拉近,二人一頭扎進海中,激起小小的浪花,又很快被撫平。
海面漸漸變得平靜下來,海浪溫柔拍打在巖壁上,卷起白色的稀碎泡沫,在陽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暈。
水對他們二人來說,並不可怕。
阿洛拉著傅言禮在海中傳行,她如一尾魚兒一樣靈活地遊動,剝開漂浮的水草,帶領他走向另一個夢幻的世界。
陽光從水面投射下來,多了一份朦朧與柔軟,像柔柔的白紗在水中輕輕飄蕩。
水面波濤洶湧,水下其實很安靜,這個世界平靜又溫和,海底的沙子上有彩色的珊瑚礁,有開出花朵的海葵,時不時飄來一隻透明的水母,撐開的裙擺下是細軟如絲的觸角,各色各樣的魚從身邊遊過,姿態悠闲又自在。
有魚兒好奇地湊到他們身邊,嘴巴一張一合,吐出細小的泡泡。
阿洛從沙子裡撿起一隻漂亮的白色硨磲,它的蚌殼邊緣是美麗的波浪形,顏色純白無暇,光看外殼便當得上一件完美的工藝品。
她將硨磲遞到他面前,傅言禮下意識接過。
下一秒,她拉起他的手,用指尖在他掌心慢慢寫:“若這裡面有珍珠,我帶你去看雪山。若沒有,我放你走。”
在那個書房裡,有一本關於西域風土人情的書,他寫下想要看西域雪山的話語。
傅言禮抬眸看向她,默然片刻,他指尖由實化虛,探入那純白的硨磲內,三秒後捏著一顆圓潤的粉色珍珠出來。
阿洛情不自禁笑了下,他若不接受她的提議,大可直接把硨磲扔掉。可他最終還是選擇,放過這美好人間。
兩人在海底玩了許久,爬上岸時已是黃昏,阿洛全身湿淋淋滴著水,傅言禮幹幹爽爽毫無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