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沒被他愛過,他的反常她心知肚明,所以今天才會沒忍住找到了醫院來。
「阿邈我們走吧,姜小姐挺忙的,我們不好一直打擾她。」
宋邈往姜殊科室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輕嗯一聲,和趙雲瑤並肩走出了醫院大樓。
宋邈這幾天是真的忙,項目進行到了最關鍵的階段,剛才他又從會議上跑了出來,留下一堆爛攤子。送趙雲瑤回家的路上就接了五六個催他回去的電話。
把人放到別墅門口,也顧不上寒暄,宋邈驅車回了公司。
忙完已經是晚上十點多了。
捏了幾下鼻翼兩側睛明穴,眼部的酸脹稍微得到了一些疏解。
宋邈點開微信翻看消息。置頂聯系人頭像右上角標著鮮紅的數字 1。
內容不用點進去就能看完,「來把人帶走。讓她放心,我不會纏著你。」
宋邈的心,好似被人拿著細小的針扎了一下,疼得他一瑟縮,想也沒想地翻出姜殊的號碼打了過去。
對面傳來機械冰冷的女聲,「您好,您撥打的電話正在通話中……」
宋邈看了眼時間,22:17。這麼晚了她在跟誰打電話呢?
再次點開微信,想給她回個消息。編輯了半天卻不知道應該回些什麼。畢竟結束是自己提出來的。而且現在趙雲瑤也回來了,一切回歸原位不是理所應當的嗎?
煩,很煩!
耙了下頭發,又翻出徐一凡的號碼打了過去,「出來喝酒,老地方等你。」
說完也不等徐一凡說話,動作麻利地掛斷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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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脫了褲子準備大幹一場的徐家少爺看著黑掉的手機屏幕罵了句髒話,低頭在身下的小姑娘臉上落下一個吻,「美人兒,小爺有點事要先去忙了,我們下次再約。」
徐一凡趕到他們常聚的酒吧,在廳裡一個比較隱蔽的角落裡找到了已經喝得差不多了的宋邈。
把車鑰匙隨手扔到桌上,徐一凡坐到宋邈旁邊,「怎麼沒去包廂?」
「太安靜了。」安靜到他滿腦子都在想這麼晚了姜殊在跟誰打電話。越想越煩躁,索性出來了。
宋邈看著手裡透明的玻璃杯,說道:「你,給姜殊打個電話。」
「……大哥,我打通了說些什麼啊。」
徐一凡無語,他兄弟都和人家拜拜了他還給人家打電話,這不整個一個大寫的尷尬嗎。
「打。」宋邈神情冷凝,異常堅持。
徐一凡做投降狀,道:「行行行,你是我祖宗,我打行了嗎。」
鈴聲響了很久,沒人接。
宋邈不死心,又拿出自己的手機打了過去,還是一樣的機械音、一樣的內容:您所撥打的電話正在通話中。
一連打了三個,全都是通話中。
他茫然抬頭,望向徐一凡,聲音有些讓人聽著心疼的無助,「為什麼會這樣……」
徐一凡輕咳一聲,組織了一下語言,盡量委婉道:「有沒有那麼一種可能,就是你被拉黑了。」
7
宋邈的情緒在看到微信上那個紅色感嘆號的時候徹底崩潰。
四十多度的威士忌直接當水喝,喝醉了就抱著手機對著隻會說您所撥打的電話正在通話中的女聲一遍又一遍地喊老婆。
徐一凡扶額,又給姜殊打了個電話,還是無人接聽。看來這是打定主意要斷幹淨了。
哎,怪得了誰呢。那麼好的姜殊不要,卻把魚目當珍寶,該!
到底是自家兄弟,徐一凡被他一聲聲叫得心酸。
伸手把他扯起來,扶著往外走,「別叫了,哥哥我現在就帶你去找你老婆!」
出門打了個車,司機一句去哪兒把徐一凡問蒙了。臥槽,他忘了他並不知道姜殊家地址!喝大了的宋邈像個痴漢,隻會老婆、媳婦、姐姐三個詞來回切換著喊,指望他更完蛋。
無奈Ṭů⁴之下,隻能把他先送回家。
宋邈家是密碼鎖,密碼是一串很像日期的數字,兩年多一直沒換過。
徐一凡門鎖開得很不順利。
宋邈的手機經不住他折騰,關機了。電話打不出去,本來還算乖的醉鬼一下爆發了,吵著鬧著要找老婆。
徐一凡隻得邊按鍵邊哄他,「好好好,找你老婆,乖,你別鬧哈。」
按到倒數第二個數字時,門從裡面打開了。
徐一凡有些詫異,「你怎麼在這?」
他對趙雲瑤一向不喜,尤其是三年前宋邈跑去法國看她,回來後心情不好找人飆車,最後出了車禍,那兩條腿差點廢掉。
那之後,他對趙雲瑤的厭惡達到了頂端。
「我給阿邈打電話一直通話中,擔心他出什麼事……」
「他沒事,你……」
後面「你回去吧」那四個字徐一凡還沒等說出口,被他架著的宋邈就像見到骨頭的狗似的撲了過去。
「老婆老婆,我找到你了!你怎麼不接我電話,我好想你哦~」
徐一凡:「……」
兄弟,你這是自己作死啊!
8
宋邈坐了一年多輪椅,那麼驕傲的他怎麼能接受自己可能會成為一個殘廢。所以他開始變得像個刺蝟,脾氣暴躁得連他親媽都伺候不了。
在宋邈自我厭棄的時候,姜殊出現了。
別人受不了的姜殊可以,別人做不到的姜殊也可以。
每天重復地按摩、復健。四百多個日夜,姜殊一直用她的溫柔包容著宋邈,陪著宋邈從站到慢走再到恢復正常。
徐一凡甚至一度懷疑姜殊是上天派下來拯救宋邈的天使。
可不就是天使嗎,白衣天使。
宋邈身上的尖刺也隨著他的康復逐漸消失,他還是那個尊貴睥睨的宋家繼承人。
比起之前,康復後的宋邈更加沉穩。執掌宋氏,水到渠成。
宋邈的應酬漸漸多了起來。不乏有人為了討好他往他身邊塞女人,但都被宋邈拒絕了。
聲色犬馬,紙醉金迷。別人溫香軟玉在懷,隻有宋邈隻身一人,格格不入。
直到有一次,朋友組局,宋邈喝多了,姜殊來接。
宋邈當殘廢的那一年多,能接觸到他的除了家人也就三兩個至交好友。所以見過姜殊的並不多。
雖沒見過姜殊,可對趙雲瑤他們是熟悉的。看到那麼一張相似的臉,一幫狐朋狗友互相觀望一番後,都在彼此眼裡看到了兩個字:替身。
有頭腦靈光的再約宋邈時便點了個跟趙雲瑤有幾分像的公主作陪。宋邈眸光閃了閃,倒沒拒絕。
從那之後,每次宋邈參與的酒局上都會有人陪在身邊。或高或矮,或胖或瘦,唯一相同的就是她們眉眼間都像極了每次酒局散場後來接宋邈回家的姑娘。
宋邈喝酒很克制,基本不會讓自己醉,除非是和姜殊鬧脾氣。
這也是徐一凡自己後來總結出來的。因為宋邈每次喝醉必定會抱著身邊的女伴不撒手,老婆老婆地叫著,還苦苦哀求人家不要離開他。姜殊來接他,他碰都不讓姜殊碰,老婆媳婦地叫得更歡實,非等到姜殊哄他才肯作罷。
可是今時不同於往日呀!
徐一凡心道,「人家上一次就直接扔下你走了,你還不長記性呢!再說這次這個主是能隨便亂叫的嗎!」
他算是看出來了,去他媽的替身梗吧,他兄弟這是陷進去了還不自知啊。
把像哈巴狗似的撲向趙雲瑤的醉鬼拽了回來,用力固定住,徐一凡在他耳邊咬牙切齒道:「你丫不想徹底失去姜殊就他媽給老子老實點!」
姜殊兩個字就像是按鍵開關,還在撲騰的宋邈立馬安靜了。
徐一凡嘖了一聲,拎著人去了主臥。
至於趙雲瑤,畢竟不是自己的房子,他也不好趕人,隨她自生自滅去吧。
9
姜殊今天心情很好,好到哪怕看到趙雲瑤發給宋邈做早飯的朋友圈,都覺得那確實是能讓人食欲大開的佳餚。
翻出通話記錄再三確認不是自己在做夢,姜殊化了個淡妝高高興興地去上班了。
至於那幾個來自徐一凡的未接,自然是自動忽略。
科室小護士問她:「姜醫生,是有什麼喜事嗎?看你一直在笑。」
姜殊眉眼彎彎,連音調都帶著俏皮的微微上揚,「嗯,我弟要來看我。」
她是昨天晚上接到齊斯越電話的。
當年那個山明水淨的少年隔著長長的網線,軟軟糯糯地跟她撒著嬌說:「姐姐,明天記得來機場接我。」
熟稔得好似他們這幾年的空白根本不存在。
片刻的呆滯後席卷而來的是巨大的喜悅。終於……終於……可以見他了嗎?
中午,姜殊找主任請了一個星期的假。齊斯越說他回來最多能待一個星期,她想好好陪陪他。
下午三點的飛機抵達,姜殊不到兩點就等在了盛都國際機場。
等待的時間總是異常的漫長,她盯著腕表上的秒針一點一點地挪動,心好像提到了嗓子眼。
機場大廳的冷氣開得很足,可姜殊還是出了一身的汗。旁邊有個也是來接機的阿姨遞了包紙巾給姜殊,指了指她的額頭,溫和地問道:「小姑娘,你很緊張嗎?」
緊張啊,怎麼能不緊張。她現在晚上做夢還經常夢到齊斯越發生意外那天的情景。要不是她,他怎麼會……
三點十五分,在姜殊的翹首以盼下,坐在輪椅上的齊斯越被一個身穿西服的黑人壯漢推了出來。
他愈發的白了,白得近乎病態。啊不對,她的越越本來就病了。為了救她從山上滾了下去,那雙腿再也沒站起來過。在這之前的前幾天,齊斯越剛接到國家遊泳隊的入隊通知,前途一片光明。
姜殊像被人下了定身符咒,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眼都沒眨一下。她怕,怕這是一場夢,一眨眼夢就醒了。
幾年了,四年?還是五年?她記不清了。她隻記得她渾身是血地跪在手術室外,齊媽媽發了瘋似的廝打她,尖聲哭叫著為什麼不是她,從山上滾下去的為什麼不是她!
是啊,為什麼不是她!她也想她衣服上的血是她自己的而不是越越的。那麼高的山啊,滿地的鮮血……越越肯定很疼吧。
姜殊還在發呆,齊斯越已經被人推著來到了她身邊,伸手拽了拽她的衣服,他嬌嗔道:「姐姐,你在想什麼呢,我叫你你都不理我。」
姜殊猛地醒過神,眨了眨眼,手下意識地撫上他白嫩清雋的臉頰。齊斯越像小貓似的蹭了蹭她的手心。感受到他的體溫,姜殊飄著的那顆心才有了那麼些真實感。他真的回來了,她真真切切地摸到他了。
姜殊張了幾次嘴,發不出聲音,嗓子幹得厲害,擠了好久,好不容易擠出幹巴巴的兩個字,「越越。」
像被砂紙磨過似的沙啞刺耳。
齊斯越勾唇,露出兩個小酒窩,可愛得緊,「噯,姐姐。是我呢。」
10
姜殊推著齊斯越回了她租住的小公寓。
她租的房子地段不是很好,租金卻是不怎麼低。當初看房時很多地理位置合適價格還合理的,但姜殊還是選了這,義無反顧。陪她看房的朋友問她為什麼,她說:「因為隻有那個帶著電梯啊。」
理直氣壯,理所應當。
後來,她推著宋邈出入,那個朋友來看她剛好遇到,揶揄著調笑她,「你還挺有先見之明,怎麼,這是知道以後有人需要照顧啊。」
姜殊默。是有人想照顧,但初衷卻不是宋邈。
至於宋邈……機緣巧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