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殊以為他在處理工作的事也沒多問。
過了片刻,他拎出旁邊垃圾桶裡的袋子打了個結,然後起身,衝在廚房收拾衛生的姜殊喊了聲,「姐姐我下樓扔垃圾。」便拄著拐下了樓。
姜殊不是很放心,悄悄地跟了上去。
因為要錯開電梯,她下來的時候已經不見了齊斯越的身影。
通往小區大門的路隻有一條。而且齊斯越腿腳不好走也走不了多遠。
姜殊往前走了會兒,果然找到了人。他旁邊還站著一個人,長腿窄腰,高高瘦瘦的。是宋邈。
宋邈從口袋裡摸出一包煙,從裡面抽出一根含在嘴裡,又抽出一根遞給齊斯越。
齊斯越搖頭拒絕,人也往後退了退,「她不喜歡煙味。Ţŭ₉」
宋邈拿著煙的手頓住。他自然知道齊斯越嘴裡的她是指誰。
回憶裡,好像是每次他抽煙她都會微微蹙眉。但是她從來沒說過,他也便沒在意。
躲在一旁偷聽的姜殊也有些觸動。她從未跟任何人說過她不喜煙味這件事。
宋邈收起煙,問道,「找我有事嗎?」
齊斯越挑眉,「嗯,希望你以後別再騷擾她了。」
「騷擾?她本來就是我的何來騷擾一說,倒是你,」宋邈聲音有些沉,「應該把握好尺度,待在弟弟的位置上祝她幸福吧。」
「我能給她幸福,為什麼要祝呢。」
齊斯越繼續道,「你知道我為什麼回來嗎?開始知道她身邊有了你的存在,我有想過放棄。隻要她開心我怎樣都好,可是你呢,你做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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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寶貝,憑什麼任由別人糟蹋!」最後這句,齊斯越說的擲地有聲。
接下來的話,姜殊沒有繼續聽下去。
齊斯越回家是二十分鍾後,他拄著雙拐一步一步走向姜殊。
兩人隻有一步之遙時,姜殊喊停。齊斯越向來聽她的話。
姜殊看著面前眉眼如畫的俊美少年,往前一邁,投身他懷中。
她抱著他的腰,悶聲說,「你已經走得夠多了,最後一步,由我來吧。」
(正文完)
【齊斯越番外:空白的那些年】
齊斯越是個很執拗的孩子,執拗到近乎偏執。例如他愛姜殊。
愛到什麼程度呢?唔,應該是可以拼命的那種吧。所以在看到姜殊有危險時他毫不猶豫地推開了她,自己從山頂滾落。
往後的好多年,齊母不止一次地問過他,悔嗎?
坐在輪椅上的清瘦少年隻微微搖頭,道:「不悔。」
隻是很苦,苦於身邊沒有她。
他依稀記得,昏迷前他被一雙柔若無骨的小手抱在懷裡,鼻間除了濃鬱的血腥味還能聞到極淡的茉莉香。是姜殊慣用的洗發水的味道。
她哽咽著一遍又一遍地呼喚著他:「越越,越越……」
有幾顆淚珠滴落到了他的臉上,有些涼。
齊斯越想幫她擦擦眼淚,想笑著哄哄她,告訴她自己沒事一點都不疼的。
然而,他什麼都還沒來得及做,就被黑暗吞沒了。
待他意識完全恢復清明,已身處異國他鄉,沒有姜殊的異國他鄉。
手伸到被子裡掐了掐大腿,沒感覺。
這些天雖然迷迷糊糊的,可是外界的話齊斯越多少還是能聽到的。
果真殘了嗎?不死心地又用力掐了一下,還是沒有絲毫痛感。倒是後背的傷口被他的動作拉扯又裂開了,白色的紗布洇上血漬。
呵,果真殘了呢。還好,還好這麼狼狽的自己沒有讓她看到。
齊母斷了齊斯越和姜殊的所有聯系方式,曾經溫和端莊的婦人變得歇斯底裡。
齊斯越和她爭執幾次後,最後齊母做出了讓步,讓步條件是隻要他能站起來。
痛,真的痛,後來每一次的治療都仿佛抽筋剝骨。齊斯越每次都咬著牙堅持了下來,痛總比沒知覺要來得好。隻要他能站起來就可以回到她身邊了。姐姐,你再等等我……
沒有姜殊的日子,齊斯越孤獨地和疼痛作著鬥爭。萬幸,他錢包裡一直藏著一張她的照片,聊勝於無,總歸能稍稍緩解一下相思之苦。
一年又一年,刻在胸口的名字在時間的軸輪中發酵。
他的姐姐,最終還是沒能等他。
消息是鄧茗給他的。
那天的舊金山萬裡無雲,齊斯越舉著姜殊和宋邈的合影對著太陽,笑道:「還挺般配。」
笑著笑著眼淚就下來了。
他抬起胳膊用衣袖蹭了蹭,又道:「今天的太陽太毒了,刺眼睛。」
一旁的鄧茗拍了拍他的肩膀,嘆息聲微不可聞。
齊斯越還是每天咬著牙積極治療,鄧茗問他:「她的身邊已經沒有你的位置了你還這麼拼命幹嘛。」
齊斯越目光放空,許久後,才緩緩開口:「我們那有個習俗,新媳婦出嫁需要娘家弟弟背上婚車。」
如果不能娶你,那就親自把你送到更好的人身邊吧。
可是,怎能甘心呢。
胸口密密麻麻地疼,幾欲窒息。
齊斯越還是讓鄧茗去查了宋邈,結果一查還真查出了點東西。
鄧茗把趙雲瑤的照片放在齊斯越面前,齊斯越隻粗略地掃了一眼,便不屑地團成團扔進了旁邊的垃圾簍裡。
就是這麼個玩意讓他的寶貝受委屈?她也配!
「鄧茗,幫我訂過兩天回國的機票吧。」
【宋邈番外:大夢一場】
「以後我來照顧你,好嗎?」
明亮的醫院大廳,身著白大褂的姑娘半蹲著,問著面前坐在輪椅上的男人。姣好的鵝蛋臉上大顆大顆的眼淚滾落。
宋邈放在扶手上的手攥緊再放開然後再攥緊,反復幾次後,他才啞著嗓子說:「好,你別哭。」
別哭,姜殊別哭。
那天之後,成了殘廢的宋家少爺身邊多了一個名叫姜殊的姑娘。暴戾的宋邈也從那天之後變回了之前的翩翩貴公子,除了站不起來,他的脾氣甚至比沒出事之前還要好上幾分。
隻是他常發呆,看著站著的姜殊發呆,看著坐著的姜殊發呆,看著做飯的姜殊發呆,看著吃東西的姜殊發呆。
還會經常傻笑,看著站著的姜殊傻笑,看著坐著的姜殊傻笑,看著做飯的姜殊傻笑,看著吃東西的姜殊傻笑。
然後,他就被被他看得毛骨悚然的姜殊推到醫院看了下腦子。
還好,一切正常。姜殊這才放了心。
做復健很疼,宋邈疼得龇牙咧嘴。
姜殊扶他坐好用毛巾輕輕拭去他臉上的汗,柔聲問他:「疼嗎?」
「疼的,」宋邈委屈地嘟囔,眼角還掛著一顆晶瑩的淚,他攬過姜殊的腰把頭埋在她腹部,撒嬌道,「老婆抱抱——」
姜殊羞紅了臉,用手推他肩膀。
「別亂叫,誰是你老婆了。」
推了兩下,她便停了手。腹部的衣服湿漉漉地貼在皮膚上,有些難受。
遲疑幾秒,她又抬手輕輕拍著他的背,聲音又柔了幾分:「別哭了,有那麼疼嗎?」
宋邈聲音微啞:「嗯,很疼的。」
真的很疼。
因為宋邈的配合,復健做得很成功。
他能走路後沒多久,宋家舉辦了一場盛大的宴會。
宋邈身邊站著盛裝打扮的姜殊。
他挽著姜殊的手緩緩走到聚光燈下,眼底滿是溫柔地握起話筒:「這是我未來的太太,姜殊。獨一無二,無人可以替代的姜殊。」
後來,交際應酬,觥籌交錯之間,有人安排了公主給宋邈,眉眼之間有姜殊的影子。
宋邈略有恍惚,揮手拒絕了。
「不好意思,家裡管得嚴。」
對方也不介意,笑著打哈哈:「沒想到宋總還懼內啊。」
宋邈晃著杯裡的紅酒也跟著笑:「沒辦法,小脾氣大著呢。」
語氣滿是寵溺和縱容。
他第一次覺得,懼內這個詞聽起來竟然這麼美好。
「宋總說笑,圈裡誰不知,您家宋太太出了名的溫和好脾氣。」
是啊,姜殊性格溫柔,極少會發脾氣。可是又有幾個人能知道,溫和好脾氣的她要是真要舍棄一段感情會有多決絕。
宋邈隻淡淡地笑著,仰頭飲下了那杯紅酒。
應酬結束,姜殊來接。
高大的男人抱著嬌小的女人,不停地喊著老婆,喊到最後,聲音有些哽咽,他近乎乞求地問道:「老婆我好愛你,老婆你不要離開我好不好……」
姜殊輕拍他的後背,柔聲說道:「好,不離開,我們回家。」
回家,我們的家。
宋邈想,他永遠都不會告訴姜殊,遇到她之前他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裡的他對她並不是很好,於是最後,她成了他怎麼都追不回的曾經。
那個夢,太過真實,真實到讓他不知道到底哪個是真哪個是假。
不重要了,至少現在的她,在他身邊……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