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家伙,大馬金刀地坐在椅子上,連頭發都沒亂一絲,手裡還握著茶盞。
給我氣得。
「夫君,你這是幹什麼?」
他瞟了一眼躺在牆邊,爬都爬不起來的山匪妹妹:「她穿你衣服,藏在我們的臥房,對我偷襲。」
「我沒有……」
山匪妹妹落下兩行委屈的眼淚。
我也不得不解釋:「妹妹不是偷襲,她是仰慕你,還不快過來把人家扶起來。」
葉桓坐著不動。
我看實在指望不上他,隻能把燭臺放下,自己去扶。
這事是我撮合的,事兒沒成,反而把人打成這樣。
我挺內疚的。
結果我還沒走到山匪妹妹身邊,手臂就被葉桓一把拽住。
「她胳膊比你腰還粗,哪用得著你去扶?」
轉頭就兇巴巴地對山匪妹妹說:「還不快走,再對我有不正常的想法,我要你哥的命。」
山匪妹妹也不躺了,爬起來就往外溜。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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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回頭,就看到葉桓氣哼哼地看著我:「蕭瀾,你再給我整這些,我可對你不客氣了哦。」
26
我也很氣。
我不過是想個兒子,我有什麼錯?
所以仰起頭瞪他:「不客氣又怎樣?你還能休……唔……」
我的嘴被他捂住。
葉桓眼眸危險地盯住我,面色多有變化。
半晌,他突然低頭,嘴唇在我額間匆匆一碰,即刻分開。
等我終於緩過來,洗去臉上的燥熱,已經不見葉桓的影子。
大半夜的,我也不敢去山裡尋他,便一個人坐在屋中。
看著搖曳的燭火,心中百味雜陳。
本來是氣他的,此刻又氣不起來。
眼前時不時晃過他的臉,時嗔時喜。
還有他說過的話,說我愛他如命。
「我會嗎?」
我捂了捂自個兒臉,被涼風吹得都發燙了。
然而,那又怎樣。
我們還是要保命,還是要生兒子的呀。
想起這個,我又氣。
伸手去拎桌上的茶壺,這才發現裡面的茶水早就涼透了。
正要把壺放回原處,竟然發現,原處不知何時已經多了一個水壺,壺口處還冒著熱氣。
我忙伸腦袋往窗外看。
一個聲音在頭頂吼:「回去,關窗睡覺,不怕冷呀你。」
「哦。」
我把窗戶關上。
打開房門。
走到院中,看到房頂上站著的葉桓。
清月在他身上鍍了一層銀輝,長身玉立,山風掀起衣袂,竟然有書中謫仙的樣子。
可能,他真的來自另一個世界吧。
一個神仙的世界。
27
我們在山中住的這段日子。
我吃吃喝喝,看看風景。
偶爾動起心思,想再跟山匪妹妹商量納她為妾的事。
她把頭搖得像撥浪鼓:「郡主,您饒了我吧,我再不敢去碰葉將軍了。」
我跟她解釋都沒用。
反正她現在看到葉桓就跑。
半個月後,我收到父王的來信。
說我大哥已經在大覺寺剃度,葉桓也交了兵權。
最重要的是,皇帝陛下突然患病,已經多天不理朝政。
父王問我何時回京。
我去找葉桓。
他告訴我:「皇帝雖然病了,但沒死,還有皇貴妃的那個兒子,也躍躍欲試,要往太子位上蹿,現在京中情況不明,還是不回去的好。」
我倒也沒有那麼想回,隻是擔心京城爹娘。
葉桓告訴我:「他們應該沒事,我都幫他們找了好去處。」
後面的話,他是貼著我耳朵說的。
「你大哥是書中主角,不管經歷什麼,該是他的就是他的,我們耐心等他成事再回。」
28
山中一住半年多。
次年夏,京中傳出急促的銅鍾聲。
那天葉桓出去很久未歸。
我在山裡擔心得不行,身邊也沒可用之人,想去打探消息都不能。
至晚間,實在焦急難安,我換了一身男裝,拿了葉桓留給我的匕首,往山下走去。
剛出山門沒多久,一聲尖嘯劃破空氣,直衝我來。
太快了,我躲閃不及。
眼看利箭要扎到我身上,千鈞一發之際,我的身體突然被人抱住,人也瞬間滾倒在地。
一連滾了好幾圈,落在山道旁的草叢裡。
我身邊,是熟悉的呼吸,和熟悉的氣味。
「葉桓?」
背後傳來輕輕的「嗯哼」。
我扒著他的手臂要起來,卻被他抱得更緊。
聲音也壓得很低:「別動。」
外面已經傳來馬蹄聲。
等那一陣馬蹄聲過了,葉桓才牽住我,輕輕從草叢裡退開,目光卻始終盯住山道。
估摸著對方人來得差不多,他撮嘴吹了一聲哨子。
頓時,山間箭矢齊飛。
山道上慘叫連連。
這一場,一直打到天色蒙蒙亮。
身邊的草葉子上,都粘著猩紅的血珠,空氣裡全是血腥味。
我被葉桓緊緊護在懷裡。
他還把我的眼睛擋住:「別看了,嚇著你。」
我想說,我不害怕,但身體抖得根本說不出話來。
自古奪嫡都有血腥。
但我出生在端王府,對父皇和大哥是非常了解的,他們真的沒有那個心。
然而最後,還是被逼如此。
外面的將士,開始打掃戰場時,我抬頭問葉桓:「你會一直做將軍嗎?」
他應是沒明白我的意思,所以也沒答話,隻是疑惑地看著我。
我垂下眼皮:「我很害怕。」
29
將軍府的馬車,是這天中午到達山下的。
老將軍和婆婆,帶著我的丫鬟,一同從車裡下來,忙著攙扶我。
我拉住葉桓的手。
他笑著說:「沒事了,你先回去,把我這裡清理完就回家。」
「回家」兩個字讓我心裡暖乎乎的。
轉身之際,我突然發現他穿在外面的玄色鎧甲,顏色不太對勁。
我大步走回去。
伸手要去碰他胳膊時,葉桓卻一下子躲開了。
「別摸,髒的,別人的血,不是我的。」
「給我看看。」
他不給,叫著我的丫鬟:「快扶你家郡主上車,山裡蟲子多得很,一會兒盯她一臉包。」
春香夏夢被我甩開,我拽住葉桓的手臂不放。
老將軍和婆婆也看出不對勁來。
「受傷了?」
「小傷,就劃一下而已,沒事,你們帶蕭瀾先回去,等我到家,傷口都長嚴實了。」
沒人信他。
我們幾個按住把他的鎧甲卸下。
左肩處,一大塊血早就與裡面的衣服糊成一塊。
露在外面的一小截木箭頭,也被鎧甲磨出亮邊。
葉桓還說:「是我自己不小心弄的,沒事。」
我的眼眶已經發熱,鼻子酸得不行:「這分明是你為了護我。」
他笑。
朝我鼻尖上輕輕捏了一下:「你是我媳婦,我還不得好好護著你呀,真讓你為我去死不成。」
那、可能也不會。
我讓醫官幫他包傷口。
葉桓就仗著受傷,悄悄跟我講條件:「以後能不能不納妾,我真應付不了那些女人。」
「不用你應付的,你隻要跟她們同房,後面的事交給我。」
「蕭瀾,我、我這傷白受了呀!」
30
京中情勢大變。
原陛下駕崩,皇位旁移。
金殿上的人換成了我的親大哥。
聽葉桓說,他剃掉的頭發都沒長好,現在我們看到的,是葉桓親手給他做的假頭發。
將軍府的兵權重新交出去。
老將軍隻領了個虛職,每年領著朝廷的俸祿,能過日子就成。
葉桓也推掉所有職權,向新陛下申請帶我離京,過田園生活。
我的父母非常舍不得。
我也舍不得。
這半年來,我在外面見了太多女子,說實話,沒有京中的女子打扮得精致。
最重要的是,京中的女子,我都是知根知底的,就算不知道,我也可以查。
放到葉桓身邊我是放心的。
可外面的怎麼行。
我把隱憂說出來後,葉桓氣到掐我脖子。
也隻是手輕輕放在我的脖頸處。
他指腹常年握刀劍,很有些粗糙,蹭得我皮膚痒痒的。
剛一動,他的表情就變得很怪異,臉紅的速度又加快了。
然後匆匆在我面頰上親一口,撒腿就往外跑。
我:……
也不知道這是玩的什麼劇情。
難道在葉桓原來的世界裡,男人都這麼嬌羞?不但接受不了妾室,對自己的夫人,也不敢越雷池一步?
那他們是怎麼繁衍後代的?
真是個頭大的問題。
31
我百般不樂意,葉桓還是帶我離開京城。
說是去江南。
還騙我說,江南美女很多,溫婉而知性,我見了一定喜歡。
我不解地看向他:「夫君,不是我喜歡,是你要喜歡,你看我們都成婚一年多了,連一兒半女都沒有,你知道我有多愁嘛!」
他的眼神又變得奇怪了,上下瞄我:「別著急,再等等,半年以後,一定讓你體會做母親的快樂。」
呵,希望你說的是真的。
船隻在水上行了半個多月,沿岸綠樹紅花都要看膩的時候。
葉桓說的江南總算到了。
我們一下船,就看到外面鶯歌燕舞,好不熱鬧。
我剛想仔細瞅瞅,有沒合意的姑娘,他已經把我抱進轎子裡:「街上人多,先回去,改天我帶你出來好好看。」
我的貼身侍衛被他支去趕馬:「快點,我夫人坐這麼久的船要好好休息才行。」
我想說,我一點不累。
我想出去看江南的美女,順便選幾個給他。
剛才匆匆一瞥,已經意識到葉桓說的話都對。
婉約風情的女子,果然更讓人歡喜。
然而我們在新居所住了一個月,葉桓不是不帶我出去,就是他跟我一起出去。
總之,我想單獨找女子選妾,根本不可能。
就是吧,他每日看著我的眼神,一天比一天熱。
行為舉止也與從前不同。
剛開始拉手親額頭,偶爾會摟著肩,親一下面頰。
現在換成把我緊緊抱在懷裡,親鼻梁和唇角。
且親吻的時間不斷加長。
有時候動作匆忙,還會雙唇相蹭。
每每這個時候,葉桓的眼睛就會發直,呼吸也更加粗重。
還會咬牙對我說狠話:「蕭瀾,你不要逼我哦,我是有底線的,不到年齡,少一天也不行,我有負罪感。」
我挑眉看他。
「那你管好自己的心呀,別讓它跳那麼快。」
他趕緊按向胸口:「你怎麼知道?」
「我剛才摸到了呀。」
「啊?」
葉桓的表情,好像我對他非禮了。
但其實我隻是聽到而已。
哎,有個這樣的夫君,想要個自己的孩子真的太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