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願意和我一起死嗎?”維納爾的笑容依舊完美。
西芙怔忡點頭:“當、當然願意。”
她知道,事已至此,死亡對自己來說已經是一種仁慈——如果落回唐澤飛鳥那個變態的手上,天知道會發生什麼恐怖的事情?
“那就好。”維納爾溫柔的聲音猶在耳畔,手中的匕首已經毫不留情地刺進了西芙的身體。
“啊——”
她的慘叫被他及時地捂在了掌心。
“唔、唔……”
劇痛讓她的身體不自覺地開始蜷縮,她後悔了!
和唐澤飛鳥在一起的時候,並沒有這麼痛過!
原來死亡是這麼痛嗎?她不想死了,一點都不想死了。
疼痛和恐懼令西芙渾身顫抖,她想要掙扎,但是劇痛令她身體發冷、肢體綿軟,連推開維納爾的力氣都沒有。
維納爾動作沒停。
他繼續把匕首刺進她柔軟的身體。
又一陣令人幾乎眩暈的劇痛襲擊了西芙。
“媽媽墜下高塔的時候,一定很害怕。”維納爾把臉湊在西芙的耳畔,“也許她的心情,就和此時的你一樣。西芙,你讓我殺掉依蘭的時候,我特意研究過怎麼讓人死得比較慢……”
“唔!”西芙虛弱而驚恐的聲音湮滅在維納爾的鉗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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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很抱歉,此刻我身上並沒有帶著麻痺魔藥。”
從遠處看,這對戀人緊緊偎依在一起,生離死別的痛苦,讓他們像連體嬰一樣難以分開。
唐澤飛鳥落了轎。
兩名武士替他掀開了轎簾,他的聲音溫和平靜:“坦利絲的白銀鬱金香小公爵,請注意你們的腳下,那裡是危險地帶。回來吧,飛鳥不會對遠道而來的客人做無禮的事情,一切等到回了王宮再慢慢商議,好嗎?”
他踏下轎輦,走到小斜坡下:“尊敬的小公爵,請你不要聽信我的王太子妃胡言亂語,我並沒有苛待她,也不會苛待你。請你們離開那個斷崖,你的朋友路易先生我已經妥善安置了,我會讓你去見他。我想,他應該不願意看到你做出傻事。”
月光下的那對剪影終於動了。
唐澤飛鳥看見,維納爾把西芙推開。
骨碌、骨碌、骨碌……西芙從斷崖前的小斜坡上滾了下來,留下一道刺目血痕。
“什麼?!”唐澤飛鳥猛地倒抽了一大口涼氣,他從轎子裡面撲出來,飛一般衝到坡底,摟住了那具綿軟無聲的軀體。
“噢!該死!”
全是血,觸目驚心的鮮血。
唐澤飛鳥猛地掀開西芙的眼皮,手指摁上她的頸動脈……噢,死透了!
“她死了。”維納爾的聲音從斷崖上方飄了下來。
唐澤飛鳥愣怔了一會兒,仿佛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
像這樣從小錦衣玉食,被人捧著哄著呵護著長大的貴族小孩唐澤飛鳥見過太多了,他們沒有一個不是貪生怕死的。
這個維納爾,怎麼做得出這麼狠絕的事情?
若說他愛西芙,愛到寧願毀滅,唐澤飛鳥是絕對不相信的。
“拿下。”唐澤飛鳥緩緩站了起來,他的聲線有些疲憊,“要活的。”
兩列身穿白衣的頂極武士衝向坡頂。
維納爾退了一步,腳跟懸空。
這裡很高,比白塔高得多,像是命中注定的歸宿。
“我不會讓自己落在你手上。”維納爾帶著笑的聲音飄了下來,“我和西芙死在這裡,你就準備迎接坦利絲的怒火吧。”
說完,他倒退一步,張開雙臂跌向斷崖。
在即將降落的那一刻,維納爾驚恐地看到,唐澤飛鳥的身體帶著一道殘影向自己飛掠過來!
雪霧高高揚起,衝到半途的白衣武士被掀向左右,摔進雪堆裡面。
“想死?沒那麼容易。”寡淡的面孔迅速逼近。
維納爾瞳仁收緊,直覺告訴他,他會被唐澤飛鳥輕易地抓回去!
維納爾輕輕倒抽著涼氣,看著唐澤飛鳥高速移動到了懸崖邊緣,向他的衣領伸出了一隻蒼白枯瘦的手……
這是維納爾一生從未感覺到的驚恐和絕望。
那隻手碰到了他的衣領!
正要攥住衣料時,唐澤飛鳥的臉色忽然大變,白慘慘的臉上泛起了一層詭異的金色,他猛然收回了手,痛苦地捂住了心髒的位置。光明之咒,在他身上發作!
“怎、怎麼會……”
聖女死了,詛咒不是應該先應在偽神身上嗎?!
除非……偽神也出事了。
就在唐澤飛鳥掩住心口,面露痛苦和錯愕的時候,維納爾擦過他的手,直直墜下了懸崖。
‘媽媽……’呼嘯的風聲響徹左右,維納爾閉上眼睛,輕輕默念,‘我來了。’
依蘭小毛線正睡得迷迷瞪瞪,忽然發現魔神毫無節操地爬出了溫泉池子!
“噢!”她細聲細氣地驚叫起來,“你趁我睡著,想要偷看我的身體嗎!”
她憤怒地蹦到了他的頭頂。
他反手把她揪下來,咬住尾巴。
“天、天、天哪……”
她眼睜睜地看著他抓起一件內衫飛快地擦拭掉身上的水珠,然後罩上蝙蝠大罩衫,走向洞口。
雖然隔著那件薄薄的內衫,但他真真切切把她全身上下都碰了一遍!
依蘭小毛驚得魂不附體,尾巴被他叼著,她茫然無措地在他的面前彈了幾下,身體熱烘烘的,像把溫泉帶上來了一樣。
他幾步就來到了雪洞的洞口。
“噓。”他說。
依蘭正要抗議,忽然聽到嗚嗚的風聲裡面好像夾著‘呼呼呼’的墜落聲。
她驚奇地瞪大了眼睛,拉長身體往外望。
一堆衣服非常突兀地出現在眼前。
是一個……穿著蝙蝠大外衫的人!
魔神探出手,抓住這個墜崖的人,猛地往洞裡一扯。
依蘭聽到了骨折的聲音。
雖然他用了四兩拔千斤的手法,但是從崖上墜下來的衝擊力還是非常驚人的。
魔神把這個人拽進了雪洞,兩個人骨碌碌地在洞裡滾出長長一段距離,翻滾的強度相當激烈!
被叼住尾巴的依蘭很自覺地用自己圓滾滾的身體墊住了魔神的臉。
洞裡的積雪被卷得亂飛,嗆出一串咳嗽聲。
終於,翻滾停了下來。
魔神率先爬了起來,他一臉不在意地抓住脫臼的右邊肩膀,‘咔嗒’一聲裝了回去,然後若無其事地走向地上那個打滾呻吟的人。
依蘭小毛線心尖一顫。
噢,魔神,他可真是個硬漢啊!
她驚奇地望向這個被他拖進洞裡的人。揮開了滿頭滿臉的亂雪之後,頭發下面露出了一張俊美的臉孔。
是維納爾。
維納爾的身上全是血跡,就像剛剛穿著這身衣服殺過豬一樣。他的身體多處骨折,有些是摔下來的時候撞在山崖上造成的,有些是剛剛魔神毫不留情地把他甩進洞裡的動作造成的。
維納爾不能夜視,他茫然地睜著眼睛,緊張慌亂地四下張望。
他不是跳下了懸崖嗎?這是發生了什麼事?
魔神抓住他的肩膀,捏了兩下,然後無情地一推一送。
“啊——”
“閉嘴。”魔神的聲音冷淡平靜。
維納爾睜大了眼睛:“依……吾、吾神!”
魔神替他接好了臂骨和腿骨。
維納爾滿頭冷汗,渾身哆嗦又不敢大聲喊痛,真是苦不堪言。
依蘭蹲在魔神的肩膀上,和他一起鄙視維納爾這個嬌氣孱弱的家伙。
她很自豪地挺著小胸脯嘀嘀咕咕:“一樣是脫臼,人家魔神根本不在意,自己就能解決。而你呢?別人幫你接骨頭你還哼哼唧唧。”
維納爾眉毛和嘴角一起抽搐:“是、是依蘭?你也在這裡?你的聲音……你變回了五歲嗎?”
依蘭小毛線甩了甩尾巴,在魔神的肩膀上滾來滾去。
蹦q了一會兒之後,依蘭忽然想起了一個很嚴重的問題。
“你為什麼會從懸崖上面掉下來?路易大人呢?他去哪了?”
維納爾慢慢搖了搖頭:“不知道,中午的時候他和我分開了,唐澤飛鳥被他引走。但是到了傍晚,唐澤飛鳥又追上了我和西芙。”
“路易大人出事了?!”依蘭小毛線‘刷’一下豎起了絨毛,她急急忙忙地用尾巴尖戳魔神,“他出事了嗎?”
“是出事了。”魔神的聲音毫無情緒,“唐澤飛鳥殺了他。”
依蘭的小奶聲都急得破了音:“噢不!不!”
兩隻黑豆眼睛裡一下就冒出了淚花。
她喜歡路易大人!
她猛地用尾巴勾住了魔神的耳朵,整個身體撞了上去:“你能救他對不對!對不對!像……像救保羅那樣,你能救他對不對?”
魔神動了動眼皮,依舊面無表情:“他是被陽光殺死的,應該已經魂飛魄散了。”
“嗚……”依蘭憋出了尖銳的哭腔。
她用尾巴戳他,用額頭上的白絨毛撞他。
“你早就知道了!你早就知道他肯定會死掉對不對!你不在意,你一點兒都不在意!”
魔神的臉上沒有任何情緒。
依蘭毛線球蹦到了一邊的雪堆裡,狠狠把自己埋了起來。
“嗚嗚……嗚……嚶嗚!”
和路易?溫莎相處的一幕幕畫面浮入了她的腦海,雖然交集不算太多,但她真的很喜歡路易大人,非常喜歡!
魔神他怎麼可以無動於衷!
哦不,他從一開始就知道,從安排這個計劃的時候,他就知道路易大人兇多吉少。可是他毫不猶豫地讓路易去送死!他真冷酷!真無情!
依蘭狠狠往雪堆裡面拱進去,胸腔裡就像是憋著一團火焰,她憤怒地細聲喊道:“我討厭你!討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