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體驗有人踩著我的天靈蓋說話是什麼感覺。
這,或許就是所謂的骨傳導吧。
6
籤好協議,中介將別墅的鑰匙給了我。
他說別墅的主人出國了,前段時間才委託他們將房子出租的。
別墅裝修是走那種輕奢浪漫風的,家具家電齊全,應該時常有人過來保潔,所以屋子裡一塵不染,很幹淨。
我在屋子裡瞎轉悠,白喜歡也豎著尾巴可哪兒跑。
不一會兒,我在樓上聽見了他的叫聲:「來,包子,這兒有個地下室哎!」
「……」算了,金主大哥願意叫啥就叫啥吧。
白喜歡發現了別墅裡裝了暗門的地下室。
這房主估計是沒什麼安全感,地下室的門裝得跟諜戰戲似的,開關還在花盆底下,要不是白喜歡瞎捅咕,我都發現不了這個地方。
我站在偌大的別墅裡神情恍惚。
白喜歡用尾巴甩我的小腿:「害怕了?別怕啊,有大哥呢。」
又渣又蘇的氣泡音,低沉又有磁性,不睜眼的時候我這種聲控真的能被撩得面紅耳赤。
但是睜開眼,我隻想撸撸他的肥貓頭。
「大哥,你說我要跟我媽媽說一聲麼,我怕她不會相信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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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喜歡被我撸得眼皮都要吊到腦後勺去,龇牙咧嘴:「說啊,她可是你媽啊。」
是啊,她是我媽。
可是小時候每次我和唐芯吵架的時候,第一個挨罵的總是我。
明明是唐芯偷了家裡的錢,可她隻要一哭,我媽揍的也是我。
這幾年更是了,她每次打電話給我說的都是,讓我學著點唐芯,別傻不拉幾的。
她明明是我媽啊,為什麼總是向著唐芯呢?
可她到底也是我媽。
打電話過去的時候鄭女士剛剛下班。
她和我爸離婚以後,獨自一人住在老家,職業是個人民教師,其實她去年就已經退休了,但又被返聘回了學校,繼續為教育事業發光發熱。
我曾勸她不要再上班了,好好玩兩年,可她不肯。我覺得她是怕我賺不出給她養老的錢。
「媽,我有個事兒要跟你說。」
鄭女士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說。」
我一咬牙一跺腳:「媽媽你可能不信,也可能覺得我有病,但是我得到消息,再有一個月就要世界末日了,到時候世界會變成一片焦土,人會變成喪屍,然後人咬人,人吃人,媽媽,我希望你能到我這裡來,我們一起面對。」
電話那頭停頓了三秒鍾,然後傳來鄭女士非常平靜的一句:「哦。」
就沒了??
我抱著黑了屏的電話無語凝噎。
看吧,我媽就是不信我,不管是什麼時候。
片刻之後,手機屏幕亮了一下,我媽發來信息:「明天下午一點,我到你那兒,記得去車站接我。」
7
末世倒計時 28 天
昨天預約了施工隊要去別墅裝防爆玻璃和防爆門,本來說好是白喜歡去監工的,可是一早起來的時候,我發現大白貓昏迷了。
地上Ṭű̂ₗ還扔著半顆褪黑素……
「大哥!你可別死啊!」我雙手顫抖要撥打……120 不救貓吧……
大白貓從昏迷之中艱難地睜開眼,用爪摸了摸我的頭,啞聲道:「大哥就是太困了……你忙去吧,我補個覺……」說完,他又昏迷了。
這大白貓雖說是有人的靈魂,但耐不住還是貓咪的生理構造,白天困晚上精神,昨晚上他倆眼瞪得溜圓,坐在我床邊唉聲嘆氣了一個晚上,最後不得不自吞褪黑素入眠。
大哥隻要還活著我就有主心骨!
確定他沒事兒以後,我出門開始新一天的徵程。
我先去租了一輛 9.6 米的冷藏貨櫃車。
車行老板怕我開不了,我自豪地拿出了我的 B2 駕照,沒辦法,性格太包子,當年報駕校的時候,教練為了年底衝業績多開三千塊錢的單,硬生生把我的 C1 改成了 B2。
如果再來一次,我隻想對教練說:「呸!你個臭不要臉的!我記你一輩子嗷!」
開著租來的冷藏車,我去離市區很遠的一個農貿批發市場訂購了五頭豬、一頭牛和兩隻羊,買的是最新鮮的那種,讓老板分門別類給我抽了真空扔進了車子裡面。
民以食為天,我以肉為先。
買肉買了足有一噸半,又買了些冷鮮和冷凍的雞鴨魚,羊肉卷牛肉卷之類的。
昨天晚上我在網上訂購了五臺 300L 的冰櫃送去別墅,足夠放下這些肉,還能剩下兩臺。
然後我又找到一個專門給飯店提供主食的作坊,從他們家訂購了兩百個豆沙包,五百個豬肉包,五百個牛肉包,後天來取。
然後又分別買的油鹽醬醋等各種調味料,一樣十箱,足夠我和我媽用個幾年,應該能扛到末世結束那天。
在這樣的地方沒人會問我為什麼買這麼多東西,貨櫃車+農貿市場,這些都是飯店採購的標配,比我買得多的大有人在。
從農貿市場出來,我開著車子去車站接我媽。
車輛剛到站,鄭女士就拖著兩個行李箱朝我走了過來。
當了多年的高中教導主任的鄭女士給人的印象是十分嚴謹刻板的,所以我從小就有點怕她。
本來準備好臺詞想讓她相信世界末日的事兒,卻不料,她先開口了:「怎麼不租個 13 米的車,一車能裝三十多噸,咱倆跑兩趟也就差不多了,家裡的Ṭù₆房子我早上辦了抵押,錢我都帶來了。」
我扶正自己馬上就要掉到腳面的下巴,問她:「媽,你真的相信我說的話?」
鄭女士無語:「不然呢?你是我女兒。」
我開始委屈了:「那為什麼小時候我和唐芯吵架,你都不信我?」
鄭女士比我還委屈:「溫妙,你仔細想想你當時說話了嗎?我當時天天告訴你,有委屈要跟媽媽說,可你呢,天天把自己悶在屋子裡,寧願跟電臺節目說,也不跟我說。」
記憶飛快回溯,思緒閃回到中二的青春期。
我赫然發現,當初的我沉浸在各種各樣的文藝類書籍裡,經常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寧願相信不認識的人能夠理解我的憂傷和委屈,也不肯開口和父母多說一句話。
……這麼多年,我屬於是自作自受了唄……
「當然,媽也有不對,當時太忙了,顧不上你。」鄭女士適時安慰了我幾句。
我心頭豁然開朗,想要跟她擁抱一下。
才抱到一半,鄭女士就嫌棄地把我推到了一邊兒:「你剛才幫著搬貨了吧,一身的膻味兒。」
我:「……」
提著行李上車,我就發現了手機上有兩個未接電話,都是白喜歡打來的。
為了聯絡方便,昨晚我緊急下單給他買了個 iPhone14,這樣他爪墊觸屏不靈敏的時候,還能用 siri。
我把電話撥回去,白喜歡非常生氣地告訴我工人們糊弄我年紀小不懂,拿來的防爆玻璃質量根本不過關,讓我趕緊回去處理。
我掛斷電話,拉起手剎就朝著別墅的方向開過去。
鄭女士掃了我一眼:「男朋友?」
我忘了,手機有點漏音。
「嗯……啊。」
鄭女士唇畔溢出一抹笑:「做什麼的?」
「啊。」我艱難地編著瞎話,「演員?」
寵物角色扮演了屬於是……
8
路上我已經以中彩票為由交代了一大筆巨款的來歷。
鄭女士依舊很快就相信了我,按這個趨勢,我覺得就算我現在告訴她,我撿了隻會說話,會給錢,還會罵人的貓,她也會相信的。
但是為了她的心髒,我還是決定保守住這個秘密。
我倆到別墅的時候,施工隊的大哥還在一邊嘻嘻哈哈,一邊做事。
我媽隻掃了一眼過去,眉頭就皺了起來。
白喜歡蹲在別墅的外牆上,脖子抻得可長,腦袋不停地左顧右盼,像個十分敬業的貓型監控攝像。
見我回來,他從圍牆上跳了下來,蹦到我的腳邊。
我看得出來他是有話要說,便彎腰將他抱進懷裡。
「媽,我打個電話。」我找個借口離開。
抱著貓跑到別墅的拐角,確認沒人看見,我拿出手機掩飾,問白喜歡:「你確定他們帶來的防爆窗不合格?」
大白貓氣得胡子都飛起來:「是啊!這幫癟犢子,要不是你大哥我一直蹲邊上聽,都不知道他們竟然能做這種事!」
哪種事兒?花一流的錢辦三流的事兒唄。
白喜歡怕我一會兒吵架的時候會被壓制,抓緊時間給我開了個小會,告訴我藍衣服的是老大,其餘幾個人都聽他的,是個笑面虎。
黑衣服那個是突破口,隻有他知道東西不對路以後,一直心裡過意不去。
最後黃衣服的那個,看著最慈眉善目,但是心眼最多,連兄弟都防著。
自認摸準了敵方要害,白喜歡蹦到我肩上,踩著我的腦袋,我倆一人一貓氣勢洶洶準備去找他們大吵一架。
才走兩步,就見我媽朝這邊走了過來。
大白貓趕緊從我腦袋上跳下來,柔柔弱弱地「喵」了一聲。
「還養隻貓。」鄭女士嘴裡說著嫌棄的話,動作卻一點不耽擱,蹲下抓了抓他的下巴,大白貓也非常沒有節操往地上一滾,露出了他的白肚皮。
我媽摸了一會兒,眼神往下滑,嘟囔了一句:「這怎麼還沒絕育。」
剎那之間,隻見凌空蹿起一道白影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嗖的一下就躲到了我身後,哆嗦著身子,妄圖用我纖細的小腿擋住他肥碩的軀幹。
「媽,絕育的事兒以後再說,咱們先去看看施工。」為保住大哥的完整性,我趕緊轉移話題。
鄭女士睨我一眼,起身拍掉手裡的貓毛:「解決了,他們已經回去換最好的防爆玻璃和防爆門了。」
「啊?你怎麼說的?你和他們吵架了?」我震驚。
「吵什麼架。」我媽像看傻子似的看我,「聽口音就知道,這三個人都是咱們的老鄉,家裡也有適齡讀書的孩子,我多問了幾句,其中有兩個孩子就在我們學校。」
鄭女士點到為止,我肅然起敬。
吵架有個屁用,直擊敵方的痛點才最有效啊。
9
末世倒計時第 23 天。
別墅的防盜防爆門窗都已經安裝完畢,為了保證安全,我媽甚至又讓人在最外面一層加裝上了高壓電網,這下別說喪屍了,蚊子不飛高點都進不來。
我提前預訂的三塊太陽能電板也已經到位,師傅幫忙裝在了樓頂上。
白喜歡說,喪屍病毒伴隨高溫天氣一起來,幾乎沒有陰天,所以隻要電板不壞,電力就能一直維持。
剩下就是必不可少的水資源,我和我媽兵分兩路,我去本市的礦泉水廠直接拉了三百箱桶裝純淨水,三百箱瓶裝礦泉水,又零散著拉了幾十箱各種類型飲料。我媽則找了人在別墅地下室打了一口水井,保證在儲備水不夠的時候,能用上地下水。
本以為室內打井麻煩會很多,卻沒想到工人好像習以為常了,說那些有錢人為了風水,不少人都在家裡打井。
真是沒用的知識又增長了呢。
水井出水那天,我和我媽背著白喜歡去市裡吃了一頓火鍋,為這事兒,大哥跟我生了好幾天氣,他說我不講究,吃獨食。
我委屈地表示:「不是不帶你,貓也不能吃火鍋啊。」
我說謊了,我主要是不想讓別的客人看見我有一隻吃麻辣牛肉還要蘸麻醬的大胖貓。
大哥不喜歡吃貓糧,他想要調整成和我們一樣的飲食結構。
剛開始還不太行,腸胃受不了,他老是拉肚子,不過後來慢慢就好了,現在他一頓飯能幹完一整碗麻辣燙。
我媽也逐漸習慣了這隻畫風違和,上廁所不用貓砂而用馬桶的怪東西。
她還說,要不是馬上就世界末日了,就把它發到短視頻網站上應該也能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