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沒有猶豫,伸出雙手抱住他,稍一用力,他便順從地跌在我懷裡,溫熱的唇帶著淚落在我頸側。


「我沒有搶姜知初的身體,我就是姜知初。我和我家統子可都是正派人。」


我一邊安撫地摸著他的背,一邊解釋。


現在看來,當初徐景睡不著,全是我的鍋。發現系統接管的姜知初是攻略者後,他一定很崩潰吧。


多少個夜晚,他在惶恐是否是自己害死了自己的心上人呢。


我費勁地伸手去夠中控臺的紙巾:「我也沒有去攻略你,影響你的生活,所以……」


我還沒說完,徐景狠狠地將眼淚糊在了我的衣領上。


「你說的對,我想問很久了。」


「你憑什麼不攻略我?是我不配嗎?」


他把臉懟到我眼前:「你到底哪裡不滿意?我可以整!」


我:?


別太白給了徐總。


徐景很快收拾好了情緒:「你家系統?第一次和我吃飯用著你身體的那個?」


我:「這你怎麼看出來的?」


徐景眸中閃過狡黠和得意,他理了理袖口站起身:「下次再聊這個吧學妹。」


「你會有空的,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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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立項答辯後,我和吳眉都變得忙碌。


與當地政府、學校對接以及校園內招聘耗盡了我的心力。某負責出錢的金主還恬不知恥地讓我每周去開會匯報項目進度。


他一本正經地翻閱我的周報,時不時問上一句。


我忍了幾次,忍不住了:「這一點不是在你指導下寫出來的嗎?」


徐景嘴角抿出個笑,輕咳了聲:「哦對,我忘了。」


他合上文件、撈起掛在椅背上的大衣,朝會上其他人道:「散會,大家可以下班了。」


然後徑直走到我身邊:「是我工作失誤,請你吃個飯賠罪好不好?」


謝謝,你員工八卦到五官亂飛的表情已經讓我飽了。


徐景猶嫌不夠,一走出會議室就把大衣搭在我肩上。


他微皺著眉,親昵地責怪:「降溫了,晚上怎麼不多穿點?」


我真的不想讀懂大家的表情,但實在是太明顯地寫著「我草真的是老板娘」。


我哼了一聲:「不如某人了不起,談戀愛還要讓員工加班陪。」


徐景:「我按勞動法給的加班費。況且,」他看向我,「這怎麼能算談戀愛呢?某些人還沒有答應呢。


「充其量隻能說是我還在攻略中。


「你說對吧,攻略者小姐?」


我:……


怎麼回事,同樣的起點,徐景為什麼勾搭人的本事豬突猛進了?


19


各方面都準備妥當後,我前往了吳眉家鄉的學校,隨行的還有一些招募來的同學。


鄉村學校,哪哪都缺人。


兩所小學加上一所初中,英語老師隻有一位,還是語文老師自學的。


這位了不起的老師在這裡堅守了三十年,收到最珍貴的禮物是前些年一個學生畫的肖像畫,名字叫《盜火的普羅米修斯·吳》。


吳眉是村裡唯一一個從這裡的初中考去市重點又考上大學的。


徐景資助的校舍還在施工。我們暫居在吳眉和附近鄰居家,每天走去學校就要花一個半小時,沒多久我的腳上就磨出了水泡。


徐景來那天,我在吳村小學上英語課。


課上著上著,學生們突然笑了,一個調皮的小男孩喊了一聲:「姜老師!」


我從黑板前循聲回望,看見徐景不知何時不聲不響地進了教室,坐在最後一排。


他含笑跟著學生喊:「姜老師好。」


下課後,我帶著徐景去食堂吃飯。


食堂很小,隻有一個灶臺,上嵌了個大鐵鍋。


徐大少爺好奇地望著我掏出一張綠色的飯票遞給燒飯的奶奶:「奶奶,兩份飯。」


這個學校還實施飯票買飯制度,白色的是一分、黃色的是兩分,綠色的是五分——學校燒飯的奶奶年紀大,收錢找零不方便。


把飯遞給徐景,我回辦公室掏出一個保溫盒,裡面是今早燒好帶來的菜。


山裡物資運送困難,條件有限,大多是村裡自己種的綠葉菜,肉很少見。


徐景心疼地望向我:「每天就這樣吃嗎?」


我笑了笑:「很快就不用了,我媽已經找人重修食堂了。這邊食堂太小了,找了廚師也麻煩。」


徐景忙著低頭把肉都挑進我碗裡,聞言道:「你告訴阿姨了?」


我擋著他伸過來的筷子:「嗯。」


在來這裡之前,徐景問我:「伯母的公司一直都有類似的教育項目,為什麼你不去尋求她的幫助?」


他溫柔地摸了摸我的頭:「知初,身份是系統偽造的,可伯母的愛不是。」


「愛人與接受他人的愛都是人生幸事,你不必有負擔。」


我問:「可如果我注定要離開呢?」


徐景的動作僵住了,他沉默良久才說:「那更不要留下遺憾。」


像是告訴我,也像是在說給自己聽。


20


下午天色突然轉陰,旋即下起了大雨。


不多時河水就淹上了路面。學校緊急停課,通知家長先把孩子送回家。


等到孩子們都走了,路上的積水已經到了小腿肚。


徐景想都沒想,挽起褲腿,在我身前蹲下催促道:「上來。」


他半是解釋半是勸導:「水太渾了,樹枝之類的可能會劃傷你的腿。」


「可是……」


「上來!」他皺眉,語氣是不容置喙的堅定。


我爬上他的背,他雙手自然地穿過我的腿彎,把我穩穩當當地背了起來。


他耐心地哄道:「給我撐傘好不好?」


話是這麼說,但不一會兒他就借口傘太往前了擋住了他的視線,要求我往後遮遮。


笨蛋,明明是擔心我淋到雨。


風雨太大,雨水順著徐景的下颌線滴落下來。


他扭過頭叮囑我:「臉躲我背後。」


我順從地把臉埋在他背上:「你這樣像個爸爸。」


徐景聲音冷冷的:「別說話,當心雨飄你嘴裡。」


他報復性地把我顛了顛。


我沒忍住笑出了聲,順勢往上爬了爬,把下巴搭在他肩上,頭挨著他的脖子:「小的時候下大雨放學,別人家小朋友的爸爸就是這樣背他們回家的。我那時候特別羨慕。」


徐景的身體僵了僵,又很快松弛下來。他輕輕嗯了一聲,意識到我在跟他分享那個真實的姜知初。


他沒有催促提問也沒有岔開話題,隻是安靜地等待著。


等我說或不說。


傘外的雨聲嘈雜,四下望去不是高山就是渾濁的泥水,但身下寬厚的背和沉默的徐景給了我莫大的安全感。


我放松地靠在他身上繼續說:「但我知道,他永遠不會背我。我也不需要他來背我。」


「我資助吳眉的原因特別簡單,我們太像了。像到如果我沒有幫她就像是沒有幫當年的我自己。」


21


我的故事,從群山開始。


在我很小的時候,我總是在想山的盡頭在哪兒。


我知道我們這裡最高的那座山叫山羊頂,知道最深的那條河叫裡都河。老人說,翻過山羊頂、涉過裡都河,就是群山的盡頭。


我是老姜家的第一個孩子,按族譜排知字輩。


媽媽說我是天下第一的寶貝,所以取名初。


可我知道,這隻是一個簡單的數字代號。初、一,都一樣。他們隨便選了個字罷了。


我出生後的好幾年,媽媽的肚子都再沒有動靜。


香爐點了一爐又一爐,黃符水喝了一碗又一碗。


印象裡家中的黃泥牆,牆內總是煙霧繚繞,牆外則是村委會用油漆刷的大字:「生男生女一樣好!」


那時我年齡小卻也知道這個家要想好好過下去,我得有個弟弟。


但沒有,一直都沒有。


後來有一夜趁著下雨,爸爸出門刷掉了這句宣傳標語。


他一邊刷一邊罵:「格老子的,就是這句話克我們家。」


標語最後一個感嘆號沒有刷幹淨,像是一個扭曲的符號凝在我家牆上。


後來的記憶破碎而凌亂,時而是爸爸的怒吼,時而是媽媽的哭喊,還有媽媽青腫的臉。


偶爾我放學回來,山崖上的阿婆會招呼我去她家吃飯。


她粗糙的手牽著我走在那條細細的山路上:「乖乖先別回家,今晚在阿婆家住吧。」


某一天夜半,我突然聽見阿婆全家都起來了,阿婆驚慌地說著什麼「動刀了」。


我站在山崖上往下望,看見整個村落漸漸蘇醒,白熾燈被陸續點亮。不一會兒,家家戶戶都有人出了門,一束束手電筒的光匯往我家的方向。


那些零散的光混著寒冷的夜風死死地裹住了我。


天明之後,我不被允許回家了,一條細細的警戒線被拉了起來。


我問阿婆:「媽媽呢?」


阿婆的眼睛裡漫起水光,她指著重重山說:「媽媽出去打工給乖乖賺學費了。」


「媽媽在山外賺錢很辛苦。所以乖乖要好好讀書」


於是我很努力地讀書,每次都考第一,然後把獎狀貼在空空的牆上。


我給山外的媽媽寫信,告訴她我又是今年的三好學生,問她到底什麼時候回來呀?


鄰居阿爺讓我把信存著,他說娃娃的信太薄太少,而山太厚太多。


他摸了摸我的頭,正色道:「你好好用功,以後賺大錢給媽媽買那個叫什麼,哦哦,叫手機。你就能和媽媽說話了。」


一直等到很久很久以後,等到我長得足夠大,大到足夠翻山越嶺走出那條山道,走向山外。我才知道山外沒有媽媽。


從來都沒有。


媽媽就睡在這重重山裡,睡在那個兵荒馬亂的夜晚。


我也終於明白了為什麼我的學費總是五塊、十塊、二十塊混雜在一起。


那不是媽媽寄來的辛苦費。


傳統的宗族觀念,縱容那個男人害死了我的媽媽,又聯合在一起養活了我。


當我站在山外回頭望,我發現,這些山原來那麼渺小又那麼巍峨。


乘客運巴士出去隻要三個小時,卻花了我整整十八年的時光。


22


聽到這裡,徐景背著我的手臂緊了緊。


我用臉頰蹭了蹭他的肩膀:「原本的姜知初並不是一個優秀的女孩,對抗貧窮要花的力氣太多了。她沒有考上一個很好的大學,也沒有找到多好的工作。


「你曾問她為什麼不攻略你,這是最真實的回答。與你本人如何無關。隻是她太想要擁有屬於自己的、更好的人生了。


「能夠坐在明亮的教室心無旁騖地學習,能夠靠努力就奔向理想的未來,對她來說太重要了。」


重要到任何誘惑都不能讓她分出心神。


她見到太多沒有這種條件的女孩,包括曾經的她自己。她不能辜負她們,更不能辜負自己。


談話間,已經走到了吳眉家。


徐景半蹲下來把我放下,轉身伸手理了理我被雨水打湿吹得到處都是的頭發。


他笑著說:「姜知初一直都很優秀。


「在我看來,她光芒萬丈。


「很榮幸認識你,姜知初。」


他望向我。


名為徐景的靈魂望向名為姜知初的靈魂,跨過攻略者與攻略對象的身份,跨過不同世界的邊壘,我們看見彼此最本初的樣子。


像是一隻螞蟻看見另一隻螞蟻,它歪過頭伸出觸角說:「你好。」然後它們彼此碰了碰觸角。


我快活地跳起來,故意濺起水花。


我笑著問他:「那你願不願意當光芒萬丈的姜知初的男朋友?」


雨停了。


23


出門教了一天書,脫單了。


我迫不及待地跟吳眉分享。


她大吃一驚:「什麼?你們才剛在一起?徐總又出錢又出力,我還以為你們要結婚了。」


她掏出九塊九,誠懇道:「我資助你們領證錢,別客氣。」


我:?


徐景在這賴了不少時間,他甚至正兒八經地教了孩子們幾天數學。


他耐心很好,一道題願意反反復復地講,很快就成了小朋友們最喜歡的老師。


吳眉跟我吐槽,一個總裁這麼不務正業不會破產吧。


她:「也不是擔心他沒錢繼續給我們投資,主要是關心一下好朋友的男朋友。」 


徐景聽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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