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躲閃的目光讓我更加警惕。
終於有一天放學,江齊忍不住把我攔住了。
清俊瘦削的少年微微低著頭,臉頰如霞。
「宋止同學,我不打算高中談戀愛。」
「啊?」
江齊看著我疑惑驚訝的表情,他推了推他的眼鏡說:「你總是看我,難道不是喜歡我嗎?」
「不是,你誤會了。」
我還記得他上次因為別人起哄那麼大的反應。
江齊的行為有點讓人疑惑,我搖搖頭決定離開。
但是江齊卻咬了咬牙把我叫住了。
「宋止同學,我知道你還記恨上次大家起哄,而我推開你的行為。
「是我不該以貌取人,因為你而感到羞恥。」
說什麼莫名其妙的,怪不得江齊考不過我,他好像腦子有問題。
我轉身剛想走。
他就像是下定某種決心,他猛地湊到我的身邊拉住了我的手腕。
我才發現江齊竟然沒戴眼鏡,沒戴眼鏡的他如同秀氣的小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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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眼含著水霧,本來白皙的臉頰紅彤彤如同灼灼的野玫瑰。
「宋止你是個特別好的人,特別優秀的人。
「其實我是喜歡你的……
「你上次給我說你快過生日了,這是我送你的三年高考五年模擬。」
江齊一邊說著一邊從五公斤重的大厚書包裡取出厚厚的練習題。
雖然我對江齊這個人印象不是很好。
但是被人堅定的肯定確實是一件很舒服的事情。
而且他還給我送了東西。
我此時已經打消了江齊害我的疑惑。
但是為了以防萬一,寧可我負天下人,休得天下人負我。
我說:「江齊你想搞對象,我要告老師。」
江齊羞澀的臉頰瞬間蒼白,他錯愕地看著我。
眼神仿佛是再看一個負心漢。
「當然你語文不錯,如果你願意給我補習語文,我就不告訴老師。」
我抱著肩膀說道。
「當然作為回報,我偶爾會指點你的物理,但是不能佔用我太多時間。」
我比較偏科,為了快速殺回年級前幾,我必須把我的科目補回來。
江齊同意了。
12
而梁厭則是把我攔住。
他拿出了一個包裝精美的鉛筆盒,裡面是滿滿當當的碳素筆,不同顏色的標記筆。
梁厭向著我,笑得眉眼彎彎:「你的生日禮物,喜歡嗎?」
我微微一笑,聲音清朗喜悅。
「喜歡。」
壞人——
逮住了。
不知道許悠然怎麼認識的梁厭。
但這都不重要。
遠離影響我生活的人。
我主動找老師調了位置,坐到了江齊的旁邊。
這下終於遠離了梁厭也可以專心學習了。
對於我的主動遠離,梁厭似乎有些疑惑。
他下課後特意跑到我的位置上,似乎和我鬧著玩一樣說:「喂,小慫包,這裡看得見黑板嗎?要不要哥去找老師說情?」
他知道自己是風雲人物,他找我說話,班裡其他人自然也會起哄或者背後猜測我們的關系。
我皺了皺眉頭。
對著眼前高大的少年聲音冷淡道。
「你擋著我看黑板了。」
梁厭身形一怔,看著我的眼瞳瞬間鎖緊,他舔了下唇,似乎把未知的情緒都舔去。
江齊坐我旁邊,他趕緊把數學書湊到我面前。
「抄我的抄我的,我上課筆記記全了。」
梁厭目光幽深,似乎是開玩笑也似乎在強調。
「我以為你討厭宋止呢,上次你反應那麼大。怎麼?又發現宋止的好了?」
江齊扶了下眼鏡抬起頭看向梁厭,語氣頗為堅定又溫和。
「我不喜歡大家起哄,但是我們一起學習怎麼了?我喜歡學習。」
梁厭被懟了回去,他倒也不生氣,臉上依然掛著玩味的笑容。
隻是我注意到了他校服下的拳頭緊握。
放學後,我被留下來做值日,因為我是小組長,所以要最後關燈關多媒體。
在所有同學都離開教室後,我整理著書包。
書包帶卻被輕輕拽住。
我抬起頭,正對上梁厭的俊臉。
「小止,你最近怎麼不理我了?」
明明是一張如同野狗般桀骜張揚的臉,卻硬生生掛著開朗的笑意,看起來有些別扭。
「嗯?沒有不理你啊,隻是我要學習。」我隨口應付道。
「那你為什麼不陪我去臺球廳了,也不輔導我功課了?」
「不想去怎麼了?」
「那你就是不想和我做朋友了,你都不陪我。」他說話尾音微微上挑,有幾分撒嬌。
「你要這麼想我也沒辦法。」我聳了下肩,兩手一攤,一臉無辜。
13
可能是被我拒絕得有些狠了。
梁厭也是有脾氣的,他和我冷戰起來。
最搞笑的是,我是他小組長,他不交作業。
我走到他身邊收作業,他明明看見我了,卻懶懶地抬起琥珀色的眸子,看向周邊的人。
「交數學作業。」
梁厭裝作聽不到,就和周邊的人搭話。
神經,愛交不交,又不是我挨批評。
我直接跳過他,收齊了作業交給老師了。
梁厭刻意不和我說一句話,甚至有的時候難以避免的小組討論,他都低著頭不參與。
小組作業,他更是沉默不語,插著兜裝酷。
我全部無視。
當梁厭發現他的冷暴力正合我意的時候,他又調整了心態又來纏我了。
我真佩服梁厭的能屈能伸。
許悠然到底給了他什麼好處?
在放學樓梯的轉角處,我終於得到了答案。
放學之後,我忘帶水杯回去拿水杯。
我看到許悠然扶著欄杆,嬌俏的面容上掛著漫不經心的笑意。
而梁厭,那個不可一世的少年。
他半跪在許悠然的腳下,虔誠地為她系著鞋帶。
陽光灑在許悠然的臉頰上,為她鍍上一層溫柔的金,她仿若梁厭的神明。
梁厭是她最忠誠的信徒,他抬起頭,聲音溫柔細碎。
「別拋棄我,我會把宋止拉下來的。
「我為你而來。」
我死死地捂住嘴,後背緊貼著牆壁,不敢發出一絲聲音。
我聽到許悠然慵懶的聲音。
「馬上的物理奧賽,不許讓她去。」
「我保證。」
直到轉角處的聲音消失殆盡。
我渾身的汗已經被風吹涼,校服粘在了後背上。
像是經歷某種勞累運動後,我靠著牆慢慢地滑坐在了地上。
雖然說這種結果是我早已預料。
但還是有點點微小的難過。
回想起我與梁厭之間彌足珍貴的交往,那些我感到甜蜜的默默付出,那些我珍藏在心底不時拿出來回味擦拭的記憶。
如同毒蛇尾尖掛著的蜜罐。
我抬起頭,看向窗外大片如同橘瓣的晚霞,朦朦朧朧又亮得驚異。
少女綺麗的夢不會再是從天而降的王子了。
我的夢將緊緊攥在我的手心裡。
14
當我知道梁厭可能會對我的物理奧賽做手腳後。
我更加謹慎地提防他。
我甚至會隨身攜帶水杯。
即使我如此小心翼翼,但在物理競賽前一天,晚自習放學後的那條小巷,我還是被攔住了。
我仰著頭,看著對面梁厭的眼睛。
褪去了偽裝的梁厭,他看起來一點也不開朗,墨色的眼眸中混著傲慢與淡漠。
梁厭的校服褂子系在腰上,原來板正的校服裡他穿的是黑色坎肩,手臂線條瘦削凌厲。
看起來就是一個混混。
他再也沒有露出如小狗一樣的爽朗笑容,他的表情在我看起來有些殘忍。
「小止,你乖一點好嗎?和我走,就一天一夜,我保證什麼都不會發生。」
「我明天物理競賽。」我抬起頭看向梁厭,一字一句說道。
「我知道,我不想你去。」他掐滅了手上的煙,聲音有些冷酷。
「這對我很重要,梁厭。你看在曾經我對你好過的分上放過我好嗎?我保證我會把我的物理競賽獎金全部給你。」我試圖讓他放過我。
他的手無意識地玩弄著脖子上掛著的銀色骷髏頭飾品。
我抬起頭觀察著梁厭的表情。
他的眼眸有幾分放空和恍惚,但最後他還是下定了某種決心。
他扯住了我的書包帶,聲音很輕。
「就一個晚上,不好意思小止。
「你可以高考,如果你高考也失利了,我會對你負責。」
說到這裡,他似乎如釋重負地笑了一下,雙手不自覺地捧住了我的臉。
「誰需要你的負責!
「神經病!
「滾開!」
我確信他不會改變主意後,我忍不住罵起了他。
在我打算踹他的襠一腳時,他身後的小混混圍了過來。
手帕捂住了我的鼻子。
最後的意識裡我聞到了乙醚的味道。
15
梁厭視角:
我把宋止關在了我家的別墅裡。
這裡很舒適,有床,有空調,冰箱裡放著飲料和水果、屋子裡有玻璃櫃的零食,還有許多她喜歡的科幻小說,甚至還有 switch。
隻需要關一天即可,隻需要她沒辦法參加奧賽即可。
這是我替許悠然做的最後一件事情了。
認識許悠然是在初中的盛夏。
那個時候我決定去死。
理由很簡單,父母雙雙出軌,我目睹了父親和別的女人調笑,母親和別的男人上床。
最後在餐桌上,他們還要表現得恩愛甜蜜,甚至父親會給母親晚安吻。
看見母親故作羞澀的表情,我很懷疑。
人與人之間是如此地虛偽和骯髒嗎?
那段時間他們都忙著和小三玩,為了讓他們關注我,我開始抽煙飆車打架。
我見過老師對我厭惡的眼神,也知道他們背後對我的評價。
「天生的壞種,要不是他們家有點錢,這種人就應該去蹲監獄。」
但沒有人能制裁我,一是我不到法制年齡,二是我爸認識領導。
同樣的也沒有人理我。
無論我怎麼嘗試吸引他們注意都沒有用。
那段時間,我交了很多壞朋友。
沾染了不好的東西。
我戒不掉,癮上來的時候,我砸掉了屋裡所有的玻璃。
父母終於注意到我了。
他們決定——
放棄我。
趁著還不算太晚,他們決定結束沒有感情的商業聯姻,然後放棄名聲不好的我。
我被關起來強行治療,我經歷了十八次電擊。
在一個月三萬的療養院裡最簡單見效最快的方法就是電擊。
電流從我的頭蓋骨流到全身的那刻,我腦子裡隻有一個想法——
我想死。
在決定死的時候,我遇到了許悠然。
得知我決定去死的時候,她問了我一個很古怪的問題。
「你有錢嗎?如果你死掉錢帶不走,你可以捐給我。」
我覺得她真是貪婪,忍不住罵了她。
她倒是沒有很生氣,似乎挨罵已經習以為常。
她說:「可是死的時候錢沒花完就會很浪費。」
很奇怪,她的扯犢子分散了我打算割腕自殺的注意力。
那天我們聊了很長時間。
她說:【我都是偷著和你打字,我媽管我很嚴的。】
【那我先捐你一個手機吧。】我大方地回復她。
那個年代還沒有安卓系統,手機就是普通的小靈通翻蓋手機。
她很喜歡,給我展示上面貼著的阿狸貼紙。
她稱自己是阿狸,叫我桃子。
其實我不太懂,也不知道那隻火紅小狐狸有什麼可愛的,它內褲甚至都外穿。
但是悠然她很喜歡。
我永遠都記得那段時間。
我被父母關在家裡,雖然家裡有輪流的家教來輔導我學習和鋼琴畫畫等各種藝術才能。
但是我不能單獨外出。
孤獨的我隻能和她聊天。
我們似乎有說不完的話。
我有時候會很酷,故意不理她。
她會不停地給我發阿狸的表情包,鞠躬向我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