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24


鬼戚昏過去了,面色慘白如紙。


自我到鬼界來,從未見他受這般重的傷。


仔細處理好傷口後,我背後也跟著浸出一層冷汗。


能將鬼戚這般境界的,世間唯有一處。


「你去招惹念明山了。」


鬼戚自是不能回答。


鬼戚地盤在鬼界,去人間各方面都會受到約束,如同容景來鬼界一般。


我坐在榻沿垂眼盯著利器,想起鬼戚方才那不要命的澄清方式,心口一堵。


念明山。


骨姬。


鬼戚瞞了我多少。


25


處理好鬼戚,我踏出門口一步,餘光猛然撇到一抹人影。


他身姿挺拔站在院中,劍刃上的血跡明顯。


我頓住腳步,不動聲色摸到桌上引魂燈後,才緩緩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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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傷了我主子。」


容景眸色深沉,「不如先問問,你主子傷了念明山多少弟子。」


「所以呢?」我站在階上,居高臨下看他,勾唇笑道,「你來討要說法嗎?」


「我以為,你隻會護著你的骨姬呢。」


容景被說得面色一白,他垂眸沉默數秒,


「隻要能還回骨姬,鬼戚所做念明山一概既往不咎。」


「既往不咎,」我大笑,「好一個既往不咎。」


「念明山傷我主子,如今對我說既往不咎?」


「骨姬取骨將我做成骨扇,如今你要對我說既往不咎?」


「容景,世間道理都是由你們念明山所定嗎?」


容景抬眼看我,「骨姬命不該絕,念明山不會罷手。」


「骨姬命不該絕,我就該嗎?」


「容桃!」


我捏著引魂燈低笑半響,「容景啊,你真是太令我失望了。」


「骨姬是念明山要保之人。」


「十二年了。」我嘆道,「便是骨姬這般對我,你還是要袒護她,對嗎?」


容景沉默下來,他幾經張口未語,最後隻顫聲道,「是我失言,未將你護好。」


「不管沒關系。」我輕點引魂燈解除禁術,慘叫聲瞬間傳了出來。


我頗為享受聽這慘叫,歪頭看向容景,「好聽嗎?」


容景垂眼,「容桃,你不該這樣。」


「失明的骨姬在引魂燈,想必不好受呢。」


容景沒再說話,隻徵徵看我,眸內盛滿復雜情緒。


半響,他輕聲道,「我愧對與你。」


「愧對。」我封了引魂燈,抬眼看我,「說起愧對,可還記得那少年。」


「自你遇事後,他便失蹤了。」


「遇事後?」我聽著可笑,「少年死於她手,你不知?」


「不可能。」容景臉色一變,「那少年絕非常人。」


「念明山骨姬又是普通人?」


「你當初將信物交於骨姬,真不知她要作何?」


「我當真不知!」容景沉聲,「我讓她代我去尋那少年。」


「那我消失這些年,你當真沒有懷疑?」


「骨扇,你當真不知來歷?」


「容景,我當真不知你如何想,不過你這般袒護,我偏要毀了她。」


「就算是為了少年,骨姬也要給我死。」


「……」


容景默了下來。


他站在院中,沒再提及骨姬,隻是靜靜望我,那雙眼布滿倦意,再不復初見清澈正義。


容景還是容景,也不再是容景。 


26


容景八歲被領上念明山,是親傳弟子,世稱為天之驕子。


我在容景弱冠之年遇上了他。


那時我在山底撿果子,隻見從山上緩步走下一位身姿挺拔的少年,瞳黑如墨,腰間佩劍。


他從我手中奪過吃了一半的髒桃子,將我帶回了念明山。


「愛吃桃,便一同隨我姓容,名桃,你可願?」


我懵懂點頭,隻覺得眼前人生得好看,眉間疏離,卻是溫柔到骨子裡。  


於是我便常日跟在他身後,他去哪我便去哪。


與我一同的還有骨姬。


她不喜我,向來有她在,我便不能靠近容景半步。


我常常邁著小步,在不遠處細細觀察骨姬的衣裙。


念明山中,隻有她能穿衣裙,她總喜歡在腰間掛著一串鈴鐺,走起路清脆聲響。


我很喜歡這種肆意的味道。


我嘗試與她接近,她居高臨下看著我笑,笑吟吟道,


「離我遠點哦,不然我會剝了你的皮。」


彼時容景總會淡淡開口阻攔,「骨姬!」


骨姬又迎了上去,「我嚇嚇她罷了。」


「不可。」


「好嘛好嘛。」


我撐著下巴望著她們,覺得十分歡喜。


27


容景每月十五會下山一次,我也偷偷往背囊裝滿點心跟著往山下跑,塞給山下的少年。


他抱著滿兜點心,面上並沒有多餘表情,淡漠問我,山上生活如何。


自我認識他,他便是這副冷淡模樣。


與容景疏離不同,他眉目間總帶著睥睨天下的味道,以至於我一直以為他是哪家流浪的貴公子。


但他就是同我一樣命苦之人,在山底勉強求生。


我和他待到傍晚,容景會準時出現在河流對岸。


他淡淡看我,「你該回去了。」


我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朝他笑道,「那我走啦!」


走了幾步我又回頭,搖手道,「下次見噢。」


他不點頭也不搖頭,但每次都會準時。


抵達對岸時,骨姬把玩著腰間鈴鐺,叮當作響中摻雜著她的聲音,


「這麼不舍,幹脆留下來咯。」


「對啊。」我猛地看向容景,「可以將他也帶回山嗎?」


容景抿唇思量片刻,朝他招了招手。


少年站在原地,並未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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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抽回手,平靜道,「不必。」


骨姬手中鈴鐺搖的更歡,不悅冷哼了聲,「異想天開。」


容景看了半響,「怕是不行,此人雜念太重……」


容景說著逐漸皺緊眉頭,最終收回目光嘆了口氣,「不行。」


「好吧。」


我朝他笑道,「那我們下次見,你還會在這裡的吧?」


少年沒有出聲,轉身準備離開。


骨姬捂嘴笑吟吟道,「真當什麼人都能進念明山,能放你進來就已經要感恩戴德了。」


我聽慣了這話,不覺得有什麼。


少年腳步一頓,神色沉下來,目光幽深盯在骨姬身上。


骨姬笑意僵硬,停了鈴鐺。


四下的風都像靜止了。


28


回山路途,天色擦黑,腳下看不清晰。


容景顧及我們,放慢了步子,叮囑道,「小心些。」


我點了點頭,卻詫異沒聽到骨姬的聲音


往日容景的話她都會第一時間迎合。


容景此時也頓住腳步,轉身看去時,臉色大變。


我忙跟著探頭,驚呼出聲。


骨姬躺在深溝內,全身被帶著勾刺的藤蔓纏繞,面上全是血,眼神驚恐望著,嘴唇翕動發不出聲響。


一條藤蔓勒在脖頸,隨著掙扎逐漸深入。


容景大驚,拔劍躍下,斬斷藤蔓,將骨姬抱了出來。


鮮血順著手腕向下淌,骨姬臉色慘白。


「容桃,緊跟我,當心腳下。」


「……好。」


我驚魂未定,下意識離這深坑遠了些。


平日未曾注意到有如此危險之地,後背冒出一層細汗。


我小心謹慎往回走,所幸一路平安無事。


29


骨姬命懸一線,若非帶回及時,很難救回。


骨姬大概身份不小,引起一陣轟動。


就連容景這樣身份的人都在寒夜中罰跪。


我在廊內拎著外袍,被他示意的眼神止在幾步開外。


若不是我要見那少年,也不必繞路而行。


此事容景絲毫未提。


最終我還是隨他一同跪地,容景已經跪了一日,唇色蒼白,他皺眉道,「走。」


「我……」


「此事與你無關。」容景態度強硬,「若不願便下山去罷,我帶不了你。」


我將外袍披在他身上,轉身回廊前看他。


他沉聲道,「回屋。」


屋內炭火旺盛,暖意撲湧,我支開半扇窗朝外看,容景整張臉融在夜色中看不清神色。


容景跪了一夜。


30


骨姬是在七日後醒來的,屋內藥味濃鬱。


她臉色蒼白,死裡逃生,朝容景扯出勉強的笑,「此事不怪容景哥哥,是我蠢笨。」


容景站在榻前,垂眸不語,默了好半響才鄭重道,「不會有下次了。」


自那後,無論骨姬在哪,容景總是要下意識地看過一眼。


平日裡我與容景骨姬並不在一處,他們修行時,我便在後院瘋跑。


跑累了,便坐在長階上,朝山下望。


這長階修的很高,要爬很久才能爬上,但望的也很遠。


自骨姬出事後,已經很久沒下過山了。


我微微朝後仰,靠在長階上往遠處看。


很久沒見過那少年了,不知他還有沒有在等我。


我嘆了口氣,無聊甩著手裡的草尖,再一抬頭看到了容景。


他眉目清朗,問道,「在做什麼。」


我隨手一指,「賞月。」


容景順著方向看去,隻見天際晚霞遍布,餘暉亮目,他挑眉道,「賞月?」


「等等便出來了。」


「是嗎?」


我詫異看了一眼,很少見容景身旁沒有骨姬在。


容景模樣與初見時並沒太大區別,眉眼間卻多了抹堅毅,不再是那身影單薄的少年。


我看的出神,容景忽然側頭過來,輕聲道,「容桃,你想下山嗎?」


我丟掉草尖,誠實道,「很久沒下山了。」


「你想嗎?」


「有點想。」


容景沒說話,也順勢坐了下來,望著山底。


許久才道,「下月吧。」


「下月我帶你下山看看。」


31


沒等到下月,我便要被趕下山了。


上次骨姬之事不知被誰透露了出,愈演愈烈,我成了面帶災厄之人。


念明山不再留我。


容景面色一凝,將我護在身後,同站我身前的,還有骨姬。


容景淡聲拒絕,「此事我自有決斷,不勞師叔們費心。」


骨姬也跟著擋在我身前,腰間鈴鐺作響,附和道,


「容景哥哥說得是,師叔莫要聽信讒言。」


師叔面色陰沉,他一甩袖朝殿內走去,怒聲道,「你們隨我來。」


骨姬看了眼容景,又看了眼師叔,最終跟了上去。


容景安撫性拍了拍我,「莫怕。」


「我不怕。」我扯住容景的袖口,「山上山下都一樣,我下山就是了。」


容景面色復雜看了我一眼,沒再多說。


他目光夾雜了太多情緒,我看不懂。


32


我獨自在殿外候著,候到天色大亮時,殿內才傳出聲響。


殿內打開,先走出來的是骨姬。


她站在門口望我,神情說不出的古怪,捏在手裡的鈴鐺毫無章法地亂搖,這是她煩躁的表現。


我下意識朝她身後看去,沒看到容景。


骨姬從我身旁走過時,目光若有若無掃過來,冷笑一聲。


我垂眼,心跳的很快,像是要發生什麼一般不受控制。


又等了半響,容景才緩緩走出,他笑道,「等在這裡做什麼,回去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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