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說——」他合上書:「朕要把郡太守搞死,拆了他的糧倉,大家伙願意來的就跟我一起去,回頭咱們一起吃肉,我親自殺豬。」
「臣妾聽說,陛下和南平王是忘年之交,南平王也是跟陛下吃豬肉的情誼麼?」
李修看了看我:「那倒不是,他主要是被朕的魅力吸引了。」
我:「。。。陛下真愛說笑。」
「南平王出了力,朕給他封王封地,打江山和分豬肉也沒什麼區別。」
「人是會餓的,萬一一塊豬肉不夠吃怎麼辦呢?」
「以後不坐一張桌了唄。」
十四、
我最近很焦躁。
小翠說,我爹在平安郡置辦了很多商戶房產,私房都快掏空了,甚至還典當了幾幅字畫。這不是爹會做出來的事情。
長姐雖說是他最寵愛的女兒,但我爹生來就不是慈父的料子,他可不會為了子女下這麼大本。
一夜未眠,我前前後後想了許久。
嫡母幾次多話,其實都在告訴我,事有反常。
而孟意淑意圖與南平王世子定親,就更印證了我的猜想:南平王想反。
世家向來高高在上,送個庶女給皇上都覺得是施舍,更遑論出身一樣不正的南平王,我爹是決計不可能看中一異姓王世子的。
除非這個世子還能再進一步,如此才配得起世家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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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一來,我爹往平安郡送錢的事情也說得通了。
南平王想要造反,就需要軍費和糧草,但李修是親自打過仗的人,熟知兵事,平安郡有異動難免被他知道,所以這個錢世家出最合適,橫豎世家有錢,也出得起。
我猜南平王秋獵之前就在決策,凌飛燕色誘李修是最後的試探。
誠如李修所說,打江山就如同分豬肉,憑什麼我也出了力,卻隻得了一塊豬肉,你卻能擁有整個豬圈?
我家摻和南平王造反之事,我爹和我祖父應該是一力支持,長姐應該也算在內,嫡母不願卻不能明說,隻得給我賣個好,兩頭下注。
我爹送錢給南平王那一刻,就已經默認我這個女兒是個死人了,但我們這麼多年也沒幾分父女情誼,犧牲我也是情理之中。
那麼,李修知道幾分呢?
李修不是草包,他能結束亂世統一群雄,從禹州的殺豬匠一路登上皇位,我不信他看不出南平王要反,我也不信,他不留後手。
父不慈子不孝,我爹既然想著犧牲我,那我也隻能大義滅親,拿我爹做投名狀了。
第二日一早,我就叫小翠去請皇上過來,李修一進屋,我就屏退旁人,跪在他面前。
見我如此慎重,李修眼中卻帶了一點笑意。
「陛下,臣妾有事稟告。」
「說。」
「臣妾懷疑,南平王有造反之意,勾結帝京世家,孟家郭家以置地之名為南平王送去糧草辎重,平安郡匪患是假,暗中動兵意在帝京是真!」
「造反是大罪,你把自家都牽扯進來,可有證據?」
我抿唇皺眉,嫡母那幾句似是而非的話並不能作為證據,我手裡能用的人不過,也探不進平安郡,這都是我推測出來,確實沒有證據。
我不信李修不知道,心一橫索性把我和嫡母的話說給他聽,又替嫡母辯白幾句,若是李修日後清算,也不要牽連她才好。
「朕已有決斷,此事你不必再想。」李修道:「還是想想你的及笄禮吧,朕肯定給你辦的風風光光的。」
「要不朕再給你整個裙子?」
「。。。陛下還是以國事為重吧。」
「不要拉倒,好心當成驢肝肺!」
十五、
我爹和南平王桃園三結義,倒的比我想象中還快。
李修假意派了宋老將軍去蜀地剿匪,實則暗度陳倉,南平王還在做登基為帝的春秋大夢,朝廷鐵騎已經踏上了平安郡的城門。
繳獲金銀珠寶,鐵器兵馬若幹,以及孟家郭與反賊聯絡的密信十幾封。
南平王和家眷還在押送上京途中,我家人已經下了大獄。
九月十五,入秋後第一場秋雨,熱度始終居高不下的帝京終於開始轉涼,我叫小翠拿了棉被,前去探視我的親人。
天牢陰冷,獄卒得了李修旨意,特意給我點了炭火。
我在暗室 ,等著差人把我爹帶來,分別不過三月,再見恍如隔世。
「不孝女!」我爹見我如見殺父仇人。
「父親這話說的,女兒好生難過,小翠——」我接過小翠捧著的棉被:「女兒給您帶了被褥,怎麼能算不孝呢?」
「早知今日,你六歲落水之時,就不應該救你。」我爹睚眦目裂,恨不能衝出來教訓我。
「原來父親還記著這事,那父親可記得我為何落水,是父親鬥詩輸了,心裡有火無處撒,怕打罵奴僕留下不賢之名,才把女兒扔到湖裡。」我冷笑道:「還是謝謝父親,沒有看著女兒淹死,不然女兒哪有今日呢?」
我爹仍不死心「意濃,為父雖對不住你,但你好好想想,若是咱們家毀於一旦,你在宮裡沒了依仗,哪裡還有好日子過?你若是成了罪人之女,這貴妃還能坐得穩麼?狡兔死走狗烹,你為李修做事能有什麼好下場,端看南平王如此下場,你還不明白麼?」
「父親還不明白麼?」我低頭透過欄杆俯視我爹:「女兒不是在為誰做事,女兒隻是不想被您拖累,還要感激父親把我送進宮裡,不然我哪有機會呢?」
我對著我爹行了個大禮:「父親,你可知道為什麼我能提前猜到你與南平王勾結?」
「這還要感謝嫡母幾次提醒女兒,不然深宮內苑,女兒可不就被你瞞在鼓裡,被你牽連,哪還有什麼好日子過?」
「您這一生,為父不慈,為夫不忠,做官沒做出什麼名堂,讀書也沒讀出什麼成就。子女不孝,妻子不愛,你還有什麼臉面指責於我呢?」我淡漠的垂下眼:「這些年要不是我謹慎聰慧,隻怕早就死在孟家後院了。」
我轉身離去,我爹在身後破口大罵,這就是我們父女最後一次相見了。
父不慈子不孝,互相攻訐,不外如是。
「娘娘,咱們還去看大小姐麼?」
「不了,回宮去吧。」我攏了攏袖子:「嫡母已經被接回母家了,待我我像皇上請罪,咱們主僕就可以找個山清水秀之地,安度餘生了。」
母族獲罪,我戴罪之身不能再待在貴妃位子上,和小翠一起放出宮去也不失為一個好結局。
然而當我把這個想法和李修說了以後,李修把我罵了一頓。。。。。。
「你他娘的還挺能想?怎麼的,拿了老子的大珊瑚簪子,就想卷款私奔了?」
「簪子可以還給陛下。」
「這他娘的是簪子的事情?」他皺眉看著我,突然一瞪眼:「你不會共宮外面還有小情郎吧?」
「他奶奶的你要敢給老子帶綠帽子,老子就把你和你那情郎一起剁了喂狗!」
這都什麼跟什麼啊!
「臣妾是罪臣之女,無顏侍君。」
「我娶你又不是娶你爹,你好好準備你那及笄禮吧,不用想東想西的。」
不管什麼事情,隻要遇上了李修,發展就很難提前預料。
「前朝難免會彈劾的。」
「前朝是前朝,朕看哪個沒眼色的敢管朕後院的事情,你們這些讀書人就是磨磨唧唧。」
總而言之,就是我沒走成。
我及笄時,插的還是那根大紅珊瑚簪子,李修很滿意,一眾女眷忍笑忍得很艱難,紛紛昧著良心說我這個簪子富貴華麗好看。
哎,皇權對世人壓迫竟如此之重!
十六、
十月初八,南平王謀反之事終於塵埃落定,主犯一概處以極刑,從犯也各有發落。
我祖父和父親牽扯太深,判了斬立決,兄長堂兄皆流放三千裡充軍,堂姊妹們本應罰沒教坊司, 我雖和她們無甚情誼, 卻也不忍心見一眾花一樣的貴女落得如此境遇,遂跟李修求情,改為同家小一起,流往邊關。
雖然富貴不再, 但好歹清清白白。
求情那日李修問我:「朕記得你在閨中過的並不好,你那些姐姐妹妹也經常欺辱你, 你為什麼給她們求情呢?」
我答:「我受欺負,蓋因父親厭惡, 長姐敵視之故, 堂姊妹們不過是小女兒意氣之爭, 並無大錯。」
「再者說,她們欺負我,也是因為臣妾實在是——」
「實在是如何?」
「實在是太美了。」
李修一口茶噴出來:「你還挺敢說。」
兄長流放那日,李修帶我一同出宮,去京郊看民眾收麥子。
李修拿了把鐮刀割麥子, 割的還挺快, 也算是與民同樂。
割了一會麥子, 他拎著個麥穗過來找我:「朕小時候跟爹娘收麥子,收了以後就要上交給地主老爺,朕那時就在想為何從育種到收地都是我家幹的, 最後收錢吃肉卻是別人。」
「你幼時可看過田地?」
我搖搖頭:「臣妾年幼之時,連大門都沒出過,後來年紀大些, 父親出門也很少想起我,更不要說去田莊看看了。」
他點點頭:「也對, 你小時候雖然吃飽穿暖,但父母不慈, 過的也太自由。」
我爹心痛啊!
「【「」「朕倒是沒聽你說過,果然不論身處何地, 都有不順之事,你雖有家人長輩, 但過得也不比父母雙亡的人好多少。」
「臣妾看書上說,人和人親緣深淺也有定數, 興許我就是那親緣淺薄之人吧, 這也強求不來。」
李修聽罷有些動容,溫聲對我說道:「你自小就沒有父母疼愛,也挺可憐的,這樣吧!」
「朕年歲比你父親也小不了幾歲, 不如朕吃點虧,你叫朕一聲爹,也算彌補一下童年遺憾。」
我:。。。大可不必!
本宮欲反了這個狗皇帝,南平王可否慢點死, 咱們結為同盟!
「哎,朕一番好意,你他娘的怎麼還生氣了呢!」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