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盛望眉尖一跳,手指停在鎖屏鍵上。


  有一瞬間,他近乎毫無依據地懷疑江添是不是覺察到了什麼,或者那天清早的江添是不是醒著。但他轉念又在理智中平靜下來,覺得不太可能。


  他垂著眸子,靜靜看著江添發來的那句問話。片刻之後扯了一個不算太瞎的理由回復過去。


  貼紙:沒,就是最近總做噩夢睡不太好而已


  貼紙:不是真的失眠


  他從盛明陽那兒學來的一招,說謊最好的辦法是半真半假摻著來,其實不太好,但偶爾用一下可以避免尷尬。


  江添沒有立刻回復,也不知道信不信這個理由。


  盛望等了一會兒,直到屏幕自己暗下去便成黑色,他才後知後覺地感到了渴和餓,他從桌肚裡摸出小紅罐,把罐面上那個生動的斜眼悄悄轉向身後江添的方向,然後翹著嘴角喝了兩口。


  他喝第三口的時候,忽然感到有人從後面輕拍了一下他的肩。他僵了一瞬,又立刻自然地朝後桌靠過去,唇間還叼著牛奶的罐沿。


  他微微仰著頭,小口地喝著飲料。感官卻全部集中在腦後。他能感覺到江添前傾了身體,在耳邊低聲問道:“那天晚上在梧桐外,你是不是被什麼東西嚇到了?”


  “……………………”


  “咳——”


  盛望一口旺仔嗆在喉嚨口,差點咳得當場離世。


  他哥可能不想他活了。


第56章 衝擊


  “盛望怎麼啦?”何進詢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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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實驗視頻恰好放完, 坐在教室兩邊的同學把遮光簾哗哗卷了起來。盛望趴在桌上, 邊咳邊高高舉起手搖了搖, 示意自己沒事。


  “真沒事?”A班幾個老師裡面就屬何進最溫和,也最喜歡操心,可能跟她自己小孩不大有關。


  盛望舉著的手豎了個拇指, 表示自己很好。


  “是喝水嗆著了?”何進又問。


  “……”


  盛望有點崩潰,無奈他現在咳得脖子臉一片通紅,也回不出話來。於是他遲疑兩秒, 舉起了旺仔牛奶。


  何進說:“哎你這不是自相殘殺麼。”


  全班哄堂大笑。


  盛望“咣”地把小紅罐放回桌上, 心說瑪德一群畜生笑個屁!


  何進開夠了玩笑開始講專題,一些昏昏欲睡的同學也徹底笑清醒了開始記筆記。盛大少爺犧牲小我拯救大我, 就是面子實在過不去。


  他已經不咳了,但臉上嗆出來的血色還沒退下去, 索性趴著沒起來。一手藏在桌肚底下發微信。


  貼紙:你買的玩意兒你好意思跟著笑???


  江添:沒笑


  貼紙:騙鬼,我聽見了


  江添:……


  江添:那你聽力夠好的


  盛望回復的動作頓了一下。他忽然反應過來江添真的隻是很低地笑了一聲, 夾雜在高天揚那幫大嗓門裡幾近於無,但他就是聽見了。


  其他人的都沒入耳,他就聽見江添那聲笑了, 好像他格外在意似的。


  盛望撇了撇嘴, 先回了對方一個“呵”。片刻後,他臉上玩笑的表情慢慢褪淡下去。又此地無銀地發了個賤賤的攤手表情包,說:誰讓你離我最近。


  不管怎麼說,幾句話的功夫,他還是把關於那天梧桐外的話題扯開了, 江添難得一次被他帶偏方向,此後似乎也再沒想起來。


  他不知道江添清不清楚趙曦和林北庭之間的真實關系……從那天聚會的反應來看,應該是不清楚的。


  無論怎樣,那畢竟是趙曦和林北庭的私事,梧桐外深巷裡的那一幕更是近乎於私密,盛望即便再意外、再震驚、受影響再多,也不會把他無意間撞到的事說出去。


  它發生於無人經過的地方,就是一個不為人知的故事,隻有主角有權決定它該不該被流傳。


  盛望不是一個好管闲事的人,也不喜歡以無關對錯的個人私事判定某個人適不適合結交或親近,他還是覺得趙曦、林北庭很酷,但他最近確實有點躲著這倆——世界觀被衝擊一次,他就接連做了這麼多天奇奇怪怪的夢,要是再來個二次衝擊,他還睡不睡了。


  但這世上有一句話叫“怕什麼來什麼”,還有一個現象叫“視網膜效應”,以前並不常見的人,這幾天似乎無處不在。


  盛望去喜樂買水就聽見趙老板跟啞巴邊比劃邊說:“我手機落床頭櫃上了,趙曦一會兒給我送過來。”


  他去丁老頭那吃飯,結果在西門外的街角碰到趙曦、林北庭跟朋友說話。


  他晚自習被菁姐叫去辦公室幫忙改卷子,趙曦和林北庭就在一桌之外的地方跟何進討論競賽課的進度。


  就連體育活動課結束之後去器材室歸還籃球,都能在三號路上碰到那兩位跟徐大嘴並肩而行,好像是一起去參加某個飯局。


  如果隻是他一個人在場也就算了,偏偏10次裡面9次都有江添在旁邊,他們又必然要停下來跟那兩人打個招呼聊幾句天。


  不僅如此,盛望還頻頻聽到有人說他和江添跟那倆很像。明明以前也沒這麼多人有這種“高見”。


  如果是高天揚、宋思銳之流,盛望找個借口就能一頓毒打。偏偏還有何進、楊菁他們那些老師摻和在其中,盛望總不能連她們一起打。


  這話說得最多的還是政教處徐大嘴。


  盛望和江添一直不太守規矩,大嘴之前深受其害。所以他不止一次當面對趙曦說:“這倆小子傲得很,我一看到他倆就想到你們了。我這頭啊,痛十幾年了。”


  趙曦倒是一如既往誰的玩笑都敢開:“林子以前一中的,您別往自己身上攬功,人一中政教處主任都沒說什麼呢。還有頭痛十幾年最好還是去醫院看看。”


  徐大嘴吹胡子瞪眼:“一中政教處老潘跟我熟得很,怎麼沒說什麼了?他十幾年前就給我說了,下回林北庭去你們附中搞事情,你務必替我把他抓起來好好訓一頓。我抓不住啊我有什麼辦法想。”


  趙曦拱了一下林北庭。


  林北庭解釋說:“年紀小精力旺盛,跑步速度快得有點出乎意料。”


  趙曦差點笑死,徐大嘴張口結舌懟不動他,隻好轉頭來懟盛望江添:“看見沒?你倆現在儼然就是這兩個混子當初的翻版。”


  還儼然。


  盛望心說您可真會拉對比。


  他在大嘴說“翻版”的時候瞄向江添,對方似乎覺察到了目光,也朝這邊看了一眼。


  江添嘴唇動了一下,但最終並沒有吭聲,任大嘴叨逼叨逼訓了半天,最後回了一句:“知道了老師,我們下次跑慢點。”


  徐大嘴瞪著眼簡直想抽死他,盛望眼疾手快拽著江添扭頭就跑。


  由此,他確認了一件事——江添應該真的不知道趙曦和林北庭究竟什麼關系。


  *


  期中考試是大考,市內幾所老牌重點都喜歡在這種大考上模擬練兵,這次除了試卷和批改同步之外,還打算模擬一下隨機分配考場,想讓學生提前適應一下不在本校考的感覺。


  附中手氣奇爛,抽到了最遠的南高。而明理樓也要提供給金湖的學生考試。考試前一天,附中停了晚自習,用來布置考場。


  下午課一上完,走讀生們就興高採烈地跑了。盛望和江添去丁老頭那吃了晚飯,本打算回宿舍洗澡休息,結果在三號路上碰到管理處的老師,又把江添叫走了。


  雖然有期中考試在頭頂壓著,但不用上晚自習這件事足以讓一部分學生陷入狂歡,宿舍樓很吵鬧,走廊聊天的、追打的、拎著熱水壺結伴往來的、躲在旮旯處偷偷抽煙的,什麼樣的人都有。


  盛望路過605的時候就聞到了廁所小窗散出來的煙味,他眯著眼悶咳了一聲,快步走到自己宿舍門口。


  令他意外的是,他們宿舍居然非常安靜,也沒看到燈光。


  快8點了,還沒人回來?


  盛望納悶地開了門,卻見史雨抱著一臺筆記本電腦,臉上映著屏幕幽幽的光。


  “你幹嘛?”盛望把是宿舍門關上,伸手就要去開燈。


  史雨連忙道:“別開,等下開,你急著用麼?”


  “也不是很急。”盛望說。


  走廊有廊燈,透過門頂上的窗玻璃照進來,宿舍也不至於一片漆黑。他借著光把書包扔在桌上,問道:“斌子呢?”


  “他嫌宿舍樓太鬧,去階梯教室復習了。”史雨說。


  盛望心說也對,真急著復習的肯定自覺去階梯教室了,留在宿舍樓裡的都是今晚不打算跟書死磕的,怪不得吵成這樣。


  他電腦屏幕明明暗暗,就是沒有聲音。盛望湊過去,看到了屏幕上倒吊著用頭著地的女鬼,慘白著一張五官模糊的臉,從走廊那頭飄過來。


  “恐怖片啊?”盛望伸手在鍵盤上敲了一下,“你怎麼沒開聲音,這部我好像看過,要劇透麼?”


  “我操別——”史雨還沒來得及阻止,聲音就被盛望打開了。


  女鬼頭在地上一點一點的聲音像黃昏球場上獨自滾跳的籃球,還帶著重重疊疊的回音。那張臉瞬間就到了屏幕面前。


  史雨脫口一聲嚎叫,立刻捂住了眼睛。


  盛望對女鬼無動於衷,倒是被他嚇了一跳:“你幹嘛?”


  “快,把聲音關了,快——”


  “行行行。”盛望哭笑不得地按了靜音,說:“關了關了,要開燈麼?”


  “不用!”


  史雨試探著松開五指,長舒一口氣說:“別開燈,我練膽子呢。”


  盛望:“……那真是看不出來。”


  “我這是循序漸進。”他皮膚太黑,沒開燈的情況下也看不出臉色難不難看,反正聲音非常虛弱。


  “那你漸吧。”盛望摸了校卡說:“我去洗澡了。”


  “诶盛哥!”史雨又叫了一聲。


  盛望說:“放心,我不開燈。”


  “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史雨難得狗腿地拽住他,說,“你等下,你真不怕?你剛看完那個女鬼回眸一笑還敢不開燈洗澡?”


  “為什麼不敢。”盛望說。


  史雨心說不對啊,你膽子這麼大上次宿舍進賊還跟添哥擠一張床?難不成膽小的是添哥?他胡思亂想了幾秒,又搖了搖頭直奔主題:“你不怕的話,要不幹脆陪我在看幾分鍾唄,馬上就快結束了。”


  盛望反正也沒什麼事,便點頭道:“行,那看吧。”


  有他在的情況下,史雨把聲音勉強開了2格,一臉煎熬地看完了最後十五分鍾。他幾乎全程攥著盛望的手臂,手心全是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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