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京城第一美人。
奉旨入宮選秀,被陛下一眼相中。
寵冠後宮的貴妃居高臨下地瞥著我,滿目倨傲:
「憑美色事人,能有幾時長久?不過是個玩意,陛下玩玩也就膩了。」
我柔順垂首,肩頭微顫。
她以為我是害怕。
卻不知,我是興奮。
興奮她未認出我。
興奮我早已磨好的殺人刀,終於到了見血的時候。
01
我自小伺候的沈小姐慘死於荒廟後,沈夫人認我做了養女。
一夕之間,我從婢女一躍成了沈家唯一的小姐。
名為沈晚月。
不少人羨慕我的好福氣,更有人懷疑是我為了頂替沈小姐的位置,暗害了沈小姐。
我不辯駁也不理會。
隻專心跟著沈夫人請來的宮中嬤嬤學習世家小姐的禮儀姿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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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年歲漸長,每逢詩會宴會,我美豔的長相總會引來了不少名門公子的追求,其中不乏世家皇族。
可我卻一概不理。
而是暗中請來了京中最有名的花魁娘子,教導我房中之術,教導我如何勾引魅惑,如何摸透男人心。
日日不斷,風雨無阻。
學得極其用心。
直至花魁宋娘子教無可教,她贊我是她最出色的學生,又對我有幾分好奇:「沈小姐身份尊貴,又是京城第一美人,奴家真是好奇到底是何等男子竟要您如此費心。」
聞言,我抬眸看向鏡中美豔絕倫的眉眼,勾唇而笑:「自然不是一般男子。」
「他啊,可是至尊帝王。」
宋娘子愣了一下,才說道:「但世人皆知,皇帝專寵貴妃,曾承諾貴妃一生一世一雙人,多年來,不僅冷落宮中妃嫔,更是從未選秀女入宮。沈小姐難道要一直等不成?」
是啊。
帝妃恩愛,天下皆知。
但——
「帝王家的一生一世一雙人,本就難於登天,更何況就算陛下真的信守承諾,可後宮之中——」
我輕笑著,眼底卻是涼薄:「可不隻有陛下和貴妃。」
02
半月後,選秀之日將近。
太後親自下了懿旨,宣召五品以上官員家適齡女子皆要入宮選秀。
我也在名單之中。
宋娘子問我為何料事如神。
我笑了笑:
「因為,貴妃無子。」
深宮之中,皇帝當然可以深情,但絕不能無子嗣。
除非,他心甘情願將江山拱手讓人。
但即便他願意。
太後也絕不會眼睜睜看著皇帝真的絕後。
所以,秀女入宮是必然。
無人能阻攔。
進宮那晚,我做了一個夢。
夢到我最後見小姐的那一天。
那日,我們手挽著手,去靈隱寺上香祈福。
面對神佛,我無精打採。
她卻滿心虔誠。
我問她求了什麼,是不是姻緣。她嬌嗔了我一眼,然後,將求來的祈福荷包系在了我的腰間。
「我啊,自然是求菩薩護佑你一生一世平安順遂,喜樂安康。」
豔陽下,她容光無限,眼底滿是對我的溫柔。
她說:
「我是姐姐,姐姐自然要保護妹妹。」
她一向是說到做到的。
所以,在回府的路上遇到匪徒時,她拼了命地將我藏在身下的暗室裡。
至死都不肯挪位。
溫熱的血透過縫隙滴在我身上,我抬頭看,是她依舊溫柔的目光。歹人凌虐在她身上,她明明都要死了,卻笑著對我說:
「別怕,有我在呢。」
不知過了多久。
荒廟外傳來一道輕快的腳步聲,女人雍容華貴,發髻高束,她居高臨下地瞥著早已沒了聲息的小姐,卻笑了:
「沈可雅,看來你這個女主也沒什麼金手指,還不是死得這麼難看。」
女人臉上的笑如毒蛇般惡毒而詭譎。
我猛然驚醒。
才發現滿臉淚水。
而沈夫人正坐在床榻前,滿心擔憂地望著我:「阿月,我們不入宮了好不好?」
「不好。」
我推開了她的手帕,堅定而認真:「母親,我活著,就是為了復仇啊。」
貴妃既殺了小姐。
我便要殺了她。
這樣才算公平啊。
03
選秀大殿外,秀女們排列在宮道中。
環肥燕瘦,才藝萬千。
可皇帝卻百無聊賴地坐在高位,無一人被他相中。
留牌子的秀女皆是太後做主。
太後按例問著我是否讀過書,琴棋書畫哪樣最好。而這時,皇帝突然開口道:「你便是沈家那個在小姐死後成為沈家養女的婢女沈晚月?」
此事人人皆知,皇帝卻將此事特意說出來。
他是要讓我難堪。
看著皇帝戲謔的目光,他似乎在期待我會何種反應,或羞愧而逃或羞憤落淚。
可我卻迎著他的眼睛,微微一笑:「陛下竟然認識臣女。」
「臣女真是受寵若驚。」
這種調皮話。
從未有人敢對皇帝說過。
皇帝明顯愣了一下,隨即卻冷哼了一聲,上下打量著我:「聽聞你是京城第一美人。在朕看來,不如貴妃十之一二。」
這話刻薄。
可我卻隻是眨了眨眼,似乎沒聽懂他的惡意,一雙杏眸閃著澄亮天真的光,道:「臣女蒲柳之姿,當然比不上貴妃國色天香。但即便如此,蒲柳也自有蒲柳之美。」
「不瞞陛下說,臣女時常看著鏡中的自己,感嘆父母給我生了一張好相貌呢。」
謙虛卻又不卑不亢。
皇帝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便不再說話,仿佛對我失了興趣。
可太後卻注意到他沒了方才那副一直興致缺缺的惰懶,笑著開了口:「沈小姐性子活潑,人也生得好,帶著鮮活氣,皇帝,你看如何呢?」
皇帝不冷不淡地瞥了我一眼,才開口:
「那便留牌子吧——」
話音未落,殿外一個宮女突然闖了進來,大喊道:「陛下,貴妃心悸犯了!」
此話一出。
皇帝猛然起身,大步朝外走去。
可與我擦肩而過時,他卻突然腳步一頓,道:
「沈無月。
「便封月貴人吧。」
這是本次選秀中獨一份的皇帝親封。
我溫順低頭。
掩下了嘴角一閃而過的笑意。
04
世人皆知,貴妃聖寵無限。
皇帝剛登基時,在獵場遭到刺殺,被當時還是馴馬師的貴妃所救。
兩人芳心暗許。
皇帝回宮後,第一件事便要廢後,封貴妃為後,卻遭到了前朝後宮一致的反對。
皇後無錯,怎能輕易廢棄?
更何況,貴妃家世實在低賤。
皇帝不得已,才將她封為貴妃。
貴妃傷了身子無法生育,皇帝便不讓其他妃嫔生育。
這是天大的恩寵。
此事放在民間,可能百姓要贊一句深情。
但放在皇家,卻是昏庸荒唐。
民間不少人將貴妃視作妲己褒姒之妖妃。
此次選秀,不光是太後逼迫,更是為了貴妃的名聲。
貴妃自知如此,才會退讓一步。
卻絕不會真的安分讓選秀真的順利進行。
選秀大殿上,皇帝被貴妃借病引走後,太後氣得臉色煞白,目光瞥到我時,語重心長地說道:「月貴人,你是陛下親封,就住在玉華宮吧。
「陛下子嗣少,月貴人要多替陛下分憂才是,出了什麼事,自有哀家護著你。」
玉華宮和貴妃所住的翠微宮隻有一牆之隔。
太後為了讓我能勾走皇帝,真是煞費苦心。
可我卻不能真信了她會護我。
目前,皇帝可能對我有幾分興趣。
但如果我真的耍手段耍心機,故意與貴妃作對,我不僅不能勾走皇帝,而且會惹得皇帝厭煩。
那時,貴妃再想對付我,就輕而易舉了。
而太後,也不會為了一個失寵的妃子惹皇帝不悅。
我不是蠢貨。
所以,我要等的是一個時機。
而這個時機,來得很快——
貴妃和陛下夜深爭吵,貴妃將陛下趕出了翠微宮,陛下正怒氣衝衝地走向了御花園。
聽聞消息。
我拿上早已準備好的東西,繞小路,進了御花園。
05
御花園中,皇帝冷著臉,步子跨得極大。
宮婢跟在身後,戰戰兢兢不敢出聲,連呼吸聲都放輕了許多。
而這時,我從樹叢中走了出來,見到皇帝,臉上一喜:「陛下?你怎麼在這?」
皇帝眉頭皺得很緊。
我卻仿佛沒看到,恍然道:「臣妾知道了!陛下也是來看螢火蟲的吧!」
「螢火蟲?」
我點了點頭,將手中花草舉到他面前:「宮中有螢中草,自然會有螢火蟲。」
皇帝訝然。
他也是第一次發現。
我笑著解釋道:「臣女外祖父家中行醫,臣女也略略懂些草藥制香。」
皇帝冷著臉,見我肩頭發絲上掛著幾根草葉,不由得露出幾分可笑:「你就為此,夜深不睡?」
我似是羞澀地紅了臉,卻並未解釋,而是走近了皇帝。王公公想攔,卻被皇帝揮退了。
「我看陛下眼下有些青黑,應該是這段時間沒睡好,是有煩心事嗎?」
我問得坦然又直白。
皇帝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你這是揣摩聖意,可是宮中大忌。」
我皺了皺鼻頭,卻不以為然:「什麼啊,進宮前,母親曾告訴臣妾,臣妾是陛下的女人,是一家人。那臣妾關心關心自己的夫君又何錯之有?」
理所當然地直接。
卻讓皇帝愣了一下,他目光沉沉地盯著我,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一家人?」
我重重地點了點頭。
又道:「陛下隨臣妾來吧,臣妾給你拿著安神香,讓您今晚睡個好覺。」
說罷,我便朝著玉華宮走去。
皇帝卻並未跟著。
我回身看他,眼神疑惑,仿佛在問他為何不跟上來。
片刻後,皇帝才跟了上來。
06
我一路走,一路說。
皇帝鮮少回應。
可眉心間卻少了些許煩悶。
連步子都輕快了些。
看著王公公下意識地松了一口氣,我嘴角劃過一絲笑意。
到了玉華宮,我給皇帝拿了安神香,便俯身送安。
皇帝有些驚訝:「你不留朕?」
我愣了一下,笑意更深:「臣妾覺得,陛下累了,需要休息。」
他輕輕挑眉,瞥了我一眼,便轉身離開。
隻是在踏離宮門前,突然道:「安神香如若不管用,朕再來罰你。」
我眼睫微彎。
「是。
「臣妾恭迎陛下。」
我在宮門前,默默注視著他的背影逐漸離去,仿佛深愛丈夫的妻子。
可不到拐角,王美人突然撞到了皇帝懷中,含羞帶怯地將皇帝帶進了自己宮中。
見到我。
她冷哼了一聲,滿目不屑:「真蠢,陛下在近前都不知道抓住機會。」
「再得太後賞識有什麼用,空有長相的繡花枕頭罷了。」
我微微一笑,並不辯駁。
可轉身後,卻是滿臉冰霜,再無半分笑意。
這後宮之中。
蠢貨,總是格外地多。
07
次日,王美人承寵的消息便傳遍後宮。
太後封她為貴人,又好好地賞賜了她一番。
一時間,她成了後宮最得意的妃嫔。
而她自恃家世比我優渥,卻在選秀時被我壓了一頭,對我十分看不慣。
時常對我冷眼譏諷。
見我繡活好,更是要求我給她繡荷包。
完全拿我當繡娘使喚。
我不願,她便更愛為難我。
這日,把繡完的荷包給她送去時,天色已晚。
心腹懷珠憤憤不平地說道:「她如此張狂,娘娘,咱們真要就這麼忍著?」
「自然不能。」
我揉了揉酸軟的手腕,突然笑了:「所以她啊,活不長了。」
第二日請安時,王貴人遲遲未到,而從未請安過的貴妃卻匆匆而來。她眉眼清淡如蘭,膚色白如暖玉,嫋嫋婷婷,好似病弱西子,不言不語,便可惹人憐惜。
可我卻注意到她月白色的裙擺上濺上幾點血漬。
她嘆了一口氣,似是十分害怕的模樣:「方才王貴人大抵是承寵太累,竟昏了頭想攔截臣妾的坐輦,險些讓臣妾摔下去,這才耽誤了給太後請安。但太後您放心,臣妾已讓人將她處死了。」
她輕輕招手,一行宮人抬著一個人扔到了殿外。
隻見昨日還風光無限的王美人如今卻血肉模糊地躺在地上,了無聲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