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盛望本以為自己也不清楚,誰知他想了想,居然真能從著三樣裡挑出個先後來:“那還是筍幹吧,脆。他好像更喜歡脆一點的東西,吃的比別的多一點。茄子絲瓜之類的他就很少主動去碰。”


  老頭衝他比了個拇指,去冰箱裡面掏東西了。


  盛望本想來倒兩杯水,受老頭啟發,他在廚房翻箱倒櫃,找出一包甘菊來,撒了幾顆在杯子裡,想給江添去去火氣,聊勝於無。


  這一晚,一老一小在飯桌上極盡所能,江添卻始終很沉默。


  盛望忽然想起當初剛見到江添的時候。他納悶很久,心想這人為什麼整天凍著一張臉,總是不高興。現在終於理解了,如果他攤上那樣的爸,見過那些亂七八糟的事,由那樣的環境長大成人,他也挑揀不出幾件值得高興的東西來。


  集訓的行李早就收拾好了,這晚也不用上晚自習,他們在丁老頭這裡呆了很久,等回到學校的時候,住宿生的晚自習也已經下了。


  三號路上到處是往來的學生,有些“千裡迢迢”跑到喜樂來買其他便利店沒有的幾樣小零食,有些捧著籃球,路過操場的時候還要投兩下過個癮。


  江添偶爾會抬頭看向操場那邊,半眯起眼來,片刻之後又會收回目光。他在走神,不知想著什麼事情。


  盛望看了他幾眼,開口道:“哥?”


  身邊有幾個學生呼嘯而過,江添似乎沒聽清。


  盛望想了想,又叫道:“江添!”


  “嗯?”對方終於回神,轉眸看向他。


  “遺傳都是扯淡。”盛望說,“隻有渾身上下挑不出什麼可說的東西,才會去扯遺傳,就是給你添堵的。別搭理他。”


  “再說了,江阿姨渾身上下那麼多優點,夠遺傳了,哪輪得到他?你做什麼都是你自己說了算,跟他一點關系都沒有。你跟他不一樣……”


  盛望想起那句遺傳背後的意味,安靜了幾秒,說:“放心,不會一樣的。”


  江添卻沒應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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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不知不覺走到了宿舍樓,很多人向樓下跑,打水的、買東西的、串門的。他們逆流而上,六樓走廊燈亮了一片,最邊上的宿舍從敞著門,史雨和邱文斌大概也剛回來。


  快走到宿舍門邊的時候,沉默了一路的江添忽然開口說:“曦哥以前說過一句話。”


  “什麼話?”盛望問道。


  “讓我別矯枉過正太過極端,那樣容易弄巧成拙。”江添說。


  趙曦說:你越是強迫自己往反方向走,就越會在意背後的那條路。越是想要清除什麼,它的存在感就會越強。


  林北庭說:將來碰到的人各式各樣,太多了,哪可能走得近一點就有別的想法。


  盛望說:放心,你們不會一樣的。


  這些他其實都明白,但是……


  江添從盛望身上收回目光,卸下書包往宿舍裡走,熄燈號還沒響,屋裡燈火通明,給晚歸的男生周身裹了一圈毛茸茸的光。


  穿過那扇門的時候,他低聲說:“其實早就弄巧成拙了。”


第66章 “假期”


  前半句話說給盛望。


  因為他看到了盛望出言安慰前那不足兩秒的沉默, 看到盛望微垂的目光裡有一點點躲藏和難過, 他好像總能看見這些。每一次停頓, 每一次欲言又止,明明不那麼開心還要跟人大笑大鬧,他都看得見。


  所以他想讓盛望知道, 他早就不鑽牛角尖了,他隻厭惡季寰宇,與其他人無關。


  至於後半句……


  曾經很長一段時間裡, 他都覺得自己足夠客觀理性。他和趙曦林北庭的關系始終很好, 跟高天揚他們相處也從無問題,他覺得自己在界限之外找到了最好的平衡點。直到盛望出現, 那個支點忽然就立不住了。


  他其實早就意識到了,早就清楚對他而言盛望跟其他人不一樣, 他隻是一直在跟自己較勁而已。


  他有時會自省、會想起很多人和事,但他總會避開那個點, 刻意忽略某些曖昧或別樣的情緒,好像不去想,那些東西就不存在了。


  直到今天在梧桐外見到季寰宇, 聽到季寰宇說出那句話的時候, 他忽然就想通了。對方想把他拖進黑暗裡,他就偏要出來。對方想要惡心他,他就偏不讓人如意。


  季寰宇想讓他裹足不前,他卻跟自己達成了和解。他不想再較勁了。


  他隻是喜歡盛望而已,早就喜歡了。


  因為趙曦和林北庭的關系, 他比一般人更了解這條路,他見過當中的分分合合。理智告訴他,不要把另一個人拉進來,那個人很金貴,他希望對方多笑一笑。


  但有時候、極偶爾的時候,他會耐不住衝動。


  他想說給盛望聽,又希望盛望聽不見他。


  宿舍很嘈雜,剛好隔壁寢室一大波人山呼海嘯地衝上來,老毛和童子拽著盛望打招呼,說明天開始集訓,讓他倆加油,給附中長點臉面。


  他知道,盛望聽不見。


  他可以一個人站在路上,希望盛望止步在路邊,歇一歇腳就離開,最好不要跟他打招呼。他沒有想象中那麼穩重,他怕自己摁不住。


  *


  集訓在另一個市,跟附中隔著江。


  據菁姐講,他們特地挑了一座極其偏僻的學校,距離市中心十萬八千裡,倒車轉車很麻煩。附中為了減少他們旅途輾轉奔波,特地安排了專車。楊菁作為附中帶隊老師,負責把他們送過去。


  上車點依然是等校車的地方。


  “我好不容易撈到一天不用出卷子改卷子,還得這麼早起來吹冷風,天都沒亮呢!”楊菁在線衣漆皮裙外面裹了一條足夠遮到腳脖子的薄呢大衣,在風中跺著腳罵徐大嘴,中老年人自己起得早,安排車都不考慮年輕人要睡覺。


  她罵完徐大嘴又開始罵盛望,因為盛望穿得比她還少。


  盛大少爺也很後悔,他今早本來拿的是一件厚實的外套。出了附中不用成天穿校服,他那些簡單又帥氣的衣服終於有了用武之地。但是臨出門前,他腦子一抽,鬼使神差地換了一件薄的。


  楊菁翻著手機,說今天大幅度降溫。盛望一邊凍得耳朵泛紅,一邊敞著拉鏈在他哥面前晃,江添皺著眉瞥了他好幾次,問他“知道今天幾度嗎”,他就是塞著耳機假裝聽不見。


  晃到第四圈的時候,江添終於沒忍住,像上回一樣給他把拉鏈拽上了,又摘了他一隻耳機說:“凍得爽麼?”


  盛望心說我踏馬當然不爽,我眼淚都要被吹出來了。我這不是想確認你心情恢復沒恢復嗎?!


  萬幸,季寰宇那個人渣留下的不愉快似乎隻停留在了昨晚。他哥還會皺眉訓人,沒有排斥也沒有避嫌,還會給他扯拉鏈,說明影響沒有他想象的大。


  但他還是有點不放心。


  這種擔憂超過了其他情緒,以至於他甚至忘了昨天趙曦說過的話,忘了江添什麼都懂這一點,隻顧著確認對方有沒有因為季寰宇留下什麼陰影了。


  當然,也有可能他潛意識裡就想忽略那些。


  有時候學生的思維很奇怪,好像學校裡發生的每一件事就僅止於學校,出了校門就不一樣了。


  他們要去集訓了,要去另一個城市,短暫地離開附中。那些在教室角落、宿舍陽臺、操場邊或是樹蔭下暗生的情緒也可以悄悄放個風,不那麼小心翼翼了。


  就當是一場限定時間的假期。


  結果假期的開場就不盡如人意——盛望罕見地暈車了,不是上次裝的那種。


  車剛過收費站,他就感覺胃裡一陣陣翻騰,車內空氣帶著一點淡淡的皮革味,平時沒太注意,這時候存在感變得極強,拼命往他鼻前鑽。


  他本來還在跟菁姐聊天,四處找梗逗江添。這會兒終於老實下來,說了一句“我靠著睡會兒”,便仰在了椅背上,還把裡面裡面套頭衛衣的帽子拉下來掩住了光。


  他覺得自己脾氣真怪,上次裝暈車張口就來,這次真難受卻偏偏犟上了,好像開口說一句就顯得自己特別虛弱似的。


  江添擅長氣人不擅長闲聊,盛望一旦閉了嘴,楊菁也沒了聊天的興致,刷刷手機也準備支著頭睡一會兒,車內很快安靜下來。盛望在難受中半睜了一下眼,瞄見江添塞著白色耳機,低頭在手機上飛快地打著字,也不知道在搜索些什麼。


  反胃的感覺有點重,盛望沒多看,又匆匆合上了眼。


  暈車的時候每一秒都很漫長,時間感會發生錯亂。他不知道自己仰了多久,忽然感覺身邊的人動了一下,好像往前傾了身。


  江添壓低嗓音叫了楊菁一聲,說了一句什麼。盛望耳膜裡嗡嗡作響,沒大聽清楚。楊菁的音調就要高一些,說了句:“兩公裡吧。”


  接著是拉鏈聲響,也不知道她在翻找什麼。


  過了片刻,皮質軟座又輕輕動了一下,身邊的人靠了回來。


  下一秒,盛望感覺自己唇邊觸到一樣東西。江添低低的嗓音在耳邊響起:“張嘴。”


  盛望:“?”


  他下意識張了嘴,才跟著睜開眼睛。


  江添手裡拿著一包剛拆的話梅,拿出來的那顆已經塞進了盛望嘴裡。


  “菁姐給的。”江添說。


  楊菁從副駕駛那轉過頭來,說:“暈車幹嘛不說呀?一會兒有個休息站,讓司機師傅在那邊停一下,離那邊起碼還有三個小時,你還能挺到目的地啊?”


  她那包話梅也不知在哪買的,酸味很重,大概就是為了暈車備著的。反胃的感覺瞬間被壓下去不少,盛望總算有了點精神。


  他用把話梅頂到腮幫邊,衝菁姐說:“平時不暈。”


  江添瞥了他一眼:“明明上次就暈過。”


  盛望:“……噢。”


  楊菁樂了,司機師傅沒憋住,問道::“我開車很衝嗎?”


  盛望說:“沒,您開得挺穩的,就是今天起太早了,腦供血不足。”


  楊菁找到了契機,又開始罵徐大嘴,並且毫不畏懼地給對方發了一條長語音,痛斥這種不讓人睡好覺的行為。


  她機關槍似的在前面懟領導,司機師傅在旁邊聽得直樂。盛望撸下帽子又靠上了椅背,準備再閉目養神一會兒,但他沒閉嚴實,透過淺淺的眼縫看著他哥發呆。


  江添依然拿著話梅袋,不知是沒找到地方放,還是怕盛望一會兒要吃。他另一隻手懸著,食指拇指微曲,可能是沾了話梅的粉末。


  車上備著紙巾,但擱在前排的擋風玻璃邊,菁姐正忙,一時間顧不上後面。


  盛望眯著眼看戲,在心裡憋笑,每每看見江添這種帶著無奈的樣子他就很愉悅,連暈車都好了大半。


  控訴中的女士是聾的,江添叫了楊菁兩聲又放棄了,他幹脆地靠上椅背,從話梅袋子裡又拿了一顆出來自己吃了,然後抿掉了手指上餘留的粉末。


  盛望忽然就樂不出來了。


  他默默閉上眼,心說我……靠……


  過了片刻,楊菁終於拋開了徐大嘴,扭頭過來拿話梅袋。她納悶地問道:“盛望,車裡冷嗎?”


  盛望睜開眼:“嗯?”


  楊菁說:“你耳朵怎麼又凍紅了?”


  盛望:“……”


  他咬了咬牙說:“冷,能開空調嗎?”


  司機師傅二話不說開了熱風,盛望覺得自己暈車又嚴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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