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我已經想通了,從今往後你們是怎麼對我的,我就怎麼對你們。
「既然成年之後你們沒給過我一分錢,那在法定赡養年齡前你們別想再從我這拿走一分。
「赡養費也嚴格按照最低標準來,能活著就行,比起那些啃老的子女,我已經好了太多了。」
他氣得直喘粗氣。
我媽在一旁嗚嗚地哭,拿著手砸自己的胸口:「我是做了什麼孽啊,讓我女兒這麼對我。」
「我是缺你吃還是缺你穿了你要這麼記恨我們啊,一個蛋糕你就要記父母的仇,你也太沒良心了……」
我弟也一臉憤恨地看著我。
看吧。
我童年的傷痛在他們看來不值一提。
現在說出來他們也隻會覺得我矯情。
寧願責怪我也不肯好好跟我道歉。
你跟他們說委屈,他們跟你談孝順。
畢竟在他們眼裡,父母能有什麼錯,就算錯了,生育之恩大過天,天底下哪有給孩子道歉的父母。
看著這個熟悉又陌生的女人,我心中難免感到苦澀和煩躁,但最後還是推開門大步走了。
7
其實當初畢業後我是打算留在那兒繼續工作,但我媽百般阻撓,說不想女兒離自己太遠,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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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其實很喜歡公司的那群伙伴和氛圍,但受不了我媽的眼淚攻勢,最後還是選擇回來工作。
現在想想她隻是怕我住得遠了,把錢花給自己,不好掌控罷了。
如今我深感後悔。
這麼多年,錢喂給他們了,我又得到了什麼?
現下我隻想離他們遠遠的。
好在當年那倆夫婦為了追生兒子,把我的戶口掛在了一個死了老婆的遠親名下。
如今倒是方便了我,沒那麼輕易被他們拿捏。
隻靠幾張嘴和什麼所謂的道德怎麼可能再綁架我。
但我低估了我媽那顆拳拳愛子之心。
我還沒交接完離職,她就趕來公司鬧了。
前臺打電話給我時,我媽正跪在樓下大廳上演大鬧天宮,哭喊著說我這個不孝女如何惡毒,不肯養兩個老人,要讓領導把我的工資卡交給她。
同事們看戲的眼神,周圍的竊竊私語,叫我腦子裡的一根線徹底斷了。
「楠姐,你沒事吧?那真是你媽嗎?要不要叫幾個保安……」平時關系不錯的同事出聲安慰我。
我勉強擠出一絲笑:「我沒事。」
謝過她的好意,我先是去了趟衛生間,然後坐著電梯下了樓。
邁出電梯門就看見一群人圍在我媽身邊,有人勸說她起來,她也不肯,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好一副可憐的模樣。
我走了過去,趁她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直接跪倒在地哐哐給她磕頭。
一邊磕一邊喊:「我有罪,我就不應該活著,我不該吃,不該喝,我多吃一口飯我弟就少一分錢花。
「我有罪,我生出來的時候怎麼就不是個男的……」
這下大伙改成來扶我了。
站起來前我悄悄撕下了貼在額頭的隱形胸貼,打過腮紅的額頭看著還挺唬人。
我媽這才反應過來哇地叫開了:「沒天理了啊,我去死了算了……
「行啊,去死吧,日子過成這樣我早就不想活了,幹脆今天一起死了得了。」說著我就去拽我媽的手,「走,這幢樓有三十多層,從上面跳下去死得可快了,絕對活不了。」
「你瘋了!」我媽使勁想掙開我的手,見我抓得死死的,又用另一隻手死命拍打我,「來人啊,快救命啊,當女兒的要逼死媽了。」
「小姑娘,那畢竟是你媽,有什麼話好好說……」周圍的人又開始勸我。
好煩。
我是他們生的,這就好像注定了我生下來就是欠他們的。
可父母二字,當真不是什麼人都配得上的。
8
那天之後我的電話遭到了狂轟亂炸。
七大姑八大姨看熱鬧不嫌事大,一個個跑來勸我,說我不能這麼沒良心和自己的父母鬧。
能講道理的都還算好的,雖然講的不知道是什麼歪理,反正我是一句都不愛聽。
心疼自己寶貝孫子和未出世的曾孫的奶奶就不一樣了,罵得跟個電報機似的。
我挑幾個和我媽我奶關系不好的哭訴了幾句,然後去微信找了我媽。
我告訴她從前的轉賬記錄和流水我都保存好了,給弟媳的那筆彩禮錢當初說的是應急借用,可沒說送給他們了。
但凡再有一條短信一個電話過來,或者有人跑到我的單位去鬧事,我就去起訴,要回這些錢。
他們終於消停了。
9
那群煩人精再次來電的時候,說是奶奶病了,病得挺厲害,叫家裡的小輩都回去看看。
我一邊忙著工作一邊敷衍:「是嗎?真是好消息,前不久不是還罵得挺起勁的?遭報應了?」
我媽:「你怎麼能這麼說話呢?那畢竟是長輩,你這麼對她,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哦,所以呢?」
「周楠你怎麼這麼冷血啊?小時候奶奶對我們這麼好,你一點親情都不顧念?」聽這動靜,是我弟在電話那頭吼。
我笑了:「大冬天去河邊用冰水洗衣服的不是你,菜炒糊了被熱粥潑在身上的人也不是你,你當然覺得她好了。」
「她如果真死了,我高興,世界上又少了一個討厭我的人。我想好了,哪天我要是出席她的葬禮,不,就算我不去,也一定要託人放首《今天是個好日子》。」
「楠楠,」我聽到我媽在電話那頭哽咽,「你奶奶年紀大了,快不行了,難道你真的要記恨她一輩子嗎?」
「她是對你不好,但她再怎麼說也是你的奶奶。」
我:「你聽聽你說的話像話嗎?」
「她曾經因為我年紀小而善待過我嗎?
「我用什麼理由原諒她呢?就因為她年紀大了要死了,她所有的一切都應該被原諒?我做不到這麼大度,她是我的親人,卻比陌生人待我更惡毒。」
我媽聲音顫抖:「你真的不回來了嗎?」
我知道他們在害怕什麼,他們在害怕那些所謂的孝道和仁義綁不住我。
我對待奶奶的態度,可能就是我將來對他們的態度。
他們一直覺得我作為女兒不可能真的放任他們不管。
畢竟這放在他們眼裡是會被人指指點點, 用唾沫淹死的事。
「我不敢回來, 我怕你們到時候又要向我要錢, 萬一你們把我綁了賣了,我都沒處說理去。」
「以後沒事不要再聯系了。」
10
我知道沒了我以後周家的日子不會太好過,但沒想到新婚不到一年的小兩口能這麼快就反目成仇。
原本我想著雖然我斷了供, 但他們手裡畢竟還有一筆不小的彩禮錢,隻要願意齊心協力, 還清房貸也不是什麼大問題。
我媽也確實把主意打到了彩禮頭上, 同楊依依說, 畢竟到時候房子也有她的一份,萬一還不上款房子被收走了,還得背債, 那就真虧了。
好不容易楊依依被說動了,去問她媽要嫁妝錢, 結果要不出來。
原來她舅舅也是個不像話的,之前因為打架鬥毆判了幾年。
出來後想找工作也難,還嚷嚷著別人瞧不起他,要自己當老板。
至於沒錢怎麼當老板?
這不是還有個姐姐嗎?
姐姐家的女兒不是剛結婚拿了筆彩禮嗎?
好家伙,以前她這麼說我隻當她在關心我,誰成想是在嫌我吃太多了。
「我至」楊依依氣不過, 叫了周煜一起上門理論。
結果她舅舅踹了她一腳,當場就見紅了。
雖然送到了醫院, 但孩子還是沒保住。
新仇舊恨一起上,周煜提著刀叫囂著要殺人, 但她舅一見出了事早就溜得沒影了。
彩禮錢沒要回來,周煜這邊也爆雷了。
前段時間他沉迷網絡賭博還貸了款, 被要債的討上門了。
房市現在也不景氣, 沒辦法, 隻能低價出售了這套房先把貸款還了, 再找地方租房住了。
沒錢沒房沒孩子, 周煜和楊依依兩個人開始互相指責。
一個罵對方沒本事還賭博,一個說她家賣女兒。
罵著罵著就開始動手了。
楊依依 160 的個子, 怎麼打得過身高體壯的周煜。
更何況還有兩個拉偏架的, 真打起來佔不了絲毫上風。
第一次挨打時她就報了警,叫得跟被殺了一樣, 說要離婚。
警察來了以後我媽急得直跳腳, 說小兩口隻是情緒不好鬧脾氣,根本不用警察這麼大費周章。
楊依依哭著說周煜家暴,要警察一定把他送進去坐牢, 結果因為自己也還了手,事情隻被定性為互毆。
她不可置信,問警察難道她就應該站在那被打死嗎?
警察也隻是和稀泥,說這是家庭矛盾, 隻能內部調解, 實在不行可以找婦聯問問。
這樣一來倒是給周煜壯了膽。
楊依依想離婚,她的父母卻是不允許的。
她爸覺得剛結婚不到一年就離婚,說出去丟面子。
她媽則生怕離了婚我父母要回給的彩禮。
於是都勸女兒忍著。
但日子過得那叫一個雞飛狗跳。
我媽到處和人哭訴兒子娶的媳婦有多麼不像樣, 居然想把自己老公送進監獄。
他們當然想過要找我,但我早就換了工作和住址,他們上門也隻撲了個空。
至於我?
我要開始給自己還房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