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歡和有錢人交朋友,可又做不了真正的朋友。
自己在外面受了氣,回家就全都撒在家裡,把個家裡搞得雞犬不寧。
笑死。
你又不能給人家提供對等的利益,人家誰願意和你做朋友?
要知道「朋」最早是貨幣單位,代表著兩串錢。
兩個人有同樣多的錢才可以做朋友,有一人少了一串,那就不是「朋」而是「明」了。
可他執迷於此道不肯悔改。
張口閉口都是「我有個朋友怎麼怎麼樣」「我認識的誰誰誰怎麼怎麼樣」。
就好像沾上了他是誰的朋友,自己就變得高人一等一樣。
後來又聽說他所謂的朋友出國鍍金了,他所謂的朋友回家繼承家業了。
他所謂的朋友……消失了。
洛家軒一個人,要學歷沒學歷,要能力沒能力,要家世沒家世。
渾渾噩噩隨便上了一個不入流的中專以後,就開始在家裡混吃等死。
他似乎已經明白了他的那些朋友根本就不會在意他。
然後就怨天怨地,最後把矛頭對準了自己家裡。
「你看那誰誰誰的爸媽,住豪宅開豪車,直接把孩子弄到自己公司吃分紅,多有出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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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誰誰爸媽現在當了大領導,動動手指就能給他解決工作問題。
「那誰誰誰的爸媽就更厲害了,從小到大都給他鋪好了路,一點都不需要他自己努力。
「你再看看你們自己,怎麼別人家的爸媽都能出息,你就整天就知道窩在家裡?
「你比別人差在哪了?怎麼就不知道努努力?我怎麼攤上你們兩個這麼沒用的東西?」
他雖然沒有收入,但花錢依然大手大腳。
維持著光鮮亮麗的外表,還是寄希望於交到一個貴人朋友,抑或是女朋友。
沒錢就和家裡要,家裡也沒有就去網上借。
洛家軒享受著這種不勞而獲的快感,絲毫沒察覺到幾十家網貸平臺已經被自己借了個遍。
債務像滾雪球一樣越滾越大,直到那個數字沉重到他不能承受。
我媽眼淚都流幹了,哭著求我回去。
哥嫂也幾次軟硬兼施,希望我能幫幫家裡。
洛家軒雖然欠了不少,但以我現在的能力,想要一把還上根本不成什麼問題。
動動手指的小事。
可我根本不願意。
所以我在電話那頭沒有別的話:「這都是你們自己的決定,和我沒有關系。」
唯一的希望破滅,嫂子崩潰大喊:「當初你要是攔住我,我也不至於非讓家軒上那個貴族幼兒園。聽你的話上個普普通通的學校,說不定現在也上了大學,等畢業找一份普通工作,過上安穩日子。
「洛然,要怪就都怪你,你明明比我讀書多比我有見識,你為什麼不攔著我,為什麼要眼睜睜看著這個家毀了!」
我看著聽筒忍不住嘆氣,掛斷電話之前,也隻說了一句——
「我攔過的。」
12
這件事給我提了醒,也意識到了危險的存在。
我果斷和公司提出調離,換到了一個新的城市去。
那一年我四十歲,已經做到了公司的大區經理。
年薪百萬,無兒無女。
我自己住著二百平米的大平層,為了安全,特地養了兩隻大狗在家裡,訓練有素,指哪咬哪。
日子按部就班,充實又愜意。
那是一個再尋常不過的七點半,照例有人敲門。
「放在門口就好了,我一會兒自己去取。」
「好的女士。」
常常光顧的日料店送來了我愛吃的料理,店員也是熟悉的人,要不然我不會讓他知道我家住在哪裡。
過了五分鍾我開門取餐,完全沒防備監控角落裡藏著一個人,趁我開門的間隙生生撞開我擠進門裡。
他撲通一下跪在我腳邊:「姑姑求你幫幫我吧,再還不上錢我這一輩子就完了!」
眼前的大小伙子張著一張再熟悉不過的臉。
即使這一世我已經多年沒見過他,但上一世的記憶依然清晰。
我警惕地後退一步:「你是怎麼找到我的?」
我後退一步,洛家軒就上前一步。
「現在是大數據時代,你是我姑姑,我想找你當然能找到,況且……」
他環視了一下我的房子,眼眸中流露出貪婪。
「況且姑姑現在這麼厲害,想要找到厲害的人比普通人更容易。」
我明白了,他這是明的不成就來暗的。
好女不吃眼前虧,我軟下語氣安撫他:「你先告訴我你欠了多少錢,我看看能不能想辦法幫你。」
「姑姑一定有辦法,我欠的那點錢在姑姑看來根本不值一提。」
幾句對話過去,洛家軒已經沒有耐心再裝可憐。
他邪笑著站起來,伸手摸向腰間。
「看來我爸媽說得沒錯,我這一生果然都是被你毀了。你的人生,做的每一個決定都那麼正確,肯定也看出了當初我不應該聽爸媽的,去那個狗屁幼兒園。
「如果我不去那個幼兒園,我也不會走入人生岔路,一步錯步步錯。你明明可以帶我過上正常的生活,可是你不願意,奶奶說你自私自利真的一點都沒有錯。」
他上前一步,這下輪到我後退。
「可是姑姑,你還是做了一個錯誤的決定,就是今天根本就不該定那家日料。小日本兒正事做得不咋樣,沒用的倒是細致,客戶信息全部做成表格傳到網上去。我雖然找不到你的地址,但沒費多大勁就查到你愛吃的這家日料,跟著外送找到樓下,然後順著樓梯……嘿嘿……」
他每說一句話就逼近一步,直到我退無可退,靠在臥室關著的門板上。
看著他緩緩從腰間掏出的錘子,我緊張地咽了下唾沫。
「有話好說,你欠了多少錢姑姑都替你還行不?」
「你覺得行嗎?」
「家軒你別衝動啊,你還年輕,手上沒個輕重的,萬一犯了大錯這輩子都完了。」
他低著頭,喉結一動一動的,發出輕蔑又無所謂的低笑。
「我怎麼會完呢?你別以為我不懂法律。你無兒無女又沒有男人,你唯一的直系親屬就是奶奶,如果你死了,你猜奶奶會向著我還是向著你?」
我心下一片冰涼,可還是假裝得意。
「我親媽當然會向著我,除非她親口承認。」
我想給自己爭取時間。
13
剛剛智能設備已經偷偷報警,可警察趕過來總是需要點時間。
為了方便他們,我還特意留了個門縫。
可我沒想到,警察還沒到,我那個多年未見的親媽竟然出現在那裡。
「洛然,媽也是沒辦法,在你和家軒之間,媽不能選你。」
我頭腦一片混沌,充斥著傷心難過,最後竟然笑出聲來。
活了四十年聽到看到的笑話加起來,都沒有現在這場戲好笑。
「你是想做個證人,證明我是意外死亡對吧!如果法醫鑑定不是意外, 你就以唯一直系親屬的身份出面諒解,順便把我留下的財產分毛不剩地送到你寶貝孫子手裡,我說得對嗎我親愛的媽媽?」
我媽已經七十多歲,一拉下臉, 面色就有些凌厲。
「你從小就聰明, 可聰明又有什麼用。家軒你還等什麼, 奶奶就在這裡, 你不要怕!」
洛家軒面目猙獰, 高高舉起了錘子。
我後背緊緊抵著門板, 右手握住門把手使勁往下那麼一壓。
房門打開, 借著後靠的力量, 我一下子倒進房間裡。
洛家軒片刻不停追上來, 可迎接他的不是弱小無助的我。
而是一聲斷喝:「咬他!」
和兩隻站起來足有一人高的德國牧羊犬。
其中一隻直襲他拿著錘子的手, 另一隻狠撲面門。
我趕忙加了一句「別咬死了」,正當防衛可以,出人命怕是不行。
聽到嫂子如此說,我媽立刻變了話頭。
「(愜」光疼不死人。
等警察來的時候,洛家軒已經被兩隻狗逼到了角落裡,我媽護在他的身前, 兩個人抱在一起瑟瑟發抖。
而家裡監控視角最好的地方,就是我臥室的門口。
我故意驚慌失措,把洛家軒引到那裡。
然後把他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語都被分毫不差拍下來, 全部成了證據。
我媽還想證明洛家軒沒想傷害我,可在清晰的錄音畫面面前, 她的證詞顯得那麼蒼白無力。
「做偽證是要坐牢的。」
「我願意坐牢,我不怕坐牢, 你們不要傷害我孫子。」
「可他故意殺人未遂也是事實, 和你做偽證是兩碼事。」
「這死丫頭不是沒死嗎, 人都沒死也要判罪嗎?」
這下連警察都懶得和她說話,索性帶走。
我連夜大把的錢砸下去,找了當地最好的律師想多關他幾年。
但畢竟沒造成什麼嚴重後果,也隻判了七年了事。
念在我媽年紀大了,又並不是當庭做偽證,隻是教育了事。
哥嫂都瞞著他,說洛家軒沒事。
她盼著她的寶貝孫子也能和她一樣在拘留所裡關幾天就能回家, 所以每天守在樓下等。
老太太年紀大了,正是該多休息的時候, 整天在樓下熬著也不是事兒。
於是我送了他一份大禮。
我在當地僱了個律師,親自把判決書復印件送到老太太手裡。
怕她不懂,還一句一句講解給她聽。
我真是貼心呢!
老太太聽完果然就乖了,當天就老老實實躺回了家裡, 再也沒出來過。
至於我哥嫂, 他們還有洛家軒留下的幾十萬網貸要還,天天有人上門催債。
快五十了還一天打三份工,一把年紀了終於知道努力, 也挺難得的。
而我,忙也忙完了,賺也賺夠了。
剩下就隻需要享受生活。
愜意。
(完)